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門有五仙之說。


    鬼仙,不過是修持之人。


    人仙,也隻是修真之士。


    地仙才是得了小長生,壽元足有二百年,甚至更有修為高深之地仙可達三百年以上。


    至於神仙,羽化飛升,證得大長生,再無壽盡之厄,隻是仍有天人五衰之虞。


    若是能在神仙的基礎上立有大功德,便可成就不朽天仙,與天地同壽。


    地仙境界,是人向仙蛻變的第一步,半仙半人,逍遙世間。


    徐北遊緩緩垂下手臂,指尖的蟬飛到他的發髻上,高歌長鳴。


    此時徐北遊臉上那道被滅神箭劃過而留下的傷痕已經消失不見,不僅如此,他周身上下皆是如此,整個人的皮膚晶瑩如玉,宛若新生。


    他沒有經曆幾個月時間之久,在短短幾個時辰的時間裏便晉升為地仙境界,甚至在有些不明就裏的外人看來,十分簡單,似乎就是一隻蟬的蛻變過程,待到蟬能引吭高歌時,他便成為了地仙境界的大修士。


    不過徐北遊並不就此知足,他要借著這個機會,氣吞萬裏如虎。


    繼赤練劍之後,得自趙廷湖的紫電一劍出現在他的麵前。


    閣樓外,張雪瑤長長舒了一口氣,“成了。”


    白衣龍王合十行禮道:“恭喜張代宗主。”


    平日裏喜怒不形於色的張雪瑤眯起雙眼,像一彎月牙兒。


    她望著閣樓,微笑道:“二十二歲的地仙境界,就算與齊仙雲相比也絲毫不差了。”


    秦穆綿轉過頭來,潑冷水道:“你別忘了,齊仙雲隻是秋葉的十二徒弟,在她上頭還有十一個師兄師姐,尤其是天雲、烏雲叟和白雲子三人,即便是與你我相比,也不差多少,徐小子與他們相比還差得遠呢。”


    張雪瑤不以為意道:“十一人又如何?當年我師尊不也是一人一劍獨抗塵字輩的道門七子?南歸集齊劍宗十二劍之後,執掌誅仙,道門十二金仙便是聯手又能如何?”


    秦穆綿輕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兩人都是不甘居於人下而且喜歡說一不二的性子,實在很難成為傳統意義上的閨中密友,尤其是唐聖月這個和事佬不在的時候,兩人爭執不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好在今日有佛門龍王這個外人在場,兩人很有默契地點到即止。


    女人之間就是這樣,貌合神離是常態,互相攀比才是真。


    比修為,比地位,比身份,比家業,比男人,比較一切可以比較的東西。


    你是聞香教教主,我是劍宗代宗主。你與道門掌教秋葉定過婚約,我差點嫁給大齊皇帝蕭煜。你男人是公孫仲謀,我也不差,有個師弟叫完顏北月。你在這兒壓我一頭,我就要從其他地方找補迴來,處處暗中比高低,從徒弟到男人到師父,五花八門,但這又不妨礙她們坐在一起喝茶閑聊,一起聯手退敵,一起坐擁江都。


    現在徐北遊早早成就地仙境界,無疑讓張雪瑤很是長臉,和張雪瑤爭了快五十年的秦穆綿冷言幾句,也就理所當然,情理之中。


    女人,無論走到哪一步,都是這樣矛盾,不過她們不管如何明爭暗鬥,好歹都是同一個層次的人物,有共同的敵人慕容萱和林銀屏,所以關係就一直這樣維持下來,算是盟友,也能算是朋友,可萬萬算不上閨中密友。


    龍王一直安靜細聽,臉上一直保持微笑。


    他很早便與那位出身佛門的慕容師姐熟識,自然聽師姐提起過這兩位宿敵,一位是早年有過過節而未曾化解一直延續至今,一位是本來關係不錯卻因為一樁婚約而生出許多猜忌而老死不相往來。


    那位林皇後與兩位女子的關係也大抵如此,因為大雪山上的一劍與張雪瑤成仇,因為蕭皇與秦穆綿反目。


    四名女子之間的恩怨情仇,貫穿了當年整個逐鹿天下的過程,可謂是波瀾壯闊。


    和尚搖頭,在心底輕歎。


    難怪師父以前總說山下的女子是老虎。


    就在此時,原本已經平靜下去的閣樓再生變化。


    三位地仙境界的大高手同時望向那座二層閣樓,隻見閣樓外不知何時籠罩了一層紫色氣機,不時有電芒閃爍,翻滾如沸油。


    張雪瑤微微一怔後,輕聲道:“這是紫電的劍氣。”


    秦穆綿的神情略顯複雜,感歎道:“好一個徐南歸,竟是這般貪心,晉升地仙境界尚不知足,還要順勢再煉化紫電一劍,使自己的境界再上一層樓,他就不怕撐著?”


    張雪瑤顧不上和秦穆綿鬥嘴,苦笑道:“他怎麽這麽大的賭性,這到底是跟學的?”


    龍王沒有說話,誦了一聲佛號之後,合十的雙手猛地向兩邊一拉。


    閣樓旁的湖水中瞬間有兩條水龍升騰而起,盤旋於閣樓之上,怒目張須。


    原本翻滾不休的紫色劍氣在兩條水龍的鎮壓之下,竟是漸漸平複下去。


    這一刻,兩名心高氣傲了大半輩子的女子也不得不承認,這位新任龍王的修為不但要高於她們二人,而且絲毫不弱於天下第九人的張召奴,難怪會有八部之主的說法。


    閣樓內,徐北遊伸手握住紫電的劍柄,將自身氣海內剛剛生出的一口新氣不疾不徐地注入劍中。


    屬於趙廷湖的印記如冰雪消融,取而得之的是徐北遊的烙印。


    待到紫電易主,徐北遊便可將其劍氣神意吸納一空。


    他之所以敢如此“孟浪行事”,是因為他體內氣機之前被一掃而空,如今即使有新氣生出,那難以填滿氣海和氣府,“吃”完赤練之後再“吃”一把紫電,方是剛剛好。


    與此同時,湖州和蜀州的交界地帶,有一片占地近萬畝的浩瀚竹海,遠遠望去,竹海連天,風波一起,竹海隨風而動,波濤洶湧,億萬竹葉沙沙作響,林海聽濤。


    在竹海深處有一棟完全由竹子搭建起的別院,竹樓住牆,幾乎與周圍的竹林融為一體。


    竹樓二層,一男一女正臨窗飲茶聽風。


    男女不過都是二十許歲的年齡,男子英武,女子美豔,可謂是一雙璧人。


    就在女子輕挽大袖給男子斟茶時,男子臉色驟然蒼白,猛地按住自己的胸口,強忍著沒有將那口湧上喉頭的鮮血吐出。


    那把與自己心神相連的紫電竟是被人強行煉化。


    難道是劍宗的高人出手?


    還是說,那位劍宗少主已經踏足地仙境界?


    如今距離地仙境界尚有一線之遙的趙廷湖有些驚疑不定。


    容貌隻遜吳虞一籌的女子趕忙放下手中茶壺,起身關切問道:“趙郎,你怎麽了?”


    趙廷湖低著頭沒有理會女子,隻是沉默不語。


    女子也知道他的脾氣,重新坐迴自己的位置,眉頭微蹙。


    過了片刻,趙廷湖抬頭舉起茶杯,混著茶水和嘴裏的血水,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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