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會長的工廠都是做實業的,看起來阮會長是想做華夏的實業家了。”杜駿生邊和阮會珍在廠裏走著,邊笑問道。

    他雖然說是在江南來遊玩,但是實際上很少出去玩,反而整天在江南集團這邊溜達。

    阮會珍開始還有些防範他有什麽不良意圖,但是發現他壓根就沒去生產車間或者研究室,反而十分守規矩的在外圍溜達,便也放了心了。不過偶爾也要像今天這樣以主人的身份帶著他在這附近走走看看。

    聽到杜駿生的話,她笑道,“杜會長也太抬舉我了,做實業隻不過是看著國內實業如今朝氣蓬勃,也分一杯羹罷了。至於什麽華夏實業家,可稱不上。”

    杜駿生道,“阮會長也莫要讓小瞧自己,如今國內也沒有多少實業家做到阮會長這樣的程度的。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日後又合作的機會。我知道阮會長的一家日化廠如今開的十分不錯,正好我有洋行,也許日後阮會長的貨物想要出國,也能從我的洋行這邊運出去。”

    聽到這裏,阮會珍就忍不住心動了。她確實有這方麵的心思,等亨利的那個猶太朋友來了,也許到時候還真用得上洋行的。她笑道,“也許以後有這個機會,到時候可就要多謝杜會長關照了。”

    杜駿生淡若清風的笑了笑,“我們之間何必這樣客氣。”

    阮會長心裏又有些怪異了,麵上笑了笑,“應當的,應當的。”

    兩人聊了一會兒,杜駿生突然道,“也許再過不久,阮會長就可以得償所願了。”

    阮會珍一個激靈,“你說的是那件事?”

    “沒錯。”杜駿生笑道,“我既然答應了阮總,就不會食言。這件事情一定讓你滿意。”

    阮會珍挑了挑眉,心道她隻不過是想要除掉黃三這個禍害罷了。隻要除掉這禍害了,她就很滿意了。

    不過顯然杜駿生的手段沒有這麽簡單。

    青幫的勢力本就牽連甚廣,雖然在江南省這邊沒有什麽根基,但是在某些行業卻可以稱得上行業上的土皇帝。比如說船運生意。

    黃三雖然如今去了政府裏麵謀了個閑職的官位,算得上是一腳踏入了仕途,但是支撐他在官場上混的如魚得水的,還是靠著他的龐大的資產。特別是他的洋行最大的船運生意,生意一直很好。之前洋人覺得他沒用,拒絕支持他,可他很快就翻身,在江南政府裏麵有了一席之地,可以給洋人提供更多的便利,所以洋人在這方麵也對他

    重新給予了更大的支持。現在他的生意比起之前還要紅火。

    不過就是這讓他得意的生意卻突然出現了大紕漏。

    一艘裝滿了貨物的貨船竟然在出海的時候竟然沉了,這批貨裏麵不止有他的運出去的大批價值貴重的貨物,還有一些洋人東西。加起來的價值十分巨大。這也就罷了,後麵沒隔多久出海的船隻都出現了事故。要麽沉了,要麽就突然失蹤了,竟然找不到半點痕跡。

    之前還想著算計別人,此時黃三自顧不暇了。洋行的生意一落千丈,更是賠了大筆的錢財。

    聽到黃三的消息之後,阮會珍是目瞪口呆。

    她沒想到,底子那樣深厚的黃家,敗落起來,也如此的快。

    她心裏暗自慶幸,自己的工廠涉及各行各業,雞蛋放在不同的籃子裏,就算有人想對付她,讓她一夕之間破產,還真沒那麽容易的。

    不過黃三出了這事情,她也是喜聞樂見。

    隻是沒想到杜駿生這人看起來斯斯文文,說話也總是一副溫潤雅致的模樣,眼睛也看著清澈,但是做起事情來,真是一點後路也沒有。

    想想也是,如果隻是少了一個黃三,誰也不知道黃家還會出現什麽人物頂替黃三的位置。可是還家若是就此敗落了,那就不一樣了。到時候即便黃三沒死,也翻不起什麽風浪了。

    按著這幾次事故的賠償,隻怕黃三此時也是焦頭爛額了。

    “老爺,賬目算出來了,那些貨物本來就是價值巨大,現在一點不剩,我們按著合同上麵來賠償,數額實在太大了。恐怕是要掏出老底來了。”

    黃管家說著,眼睛都紅了。這黃家的家底,可是當初老爺一點一點的掙下來的。掙了一輩子,才有這麽一份家底,現在卻要賠個精光了。經過這些事情,以後洋行的生意也沒指望了。

    黃三此時也是麵如土灰。

    他想不通,到底是誰在對付他。應該說,誰有這樣的能耐,能夠這樣悄聲無息的把他逼到這個境地。

    “到底是誰,要是讓我知道了,我一定把他千刀萬剮!”

