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宋三年,七月一日。


    卯時不到,躺在床上的蕭錦就睜開了雙眼,他望著床頂怔愣了一下,才有些後知後覺地側頭凝視著自己身旁熟睡著的溫夜闌。雖然他們已經同睡了好幾天,但是一覺醒來,蕭錦還有些愕然。


    屋內還有些漆黑,外麵的太陽方才冉冉升起。


    蕭錦揉了揉太陽穴,俯視著溫大少搭在自己腰上,袖子卷到手肘露出了一節白皙皮膚的手臂,搖了搖頭,習慣性地放輕力度,把溫夜闌橫過來的手抽到被子下,順便幫他掖了掖被子。


    蕭錦輕輕地欠了欠身,熟睡中的溫夜闌動了動身體,眉頭皺了起來。蕭錦歎口氣,伸手放到他的眉間處輕揉了一下。見對方眉間終於舒展開來,他才收迴手,光腳踩在了地板的毛毯上。


    衣架上掛著他和溫夜闌的衣服,蕭錦隨手取來自己的披在身上,走到門口推開了一小扇門,對著門外的侍女小聲說道:“給我弄點溫水來,也把早點上了吧,嗯……上的甜食不要太甜。”


    守在屋外的侍女瞧著蕭錦略有些慵懶的神態,臉上微微地紅了一塊。


    下麵的人很快就把東西送來,雖然他們已經放輕了步子,但是睡得本就不□□穩的溫夜闌還是被吵醒了。蕭錦抬眸瞥了眼坐在床上還有些迷迷糊糊的人,揮手讓侍女先下去。


    溫夜闌眨了眨眼,頭腦還有些混沌。他挪到床沿,雙腳踏在毛毯上,望著屋外有些錚亮的光線,迴頭問道:“什麽時候了?”


    蕭錦瞧著他還略有些迷糊的樣子笑了笑,說:“卯時而已。”


    溫夜闌遲鈍地點了點頭,好一會才從床上站起來。


    “要叫梅香進來侍候嗎?”蕭錦洗漱完,望著站在衣架前一動不動的人。


    溫夜闌揉了揉太陽穴,搖搖頭:“不用。”他取過衣服,動作很慢地把衣服緩緩穿在身上。


    蕭錦瞧著覺得有些好笑,如若不是住在一起幾天了,他都不知道溫大少睡醒的時候這般遲鈍得可愛。


    不過溫大少這種情況大概就是現代的低血糖吧。想到這裏,蕭錦瞟了一眼桌上的一點糕點。


    溫夜闌用溫水洗了一把臉,整個人終於清醒過來,臉上表情淡淡的,又成了那個清冷要強的溫大少。


    雖然已經瞧過了幾次,但是此時蕭錦還是感到有些可惜,溫大少茫然的樣子可真是不多見啊。


    溫夜闌挑眉望著蕭錦,靈動的眼睛仿佛在詢問蕭錦看他做什麽。


    蕭錦摸摸鼻子,指著桌上的早點問道:“一起吃?”


    溫大少抿唇瞄了一眼包子和粥中間的糕點,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蕭錦先坐了下去,取過一個小碗盛了些粥放在溫夜闌的位置上。溫夜闌隨手地綁了半節頭發,走到蕭錦的對麵坐下,他看了看麵前的白粥,又抬眸地瞅了一眼正中央的糕點,嘴唇抿得更緊了。


    蕭錦注意到他這道隱晦的目光,眸中閃過一絲笑意。不過蕭錦壞心思地直接當做沒看到,兀自地給他夾了兩個小籠包,勾唇:“今天的包子不錯,皮薄肉嫩。”


    溫夜闌低眉瞅著碟子上兩個熱氣騰騰的包子,抬眸瞪了蕭錦一眼,用筷子夾起一個放入口中咬了一大口。


    蕭錦眯了眯眼,嘴角的弧度上揚了一點。溫夜闌眼睛時不時盯著糕點發亮,卻又好麵子硬撐著不說的樣子簡直逗樂了蕭錦。蕭錦表示這樣的溫大少真是讓人百逗不厭。


    蕭錦等溫夜闌吃完了兩個小籠包,喝了大半碗的白粥,才夾了一塊芋頭糕放在他空空的碟子上。


    溫夜闌盯著芋頭糕一會,才抬頭狐疑地瞅著蕭錦。


    蕭錦坦然地任他打量,不慌不忙地地勺著粥喝。溫夜闌瞧著他不像是在打什麽壞主意,才嘴角微勾地夾起芋頭糕小咬著,一口一口地認真吃起來。


    溫夜闌臉上雖然還是表情冷淡,但是眸子卻晶亮得很,蕭錦見他吃得那麽開心,迴頭瞅了瞅還有兩塊的芋頭糕,鬼使神差地夾起了一塊放入口中,隻是吃了一點,舌尖上就溢滿了甜味。


    蕭錦皺了皺眉,那麽甜的東西溫夜闌是怎麽吃得下去的?


    溫夜闌餘光掃到蕭錦蹙眉的樣子眉眼彎了彎。雖然今天的糕點不夠甜,但是溫大少高興了。


    兩人吃得差不多,守在門外的梅香帶著侍女進來收拾了桌子。蕭錦給他和溫大少泡了一壺碧螺春,狹長的眸子微眯,帶著蠱惑的語氣道:“大少,有沒有興趣和我去看一場戲?”


    溫夜闌微微眯起,睫毛眨了眨:“嗯?”


