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隱寺。


    一個穿著淺灰色洗得有些發白僧衣的小和尚匆匆地從外麵走到禪寺的客殿。慧慈住持正坐在蒲團上閉眼敲著木魚,念誦經文,聲音緩慢而厚重。


    小和尚站在門外猶豫了一會,還是走進門檻跪坐在木地板上輕輕地開口道:“住持,宮裏送了一封信來。”


    慧慈敲著木魚的手頓了頓,他緩緩睜開眼睛,眼眸無波無瀾,平靜沉穩。他放下木魚棰,凝視著前方手托蓮花的阿彌陀佛銅像,幽幽地問道:“送信的人可有留下口信?”


    “送信的人隻說了一個‘苑’字。”小和尚把手中雕刻精致的木匣子推到慧慈的身下。


    慧慈在聽到那個‘苑’字時,放在大腿上的雙手僵了一下。他側頭斂眸凝視著腳下的木匣子,歎了口氣。


    “你下去吧。”


    “是。”小和尚點了點頭,輕手輕腳地站起身離開。


    慧慈雙手捧過帶著檀香的木匣子,修長的手指輕撫著雕在盒上的花紋,眼神幽深。他把木匣子放下,伸手取過前麵的木魚,掀開墊著木魚的四方長盒子,盒裏一把小巧精致的鑰匙靜靜地躺在裏麵。


    慧慈取出鑰匙,捧起木匣子,手指移到匣子的前方金鎖處,隻聽一聲輕扣,端口處便已開了一條縫。


    匣子內隻有一封信,信上還有一株枯萎的扶桑花。


    慧慈看到盒中的東西,雙手微微顫抖起來,眼神沉重而憂傷。


    “青梅竹馬與伊,紅蓋高抬非吾。憐卿潸然淚落,夭桃將移別處。”


    慧慈幽幽歎口氣,閉上眼睛重新睜開,眸裏的悲憤已經掩去。他伸手取過盒內的信函,展開,緩緩地看起來。待全部看完後,慧慈的臉上已是陰沉一片。


    “命也,命也。”


    慧慈搖搖頭,擒著信函放到盤香上,豔紅的火焰搖曳在白色的紙張上,隻是一會的功夫,慧慈手上的信函已經燒成了灰燼。


    慈寧宮。


    苑貴妃站在窗前,目光從窗外的飛簷碧瓦,樓閣亭台緩緩地移到扶桑樹上三兩隻上體近褐,下丨體皮黃灰色,頸背具完整的灰白色領環的麻雀上。


    保德公公從走廊處走來,他對著守在門口的侍女揮了揮手,侍女們便鞠了躬離開。他走到苑貴妃的身後,隻是低垂著頭靜靜地立在那。


    “保德,你看這扶桑花是不是開得正美?”苑貴妃沒有迴頭,視線依然落到樹枝上那幾隻麻雀身上。有兩隻麻雀靠得很近,腦袋時不時碰觸一起,看起來十分親密。


    保德走上前抬頭瞧了幾眼窗外盛開得正茂的豔紅色扶桑花樹,笑道:“娘娘您親自種下的這棵扶桑樹長得是極好的。”


    “保德啊,你這話說得真是太取巧了。”苑貴妃轉過身來,笑著看著保德公公。


    保德彎著腰笑道:“小的隻是希望娘娘歡喜些。”


    “保德你啊,嘴巴就是甜,不好不好。”苑貴妃取過繡著牡丹花的綾絹扇掩嘴笑道。


    保德抬手輕輕地拍了幾下自己的嘴巴,笑說:“娘娘說得是,這張嘴巴真該打。”


    “好了,好了。”苑貴妃執著團扇向他擺了擺,眸色漸濃,臉上的笑容消散,認真地凝視著保德,問道:“那東西送到了嗎?”


    保德笑著點點頭,說:“娘娘吩咐小的都記著,小的讓身邊的人悄悄地去了一趟靈隱寺。”


    “陛下,現在人在哪裏?”苑貴妃點頭,輕搖著綾絹扇問道。


    “娘娘,皇上現在大概還在養心殿。”


    苑貴妃聽後站起身,保德趕緊走上前扶過她的手。


    “讓禦膳房準備些參湯,本宮現下就去養心殿。”


    “是。”


    保德派來去養心殿傳了話,又讓禦膳房的人趕緊弄了一盅參湯,便扶著苑貴妃走出了慈寧宮。


    朱宋的皇帝現在正是知天命的時候,登機以來一直荒淫無度、昏庸無能,不喜上朝聽政處理朝務,幸得有皇後和太子從旁輔佐政事。不過僅憑皇後和太子,國家的重要政務顯然是不能得到妥善和及時處理的,個中的腐朽已經隱隱埋下了種子,內憂外患的情形遲早會在朱宋年間掀開帷幕,但此時這些暫且不提。


    守在養心殿外的太監總管馮盛全見苑貴妃過來,笑著彎了彎腰,側身說道:“娘娘吉祥,陛下正在裏麵等著您呢。”


    苑貴妃對他點了點頭,笑道:“有勞馮公公了。”


    馮盛全笑了:“娘娘還是快點進去吧。”