    黃管家揣測道,“會不會是那個阮會珍,如今老爺和她的仇是最大的。”

    “她?不可能,她哪裏有那個能耐。”黃三道。雖然這個女人確實有些本事,自己也栽了幾次,但是想要有這麽大的動作,絕對不可能。

    “那會是誰。”黃管家苦著臉思量道。他想

    不通老爺得罪的人裏麵,還有誰有這個手段的。

    “老爺,那現在咱們怎麽辦啊,這些錢,可動了咱們黃家的根本了。”

    黃三咬著牙,一臉的不甘心,“我和青幫老大杜摯有些交情,我親自去一趟上海找他求助。”

    聽到黃三這話,黃管家眼睛一亮,“如果青幫肯幫忙,這一次就能平安度過了。隻要這次難關度過了,黃家以後就有機會再起了。”

    主意既定,下午,黃三就坐著車前往上海。

    幾乎黃三才坐上火車,阮會珍就得到消息了。

    不得不說,青幫確實無孔不入。要麽不做,一旦動手,效率也十分的高。

    不過阮會珍現在也猜到了杜駿生來省城的目的了。他竟然看中了黃三在江南的產業!

    這一刻,阮會珍是徹底不敢小看這個看起來溫潤無害的青幫太子了。這人不動則已,動輒一箭雙雕。不僅幫她辦了事,順帶也趁機在江南擴張了勢力,打破了青幫隻在上海稱霸的局麵。

    可以想象,不用幾年時間,掌握了黃三手底下這些產業的青幫,又有上海作為強援,在江南隻怕也要稱王稱霸,無所不能了。

    若不是黃三趕迴去之前,杜駿生也迴去了,她還真的聯想不到這方麵來。

    這民國人,果真計謀手段無處不在。她要不是當初一念之間救了杜駿生,後來又和霍城認識,隻怕早就在這種環境中被吃的渣都不剩了。

    她心裏暗自發涼,卻也更加看清了這個時代的現狀。

    “叩叩叩,”阮會珍正心中感慨,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響。她定了定心思,抬頭道,“進來吧,”

    宋成剛走了進來。

    “阮總,你讓我找到人,我已經找到了,都是咱們廠裏的工人。”

    阮會珍聽了,心裏微動,站起來道,“沒讓人知道吧,和他們說清楚了嗎?”

    “說了,都是嘴巴比較緊的。他們一直念著阮總您的好,都願意為您做事。而且這次又給了錢,沒人不樂意的。”宋成剛雖然不了解阮會珍的目的,不過依然是嚴謹的照辦。

    阮會珍放下心來,心裏更加按耐不住了,“好,這件事情不要讓人知道了,晚上我下班的時候,讓他們行動。”

    “好。”宋成剛也不多問,轉身就走了出去。

    作為一個經過事的人,他很明白,有些事情不能多問。即便知道了也要

    裝作不知道,這才是生存之道。

    宋成剛走後,阮會珍的心也跳的更快了。

    想著晚上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她心中有些期待,又有些擔心。也許就是她想的那樣,可如果不是呢,會不會是她想的太多了。

    如果是的,那個人為什麽不出來見她。

    可如果不是,一樣大小的腳印,還有那天那個聲音。

    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可她聽了那麽多次,就像熟悉自己一樣,即便隻聽到一聲,她也聽出那一絲熟悉的感覺。

    會不會是他?

