隨著蕭瑾的話音落下,天地異象一變再變。


    除了兩人頭頂上方的滾滾陰氣結成濃重黑雲,遮天蔽日,兩人腳下的地麵也變得粘軟起來,不再是堅硬的青石板地麵,倒像是雨後的泥地,又像是某種動物的內髒,黏黏軟軟,仿佛活物一般,輕微蠕動。


    徐北遊下意識地低頭望去,隻見腳下一片黑色霧氣,甚至已經漸漸漫過腳麵,仿佛是暴雨時節的街道,因為雨水來不及排泄的緣故,逐漸形成積水,乍一看去,更像是一條小河。


    在這片黑氣之下,地麵竟然開始蠕動,變得高低不平,其中有無數麵孔生出,痛苦猙獰,又有數不清的手掌伸出地麵,妄圖抓住徐北遊的腳腕。


    隱約之間,耳畔似有無數哀嚎慘叫迴蕩,仿佛沉淪於地獄的冤魂惡鬼,永世不得超生。


    徐北遊的臉上驀然升起一股怒氣,一揮袖將那些想要抓住自己的手掌紛紛斬斷,望向蕭瑾開口道:“那日趙廷湖為了對付蕭元嬰,用一個鎮子百姓的性命煉魂布陣,結果被蕭元嬰打殺了,今日,你蕭瑾又要用滿城百姓的性命來對付我,作了天孽,你說你該不該死?”


    蕭瑾毫不為意地笑了笑,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縱觀古今,屠城滅地者不知凡幾,可真正不得善終者,又有幾人?”


    在蕭瑾說話之間,周圍驟然響起一片窸窸窣窣的鬼魅之聲,好似是萬鬼夜行,四周的黑色霧氣好像活過來一般,其中有無數黑影飛速閃動,同時覆蓋了整個江陵城的濃重陰氣,激蕩旋轉形成了無數個黑色的旋渦,唿嘯震蕩。同時地麵劇烈顫抖,出現一道道裂痕縫隙,向四周蔓延開來,經行處樹陷牆塌,四下裏煙塵四起,轟然而鳴。


    最後,整個城內地麵都劇烈顫抖起來,地麵如波浪滾滾,翻騰不休,好像有一隻窮兇極惡的上古荒獸要撕開大地從地下爬出。


    徐北遊臉色變得凝重起來,身形猛地向上升起,離開地麵。


    下一刻,在他剛剛所站立的地方,竟然有五根長短不一的高大立柱緩緩升起,再仔細一看,哪裏是什麽立柱,分明就是五根手指。


    隻見一隻巨大手掌從地下緩緩升起,然後繼續向上空伸去,欲要將徐北遊抓在掌心。


    徐北遊沒有反抗,任由這隻手掌將自己握在掌心。


    蕭瑾笑道:“如來佛手掌,五指即是五嶽,縱使你是能上天入地的齊天大聖,又如何?”


    話音落時,地動山搖。


    整個李家大宅的地麵在這一瞬間悉數破碎,然後所有的建築都開始向下坍塌,唯有抓住徐北遊的那隻手掌還高高聳立。


    緊接著另外一隻巨大手掌攀住地麵,然後有一個龐大身軀緩緩現世。


    身軀百丈,俯瞰江陵。


    這是一隻巨大惡鬼,周身皮膚漆黑,並散發著幽幽陰氣,向四麵八方徹底彌散開來,頭生獨角獨眼,青麵獠牙,麵露毫不掩飾的兇惡猙獰之相,一張毫不誇張的血盆大口,可以毫不費力地將一個人囫圇吞下。


    蕭瑾此時也站在這頭兇孽鬼物的肩膀上,麵帶恬淡笑容,負手而立。


    在這隻惡鬼出現的一瞬間,無數裹挾著亡魂的陰氣向著它滾滾匯聚而來,然後悉數注入他的體內,使其周身肌肉暴漲,青筋畢露,仿佛是老樹之根,足有常人手臂粗細,讓人望而生畏。


    接下來,這支巨鬼改為雙手握住徐北遊,猛然用力握緊手掌,欲要將握在手心裏的徐北遊生生捏成粉碎,不過徐北遊卻是表情平靜,不見絲毫痛苦之色,淡然道:“蕭瑾,原來你早有準備,在江陵府中設下如此布置,就等著我入甕。”


    蕭瑾輕笑道:“畢竟對付你徐南歸,馬虎大意不得,還是要用些心思,否則怕是性命難保,此乃鬼王七術中之一,當日你所見的趙廷湖不過學得了些許皮毛,本王今日所用方是極致,以這隻大力鬼王作為見麵之禮,南歸以為如何?”


    徐北遊輕輕說了個好字。


    一瞬之間,他周身白光大盛,白光落在大力鬼王的手掌上,頓時發出嗤嗤聲響,如火焰灼燒皮膚一般,畢竟佛門妙義本就是與這等鬼物天人相克,徐北遊的大寶瓶身脫胎於佛門的四大金身,自然有諸般佛家神異之處。


    大力鬼王被白光灼燒手掌,怒吼連連,竟是被激起了兇性,雙手猛地再加大力度握去,隻是徐北遊的大寶瓶身仿佛是一塊頑石,任你如何用力,就是紋絲不動,不傷分毫。


    徐北遊冷然一笑,雙手握劍,然後猛地將手中煙雲亂狠狠刺入大力鬼王的手腕之中,大力鬼王哀嚎一聲,再也握不住徐北遊,鬆開了手掌。


    重獲自由的徐北遊瞬間連斬數十道劍氣,悉數激射向這頭鬼物。


    大力鬼王的身上頓時綻放開數十道丈餘長的巨大傷口,皮肉翻開,汙血橫流。


    對於尋常人而言,這等傷勢自然是致命重傷,可對於身軀遠超常人的大力鬼王而言,卻不過是皮肉之傷,而且它的複原能力極強,不等黑色汙血流下幾分,已經是快速愈合,完好如初。


    徐北遊也不停手,隻見他手中劍氣暴漲橫生十餘丈,粗如長虹,氣勢淩人,然後如彗星拖尾,一劍掃下。


    劍氣頓時如大潑墨一般當頭灑落而下,劍氣之盛,以至於周圍的陰氣悉數被掃蕩而空,使得陰氣最為濃鬱的此地,竟是出現了一小片空白。


    然後劍氣縱橫成網,將大力鬼王的頭顱和肩膀上的蕭瑾悉數籠罩其中。


    蕭瑾不閃不避,隻見他身畔的哭喪棒自行而動,帶出一個渾然大圓,將激射而來的劍氣悉數擋下。緊接著攝魄幡又是一搖,生出視線不可望穿的濃重霧氣,將蕭瑾身形徹底隱藏其中。最後,伴隨著一陣嘩啦啦的鐵索聲音響起,一道烏黑鐵鏈穿破煙瘴,直奔徐北遊的麵門。


    徐北遊沒有像先前那般憑借大寶瓶身而托大,而是以手中三尺擋開這道名為縛魂鎖的法器,同時手腕一旋,煙雲亂如同風車攪亂周圍的濃鬱陰氣,一起潑水似的砸向蕭瑾。


    蕭瑾不敢硬接徐北遊的一劍,以閻羅印試圖擋下,隻見閻羅印急速放大,轉眼間已經是有小山大小,懸於蕭瑾的頭頂上空,不過仍是小覷了煙雲亂中蘊含的磅礴氣機,觸碰之下,閻羅印直接被打飛出去,蕭瑾也被劍鋒在臉上留下了一線紅痕。


    蕭瑾伸手一抹臉上的血跡,同樣笑著說了個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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