    蕭錦朝著他勾唇壞心的笑笑。


    溫夜闌清冷的眸子裏也帶上了幾分興趣,雙手捧起茶杯悠悠地飲了一口。


    喝茶的縫隙,蕭錦和溫夜闌兩人相視一笑,神態極為相似,真是不是一家子不進一家門。


    方福收到方良傳來的口信,辰時就趁著人不多的時候偷偷地出了衛府別院的後門。


    方良派來的車夫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方福朝著對方點了點頭,便竄上了馬車。駕車的車夫也不多言,直接就甩起了韁繩。


    方福乘坐的馬車還未走遠,站在角落好一會的蕭錦和溫夜闌才從陰影處走了出來。


    “方福這個人倒是挺聰明的,可惜不能為我們所用。”蕭錦望著前方漸漸化作一個小點的馬車幽幽說道。


    溫夜闌瞥了他一眼,向前走了兩步:“方福此人心術不正。”如果是方良或許還能利用一下,但是方福是絕對不能留的。現在看來他是幫著溫大夫人,是溫大夫人的手下,但是,溫夜闌總覺得他心裏一定打著什麽主意。


    方福,絕非善人!保不齊他下一秒就會反叛到了對立麵。雖然溫夜闌很想看到他這樣對待溫大夫人的那一天,但是現在他危及了他們這一方,卻是不能多留的。


    未知的危險還是應該盡早遏製在搖籃裏。


    “嗬。”蕭錦依然望著前方,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方福雖然聰明,但是蕭錦不喜歡。如果沒有威脅到他們,蕭錦是不介意和對方在貓捉老鼠一段時間,隻是奈何對方已經開始嫌自己的命太長。


    方福下了馬車,走進了碧陽酒樓,直接上了二樓的東雅間。房間裏沒有方良的身影,方福坐在裏麵等了半個時辰,門外才響起幾聲輕輕的如同小貓撓牆的聲音。


    方福沒有動,依然坐在位置上。他又坐了半柱香的時間,門外閃過了一道影子,在方福的門外頓了一下,便很快的離開了。此時,方福終於動了,他站起身,緩緩地走到門前,沒有推門,隻是站了一小會,才慢慢地彎下腰,門檻下竟然夾著一節指頭般長短的小紙條。


    方福抽出了小紙條攥在手裏,他沒有立刻就打開來,而是又緩緩地走迴了座位前,喝上了三杯茶,確定沒有人過來打擾他時,他才攤開手心,展開了紙條。


    紙條上隻寫著五個字。


    “情況有變,等。”


    方福逐字一一看了兩遍,臉色陰沉得可怕,“啪”地一掌蓋在了桌上。


    “等,究竟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方福低沉著嗓音咬牙切齒道。


    隻是想要殺一個蕭乞兒,難道就那麽難嗎?


    方福的右眼角又開始跳了,他猛地捂住眉眼,在房間裏轉了幾圈,才皺著眉把手上的紙條撕成粉碎,最後塞進了茶水裏,倒入窗外的湖內。


    他站在窗前,目光幽深地凝視著漸漸沉入湖內的渣滓。


    蕭錦這事不能再拖,溫龐氏那邊自顧不暇,他隻能自己來。最近方福的右眼總會跳得厲害,心裏一直有不太好的預感。而且雖然這幾天蕭錦在他麵前似乎還是老樣子,但是方福就是覺得哪裏有些不一樣。


    方福站在窗邊好一會,才轉身走出了雅間。下了二樓後他沒有直接朝著大門走去,而是側身進了內院,避著碧陽酒樓的小二穿過迴廊走出了後門。


    碧陽酒樓的後門連著一條小巷,小巷外是街道較為偏僻的一角。


    方福走出巷子不到五十米,身前忽然衝出一輛馬車,正好方福兩步遠的轉角處走出一名抱著一匹布料的女子。方福還未來得及反應,那名女子就被馬車帶倒撞入了方福的懷裏,兩人同時一起跌倒在了地上。


    方福皺著眉,感覺手腕處一陣刺痛。


    那輛帶倒他們的馬車已經駛向了很遠,方福站起身望著馬車的影子陰沉了臉。


    “痛……”


    想要站起身的春蓮隻覺右腿撕裂般痛得厲害。


    方福迴頭瞧著麵前麵容嬌嫩的女子楚楚可憐的樣子,心裏劃過一絲憐惜。


    劉麽麽從凝香閣出來,剛好瞧見了方福扶著春蓮,兩人挨得十分親密的畫麵。


    “世風日下,真是傷風敗俗。”


    劉麽麽瞧著方福扶著春蓮走到了前麵不遠的欒天將軍府邸,哧了一聲,邁腳向反方向走出了幾步,八卦地又迴頭瞧了一眼,正好瞧見了方福轉過來的正臉。


    劉麽麽走出了好遠,才困惑地停下步子小聲道:“那人好像在哪見過……那五官棱角十分眼熟啊……”


    而把這一切收入眼中的蕭錦和溫夜闌兩人正坐在碧陽酒樓二樓的大堂圍欄前的四方桌邊,當劉麽麽消失在他們的視線裏,兩人才收迴了往下看的目光。


    蕭錦給溫夜闌倒滿茶水,自己舉起茶杯抿了一口,眯了眯眼:“真是個看風景的好地方。”


    “的確。”溫夜闌同樣抿了口茶,抬眸和蕭錦相似一笑。


    剛好走過的小二瞧著兩人“眉目傳情”的畫麵,默默地又腦補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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