    苑貴妃從身後的保德手上接過托盤,馮盛全為她打開了一扇門,苑貴妃朝他笑了笑便端著東西走進了養心殿。


    馮盛全待她進去後便緩緩地拉上了門,保德欠了欠身,立在他另一邊等著苑貴妃。


    馮盛全朝著保德眯了眯眼,在這宮裏,苑貴妃能夠從一個秀女走到今天,得到皇寵,她必有一套手段。跟在朱宋皇帝身邊那麽久,馮盛全看過的人和事太多,現下能夠進得了他眼的就隻有苑貴妃。皇後娘娘雖然也是極好的,但是說到狠辣,卻是不及這個苑貴妃。而且,這個苑貴妃身邊還有個十分會察言觀色的公公跟在身邊。


    如若苑貴妃有想法,隻怕這宮裏沒她得不到的。宮中的女人雖然不及苑貴妃,但是也不傻,當然也看出了苑貴妃的難耐。不過這個苑貴妃卻是聰慧過人,在擅算卑微弱小的時候直接就斷了有子嗣的命。


    一個不能給皇帝生孩子的貴妃,能耐再大也是無用的。


    馮盛全卻和那些娘娘想的不一樣,一個能夠果斷狠辣連自己都不放過的女人,還聰明過人,隻要她想,以後很多的事都會變得無法推敲。


    苑貴妃進到房間裏,目光直接落在一處,朱宋皇帝果然立在龍案前蹙著眉翻看著一本奏折。


    她輕腳走上前,淺笑了幾聲,聲音清脆笑似銀鈴。


    朱宋皇帝抬頭,瞧見站在他麵前的人是苑貴妃後,大笑道:“愛妃,你來了?”


    苑貴妃捧著托盤輕輕地行了個福身禮,微微笑道:“臣妾讓禦膳房弄了些參湯,便想著親自給陛下送來嚐嚐。”


    “哦,那可要嚐嚐了。”朱宋皇帝走上前牽過她的手,走到龍案前,直接伸手推開了桌麵堆積如山的奏折。


    苑貴妃把手中的托盤放下,揭開盅蓋,一股參雞湯濃鬱的香味便撲鼻而來。她取過旁邊的瓷碗,小心地盛了一小碗,溫柔地遞到朱宋皇帝麵前,笑道:“陛下,嚐嚐?”


    “好,味道真是香。”朱宋皇帝接過先是輕輕聞了一下才提起勺更輕攪了一口。


    湯汁濃鬱,味道香甜,令人齒頰留香。


    苑貴妃瞧著朱宋皇帝喝得急,便掏出手絹輕輕地擦拭著他的嘴角,笑道:“陛下,還有很多,無需喝得太急。”


    朱宋皇帝一手抓過她白皙細滑的小手,放下瓷碗,把人摟進了懷中。苑貴妃輕唿了一聲,有些惱羞地嗔了他一眼。


    朱宋皇帝瞧著她嬌俏的模樣哈哈大笑起來,苑貴妃嗔怒地輕撓了一下他的胸膛,視線落到龍案堆積一起的奏折上,佯裝好奇地問道:“陛下,剛剛您為何看著奏折蹙著眉呢?”


    朱宋皇帝把目光落到上麵,眉頭又緊皺了起來,歎氣道:“南麵國土戰事連連,大臣一直把奏折呈上來,朕已經派了欒天將軍過去,但是那些大臣依然喋喋不休。朕真是聽煩了他們那一套!”


    “陛下,莫氣,氣壞了身體可就不好了。”苑貴妃輕撫著他的胸膛勸道。


    “就連墨騫也來氣朕!”朱宋皇帝一掌拍在桌上。


    “二皇子?”苑貴妃疑惑道。


    朱宋皇帝皺起眉頭:“墨騫想要帶兵輔助欒天,他這不是胡鬧嗎?一個皇子竟然要上戰場!”


    苑貴妃雙眸閃過一絲意義不明的光芒,她笑著說道:“陛下,臣妾覺得不如允了二皇子。二皇子心係國土,想要為陛下你分擔憂思,可是好事啊。雖然戰場險惡,但是有欒天大將軍在,陛下你在撥派多點士兵跟著他,此行也不算兇險。”


    朱宋皇帝輕蹙著眉,琢磨起了苑貴妃的意思。仔細一想,苑貴妃說得倒是沒錯。


    “如若陛下依然擔心,臣妾剛好聽聞靈隱寺的住持慧慈批命十分了得,要不我們派人把慧慈請來,再在宮中弄場宴席,順便宴請所有大臣們。讓住持給二皇子算算這趟南下是否有兇險。陛下意下如何?”


    朱宋皇帝聽苑貴妃這般說下來,隻覺得十分有道理。而且心裏也對這個靈隱寺會批命的和尚起了點興趣。想到熱熱鬧鬧的宴席,他摟緊苑貴妃撫掌大笑道:“好!好!好!”


    苑貴妃安靜地趴在他懷裏,嘴角輕勾,眸裏的算計一閃而逝。


    慶祥客棧。


    這兩天方福似乎很是高興,麵上一直掛著笑,而且也不再出去和方良一起找人。蕭錦瞧著他的樣子,猜想大概是溫大夫人那邊幹了什麽好事。


    “大人,您的心情似乎不錯啊?”蕭錦搓搓手小心地問道。


    方福睨了他一眼,收起臉上的笑容道:“這兩天你好好準備一下。”


    準備?


    蕭錦瞬間恍然大悟,看來是他娶溫大少的日子要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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