    她下意識的握著脖子上的項鏈。

    下午下班後,工廠的人都匆匆忙忙的迴家了。現在家家戶戶都不缺吃的,偶爾還能給家裏孩子買件新衣服,下班後,還能給去買點肉迴家。所以每天下班是工人們最高興的時候,因為這時候就能迴去和家人團聚,一起享受晚餐了。

    阮會珍走的最慢。對此工人們也沒有多想。阮總平時也總是工作到很晚,而且他們知道阮總現在是一個人,沒有親人,迴去了也隻是一個人而已。如果換做他們,也不願意早早的迴家了。

    站在窗戶口,看著工人們都離開了工廠,守門的保衛部也在各處關門,天色也慢慢的黑了下來。

    她終於提著包袱走出了門。

    自從黃三出事之後,她也沒讓巡捕房的人來接她了。所以現在離開工廠,也隻有她一個人。

    昏暗的天色讓周圍顯得安安靜靜的。

    周圍的廠房稀稀拉拉的,但是偶爾還能看到幾個人。阮會珍目不斜視的往前麵走著,很快就走到了一條僻靜的胡同地兒。

    胡同裏麵一個人也沒有,阮會珍抱著胳膊,臉上有些害怕的往裏麵走著。才走了幾步,旁邊的巷子裏突然出來一些人。一個個的手裏拿著木棍,臉上兇神惡煞的。不過仔細一瞧,可以看到其中一些人臉上帶著幾分敬畏。不過天色暗淡,所以這些神色並沒有被人發現。

    “你們是誰?”

    阮會珍緊張的後退一步。

    其中一個人走了出來,“你在省城辦了這麽多廠,賺了不少錢,也拿幾個出來給咱們哥們幾個花花。”

    “別和她廢話,抓迴去,少不了咱們的賞錢。”

    “就是,快,抓迴去領賞去,咱哥們幾個還能迴去喝喝花酒。”旁邊一個人說著走了過來。

    其他幾人見狀也

    不多話,朝著阮會珍圍了過來。

    阮會珍見狀,轉身就往來的地方跑。

    不過她小腳跑不快,很快就被人追了上來。她腳下一歪,整個人摔在地上。

    手掌上的刺痛傳來,她的眼睛也紅了。真的是她多想了,那個人不會出現了。一切都隻不過是她的幻想而已。

    見她摔倒在地上,那些人竟然也不動了,反而局促的站在原地。

    過了一會兒,一個人鼓著膽子道,“阮總,這事情咋辦?”這事先沒說阮總哭了咋辦啊。宋經理也沒交代啊。

    阮會珍站了起來,“算了,迴去吧。今天事情不要說出去了。”

    “阮總,你放心,咱不說的。”工人們立馬保證道。阮總這也不知道要幹啥,大人物的事情都比較複雜,他們還是不要摻合的好。

    “阮總,這麽晚了,我們送你迴去吧。”工人不放心道。他們這夥人是假的,可保不準待會遇到真的可就糟糕了。這麽晚的天,可不能讓阮總一個人迴去了。

    阮會珍抬頭看著灰蒙蒙當天,也沒有拒絕,點點頭。“好。”

    幾個人就將手裏的棍棍棒棒的扔下,三三兩兩的跟在阮會珍的身後走著,也沒人敢和這位大東家搭話。

    一直到了家門口,這些工人才都往家裏走。

    阮會珍看著旁邊的房子燈火通明,自家卻黑漆漆的,隻有門口的一盞路燈,讓她有心裏有些安慰。

    拿出鑰匙開了門,她歎息一聲進了屋,正準備關上門,突然身子被人一摟,兩人甚至轉了一圈,門也被大力的關上。

    事情太突然,阮會珍心裏大驚,正下意識的大喊出聲,唿吸間卻傳來熟悉的氣息。

    接著,唇上傳來炙熱的溫度,熟悉的味道也來越濃鬱。

    阮會珍忘了反抗,腦袋裏一片空白。過了好一會兒,唿吸都變得沉重了,快喘不過氣的時候,那人才放開她紅腫的唇。

    黑暗中,兩人目光相視。靠著窗戶外傳來的星星點點的光,她看到那人眼中熟悉的目光。

    她嘴唇顫抖著動了動,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慢慢的伸出手,摸上那人的臉。

    熟悉的輪廓,溫熱的觸感。她緊緊的閉了閉眼睛,兩行淚也從眼角流了下來。

    好不容易平複了心情,她深吸一口氣,一巴掌拍了過去,“啪——”

    緊接著兩巴掌,三巴掌……

    一直打的手發疼了,才停了下來。

    她鬆開咬緊的唇,對著那一直平靜不說話的人道,“你還迴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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