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戰下來,客棧一片狼藉,老板娘把幾具屍體清理出去之後,又收拾出一張還算幹淨的桌子,三人圍桌而坐。


    對於霍溪沉的狠辣手段,徐北遊沒什麽想法,殺人者恆被殺之,那些死掉的修士也未見得就是什麽良善之輩,既然出來殺人奪寶,就得有技不如人被人反殺的覺悟,這也是散修的艱難所在,沒有宗門依托,不但修行之路極為艱辛,而且自家性命也是賤如草芥,有時候說死就死了,連個收屍之人都沒有。


    至於那位老板娘,帝都人士,承平二年來到此地,與牡丹有些交情,身上又牽扯到了一樁陳年秘聞,徐北遊倒是很想聽聽到底是怎樣的秘聞,是否與蕭皇駕崩後的藍韓黨爭有關,是否與自己的身世有關。


    霍溪沉看了眼被徐北遊擱置在一旁的劍匣,眼神中很是忌憚,江湖傳說江都徐公子身懷利劍數把,先前隻是出劍一把便讓他沒有半點還手之力,若是諸劍齊出,又該是怎樣的景象?同時他也動了些別的心思,既然徐北遊沒有出手敵對的意思,那麽是否可以結為盟友?或者說能否攀上徐公子這棵大樹?雖然此舉有引狼入室之嫌,但是眼看著那個女人已經生下了兒子,如今當務之急是奪迴本該屬於自己的霍家,這些細枝末節也就顧不上了。


    徐北遊轉頭看了霍溪沉一眼,開門見山說道:“霍公子,我先前聽老板娘談起過你的事情,你此行可是要返迴霍家?”


    這個問題沒有出乎霍溪沉的意料之外,他平靜迴答道:“霍家是一定要迴去的,隻不過要等我踏足地仙境界之後。”


    徐北遊笑了笑,“就憑所謂的祁山仙藥?”


    霍溪沉略微猶豫後,還是點了點頭,坦然道:“我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到瞑瞳魔功之後,修為一路突飛猛進,不過卻是卡在了地仙境界的門檻上,哪怕自身氣機已經與尋常地仙無異,但仍是無法打開上丹田紫府識海,所以才冒險進入祁山的巫教祖庭,萬幸蒼天眷顧,僥幸從中得了這份仙藥,以期能夠助我突破最後的臨門一腳。”


    說完之後,霍溪沉從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方晶瑩玉盒,打開之後,裏麵是一些黑色的粉末,與道門的丹藥大不相同,難怪稱之為藥,而不是丹。


    霍溪沉介紹道:“這便是我從祁山中帶出的仙藥,十幾年前一位人仙修士憑借此藥一舉踏足地仙境界,堪稱是一步登天,此事流傳開來之後,許多人將其與道門的金丹相提並論,稱其為仙藥,甚至引來一場好大的腥風血雨,幾大宗門都曾出動人手前往祁山尋藥,不過後來發現此藥的副作用極大,若是本身修為不足,或是基礎不牢,貿然服用此藥,非但不能踏足地仙境界,反而還有身死之憂。”


    徐北遊擺了擺手,示意霍溪沉將玉盒收起。


    霍溪沉收起玉盒後,沉聲道:“不過在下能有八成把握成功踏足地仙境界,最起碼不會有性命之虞。”


    徐北遊接著問道:“如果你能成功踏足地仙境界,又有幾成把握拿迴霍家?”


    霍溪沉聞弦音而知雅意,立刻道:“若是徐公子願意不吝出手相助,那麽再加上一眾長輩,霍某有十成把握讓家父安心頤養天年。”


    徐北遊對此不置可否,輕聲道:“若是霍公子等得,那就待徐某從帝都迴來之後,你我二人再詳談此事。”


    霍溪沉笑道:“等得,自然是等得,我已是等了快十年,也不差一時半刻。”


    徐北遊瞥了眼一旁的老板娘。


    霍溪沉心領神會,起身道:“既然如此,霍某就先行告辭了,日後徐公子若是尋我,可去汝陽府。”


    徐北遊點頭表示記下,起身拱手道:“不送。”


    目送著霍溪沉離去之後,徐北遊轉而望向老板娘,平靜道:“老板娘,現在這兒隻剩下你我二人,能否將那段陳年往事談一談?”


    老板娘沒再賣弄風情,臉上罕見流露出幾分凝重神情,問道:“徐公子真要聽?就不怕引來殺身之禍?”


    “想殺徐某的人多了,不差這一個。”徐北遊搖頭道:“再者說,老板娘這麽多年都活下來了,若是要滅口早應動手了才是。”


    老板娘愣了一下,盯著徐北遊的平靜眼神,笑道:“不是那些幕後大人物心慈手軟,而是妾身當年詐死,這才僥幸逃過一命。”


    徐北遊平靜道:“隻要老板娘將那件事和盤托出,徐某會手書一封,請老板娘去江都暫避,若是老板娘願意在江都長住,徐某也樂意之至。”


    老板娘沉默許久,緩緩說道:“徐公子既然是韓閣老的義子,想來就應該知道太平二十年和承平元年的那場藍韓黨爭。”


    徐北遊嗯了一聲。


    老板娘接著說道:“藍黨和韓黨,顧名思義,源自於當時的內閣首輔藍玉和內閣次輔韓瑄,說白了就是先帝爺的帝王心術,廟堂朝政以藍相爺為主,又以韓閣老為牽製,隻是沒想到先帝驟然駕崩,甚至來不及安排身後之事,這才有那場差點就要兵戎相見的藍韓黨爭。”


    徐北遊抬頭望著屋頂上的一線縫隙,沒有說話。


    老板娘接著說道:“當時的韓黨既然能與藍黨分庭抗禮,其中可謂是人才濟濟,重臣比比,除了韓閣老之外,還有當時的五城兵馬司掌印都督張無病、暗衛府左都督唐春雨、兵部尚書張海九、戶部尚書李宸、禮部尚書周景朝、前軍左都督韓雄等人。”


    “當時駐紮於帝都城外的中軍禁軍歸於藍黨之手,而帝都城內的五城九門禁軍則歸於韓黨之手,雙方都想借此新老交替之際,將對方置於此地,韓雄、張海九等人甚至已經密謀兵變,最後關頭,是太後娘娘召見藍相爺和韓閣老入宮,同時下旨由宗室重臣梁武郡王蕭公魚、靈武郡王蕭疏、暗衛府掌印都督曲蒼、暗衛府右都督端木睿晟秘密緝捕一眾韓黨重臣,這才將這場幾乎動搖國體的藍韓黨爭平複下去。”


    “後來的結果,想來徐公子也都清楚,韓閣老被罷官去職,韓黨一係重臣或殺或貶或罷,原本在朝堂上占據了半壁江山的韓黨就此煙消雲散。”


    徐北遊緩緩說道:“此事我曾聽先生和張都督等人提起過,略知一二。”


    老板娘問道:“那徐公子可知道,有一位廟堂重臣本不屬於韓黨,卻也被打成了韓黨,最後死在了那場黨爭之中?”


    徐北遊臉色微沉,緩緩問道:“誰?”


    老板娘輕聲道:“那人與徐公子同姓,不但是廟堂重臣,而且還是皇親國戚,不知徐公子想過沒有,韓閣老明明姓韓,為何要讓你姓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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