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王之下是十殿閻羅,酆都大帝之下則是五方鬼帝。


    五方者,東、南、西、北、中。


    北方鬼帝,於西涼州境內,死在了公孫仲謀的劍下。


    南方鬼帝,於江都城,死在了張百歲的手中。


    西方鬼帝,久在西域,常年不履中原。


    東方鬼帝,巨鹿城一戰中敗於公孫仲謀之手,至今傷勢未愈。


    細細數來,有兩位鬼帝折損在了公孫仲謀的手中,又有一位鬼帝間接因為徐北遊的緣故死在了江都,再加上或間接或直接折損在手裏的轉輪王、賞善判官、查察判官等人,鎮魔殿已經損失了近十位大執事,這樣的損失僅次於當年賀牢山一戰,即便是眾殿閣之首的鎮魔殿也要傷筋動骨。


    如今五方鬼帝中隻剩下一位中央鬼帝,同時中央鬼帝也是五方鬼帝之首,資曆最老、地位最高、修為最深、位列鎮魔殿三十六大執事第五位。


    今日鎮魔殿傾巢下江南,中央鬼帝既沒有與酆都大帝等人一路,也沒有與太乙救苦天尊等人一路,而是獨自一路前往湖州。


    江都城雖有駐軍,但是以水師為主,自成體係。真正江南邊軍的精銳主力並不在江州,而是駐紮於湖州兩襄和江陵一帶。


    江州和湖州相鄰,湖州既是江州的屏禦,也是百戰之地,不管是當年後建南下中原,還是蕭皇的定鼎一戰,都曾在兩襄大戰,故而日後的江南駐軍也主要布防於兩襄及江陵等地,江南大軍在大都督府中的序列為後軍,故而江南軍主帥的官名為後軍左都督,掛鎮南將軍印。


    現如今江南軍左都督的都督府就在襄陽城中,因為官場上素有當官不修衙的規矩,所以比起頗為寒酸陳舊的各司衙門,都督府堪稱是氣派恢弘,尤其是門前的兩方石獅猶為威武雄壯。


    而都督府既是江都軍左都督的宅邸,也是江南軍的公衙,後府住人,前府辦公,此時的後府的書房中,現任左都督陳瓊正捏著一封密信,臉色凝重。


    如今風雲變幻,陛下已經開始著手布局,張無病這樣的善戰將領接任西北軍左都督不會是個例,接下來其他各大邊軍怕是也要迎來一番變動。


    當年先帝有四大親衛,分別是塚蟒查擎、飛熊禹匡、人貓魏無忌、病虎張無病,隨著張無病的再次起複,四人中已經是有三人高居從一品之位,隻有飛熊禹匡還是正三品的位置,想來陛下不會放任這位驍勇猛將繼續沉寂下去,禹匡用不了多久也要出任一軍都督之位。


    陳瓊自認無論是能力還是香火情分,都比不了以上幾位,而且自己的任期也快到了,隻想著迴京述職之後能進兵部或是大都督府做一任堂官,如此也就心滿意足了。


    可誰曾想到,就在自己即將卸任的關頭,竟是出了這麽檔子事情,鎮魔殿的那幫大執事也不知是吃錯了什麽藥,竟是傾巢出動前往江都。


    江都是重中之重,萬萬亂不得,雖然沒有大都督府的明令,但是內閣和司禮監的鈞旨都已經到了,令他在必要時刻可以調動江南大軍前往江都,若是隻有內閣的命令,他大可以無大都督府軍令為由推諉拖延,可再加上一個司禮監,那就明白無誤地表明這是陛下的意思,就算再借給他個膽子,他也不敢去忤逆陛下的意思。


    陳瓊放下手中的司禮監均旨,伸手揉了揉眉心,又是輕輕歎了口氣。


    內閣,他得罪不起。


    司禮監,他也得罪不起。


    至於兩者身後的皇帝陛下,他更是不敢得罪半分。


    可即便如此,難道他就能得罪起鎮魔殿了?他就能得罪起鎮魔殿背後的道門了?


    辦好的差事是朝廷的,得罪的人卻是自己的。


    真是風箱裏的老鼠,兩頭受氣。


    就在此時,他麾下的一名親信將領在書房門外輕聲稟報道:“啟稟都督,有人求見。”


    “是誰?”陳瓊頭也不抬地問道。


    外麵的親信將領略微猶豫,壓低了聲音道:“都督,那人的身份有些不便說。”


    “有什麽不便說的……”陳瓊皺著眉頭把話說到一半,猛然驚醒,起身開門,望著自己的親信輕聲問道:“那人可是從北邊過來的?”


    親信低頭道:“正是。”


    陳瓊的臉色變幻不定,躊躇片刻後道:“你先帶他去偏廳,不,你直接帶他來書房見我。”


    “諾!”親信應了一聲向後退去。


    陳瓊重新坐迴到椅子上,開始默默盤算道門來人到底有何用意。


    不多時,親信領著客人來到書房門前,然後悄悄退去。


    來客自己推開書房的門,徑直而入。


    書房內,陳瓊沒有起身,隻是望著來人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緩緩開口問道:“還未請教?”


    來客身著一襲普通素色長袍,身材略顯瘦高,唇下隻有稀稀疏疏的幾縷幹枯胡子,拱了拱手道:“俗名早已忘,今名抱犢山。”


    陳瓊先是一愣,繼而臉色凝重起來,沉聲道:“沒想到竟是中央鬼帝親自大駕光臨。”


    道門名下有三十六洞天和七十二福地,凡有大真人名號者均可獨享一處洞天福地,五方鬼帝五人也是如此,分別是東方鬼帝的桃上山,西方鬼帝的嶓塚山,南方鬼帝的羅浮山,北方鬼帝的羅酆山,以及中央鬼帝的抱犢山。


    來人自稱抱犢山,自然就是中央鬼帝。


    陳瓊壓下心頭的震驚,不動聲色地問道:“不知閣下此番前來有何貴幹?”


    中央鬼帝微笑道:“陳都督是聰明人,又何必明知故問,在下來意陳都督應該早已知曉才是。”


    陳瓊沉聲道:“我知道是我的事,我現在要聽閣下親口說。”


    中央鬼帝從懷中取出一封信輕輕擱置在陳瓊麵前的書案上,“都督看完這封信後便可全都明白。”


    陳瓊瞥了眼被火漆密封極好的信封,沒有伸手去拿然問道:“裏麵寫了什麽?”


    中央鬼帝笑道:“在下隻是送信人,不是寫信人,所以這裏頭到底寫了什麽,在下也不清楚。”


    陳瓊淡然道:“本督是朝廷的命官,不是道門的弟子,聽的是朝廷的旨意,而不是道門的諭令。”


    中央鬼帝輕聲道:“這隻是一封信而已,不是什麽諭令,更不是什麽旨意,陳都督大可放心地拆開來看。”


    陳瓊默然不語。


    中央鬼帝見陳瓊仍舊沒有拆信的意圖,笑了笑,伸手將這封信往前輕輕一推,平靜說道:“陳都督,在下親自來送這封信,已經是表露誠意,還望陳都督莫要拒人於千裏之外。”


    陳瓊麵無表情道:“如果是掌教真人的親筆信,本督不介意拆開一開,可若是其他人的,那就請閣下收迴去吧。”


    中央鬼帝搖頭道:“這封信的確不是掌教真人親筆,但在下可以保證,那人的份量絕對不會輕於掌教真人。”


    “笑話!”陳瓊冷笑道:“難道你想說這封信是陛下親筆所寫不成?”


    中央鬼帝輕輕揮袖,一道玄妙氣機籠罩了整座書房,然後才鄭重開口道:“這封信乃是懷公親筆所書。”


    “懷公!?”陳瓊猛然一驚,竟是從座椅上直接起身,“哪個懷公?”


    中央鬼帝笑道:“自然是蕭瑾蕭懷瑜,這世上除了魏王殿下,哪裏還有第二個懷公!?”


    陳瓊緩緩把手伸向那封信,不過剛剛觸及便如同被蠍子蜇了一般猛地收迴手來,眼神複雜。


    中央鬼帝默然不言。


    片刻後,陳瓊再一次伸手,終於是將這封信拿了起來。


    區區一封信,此刻卻是重若泰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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