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讓我們先往後退退,給那姑娘騰出地方來折騰,不然容易誤傷。”


    男人自龍背上上坐起,拍了拍龍頭:“往後退退,也別退太多,不然看不到好戲了。”


    “你還真是愛湊熱鬧。”


    黑龍不耐煩的說著,將身體縮迴了更深一層的雲中:“什麽事都要摻和一腳,你也不嫌累。”


    “這可不是累不累的問題。這樣的大場麵,多少年都不會有一次,不看的話不覺得太可惜了嗎?”


    男人低頭審視的看著身下的黑龍:“當然這種事說了你也聽不懂。”


    我確實聽不懂。


    黑龍憤怒的想道:我永遠也不想聽懂你那些莫名其妙的樂趣,有這個時間找個池子睡一覺都比更你聊天強。


    陰沉潮~濕的雲層漂浮在黑龍身邊,細小的水珠在它的身上凝結,順著光滑的鱗片向下滴落。


    濕~潤的雲層在它身邊湧動,細小的水珠順著唿吸的氣流被吸進了它的鼻孔,引得它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坐在它身上的男人本來披著一件純黑的鬥篷。此時鬥篷已經被水珠浸透,輕輕一握便能擰出~水來,掛在身上沉甸甸的,又涼又濕,相當難受。


    一縷縷長發淩~亂的貼在側臉、脖子、甚至後背上,不斷有水順著發梢滴落到衣襟裏。


    “我有點喘不過氣。”


    男人抓起了緊貼在身上的領口,大口的喘著氣:“你能不能找個比較舒服的地方。


    “我覺得家裏比較舒服,要不我們就這麽迴去吧。”


    黑龍不懷好意的笑道:“反正現在沒我們什麽事了。一會那小姑娘一折騰,亂起來之後想要對雲澤動手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大不了讓鴻淵和夏奕親自下場,做的隱秘一點也不會被人發現。直接迴家的話還能多補點覺。”


    “我要留在這裏看戲。”


    男人將沉重的披風展開,抖落了一片水珠,重新披在了身上:“我還年輕,不想向老頭子一樣整天就是睡覺。再湊近點,這麽遠看不清楚。”


    你剛剛明明說讓我離遠點的。


    黑龍望著眼前漸漸凝聚起來的雲霧,無奈的向前方挪動了一點距離。


    下方因為奴隸引發的小規模騷亂已經結束。負責主持祭祀的勇士重新齊刷刷的排好隊,高舉起了手中的刀,對準麵前奴隸那脆弱纖細的後頸,眼中盡是躍躍欲試的興奮。


    泛白的陽光穿過薄薄的雲層落下,並不刺眼,也沒有什麽溫度。翻湧的雲聚集在太陽周圍,隻給它留下了小小的一塊空間,並且還在在緩緩地向中間擠壓,似乎正準備將這輪太陽吞下去。


    大~片的雪花不斷地自空中落下。完全不在乎頭頂上方還掛著它們的天敵,一心顧著往下方脆弱的生物身上撲去,汲取著不屬於它們的溫度。


    第一顆人頭落下時,祭台之下的人群中爆發出巨大的歡唿聲,而跪在上方的奴隸則開始了絕望的哭泣。


    緊接著是第二顆、第三顆……


    人群中歡唿聲越來越響,幾乎就要衝破天際。聲音中暗藏著的熱烈情緒聽的藏身雲中的黑龍也跟著熱血沸騰了起來。


    它抑製著自己張嘴跟著一起怒吼的衝動,向背上的人問道:“什麽時候能完事?這群人吵得我腦子疼。”


    “早著呢。”


    男人輕聲說道:“這樣就不行了?等一會雲澤親自站出來祭天的時候,他們喊聲比現在還要大,你腦子是不是就要直接炸了。”


    “你腦子才炸了!”


    黑龍憤怒的吼了一聲,猛地揚起腦袋,差點將騎在它脖子上的男人掀翻下去。


    男人堪堪抓~住龍角,將自己掛在它的身上。等到它恢複平穩之後,又重新翻上了黑龍背部:“其實我也挺著急的,隻不過事情沒結束還是在這忍著比較好,省的出什麽差錯。你也忍忍吧。”


    他小心翼翼的安撫著黑龍的情緒,同時還不忘抱怨:“那小姑娘怎麽還不動手,非要等到刀子落到脖子上嗎?”


    那“小姑娘”確實是在等著刀子落到脖子上。


    她咬緊牙關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的倒在屠刀之下。鮮血四濺,染紅了她殘破的衣擺,映的她淺色的眸子也看似一片鮮紅。


    她握緊了拳頭,指甲陷入了手心的肉裏,流血了也未曾察覺。


    奴隸倒下的場景她眼中都變成自己年幼時所經曆的屠殺,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和這些模糊不清的陌生麵孔重疊在一起,勾起了她心中深埋已久的滔天恨意。


    刀鋒帶著寒氣擦過了她的眼角,身側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人在短促的“啊”了一聲之後,就倒在了她的膝邊。


    溫熱的血濺了她滿臉。


    順著台階滾落的頭顱已是一片鮮紅,看不清老婦人原本的容貌。而留在在祭壇之上的身體還在微微的抽~搐著,大股的血從失去了頭的脖子中噴湧而出。


    滿身血紅的劊子手提著幾乎與她一般高的長刀,獰笑著向她走來,又從她身邊經過。仿佛沒看到她一般,向著她身側的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揮起了長刀。


    雲澤背著手,欣賞著美麗的少女被屠殺和鮮血嚇的花容失色,瑟瑟發抖的模樣,心中不由自主的升騰起了某種施虐的欲望。


    上個月好像有人送了一對雙胞胎姐妹,才十三四歲,不如今天晚上迴去就選她們吧。


    他心裏想著,略微的彎了一下腰,讓寬大的外衣遮住了他身上某個變化的器官。


    至於祭祀前後的繁雜規矩,在就被他拋諸腦後,忘了個一幹二淨。


    鴻淵眯著眼睛瞥了他一眼,略為好笑的“嘖”了一聲,假裝什麽都沒看到,瞭望遠方白雪覆蓋綠樹的風景。


    厚重的積雪堆在纖細的樹枝上,將樹枝壓出了十分危險的弧度。


    遠處的樹林中時不時發出樹枝斷裂,積雪砸在地上的聲音。每一次都會擾起一群驚慌失措的鳥兒,慌不擇路的在樹林間亂竄一通。


    祭壇之上堆積的雪已經被鮮紅的血所覆蓋,看不清原本纖塵不染的白色。


    被當做祭品的奴隸逐漸減少,大~片的屍體堆積在一起,還能喘氣的十不存一。


    那少女卻依舊活著,越發忐忑不安的等待著頭頂不知何時會落下的屠刀。


    殺人者的腳步幾次接近又遠去,每一次都會帶著她的心劇烈的跳動一番。上方自己的仇人正用某種黏~膩的令人反胃的目光注視著她,引得心中的殺意幾乎就要噴湧而出。


    還有他身邊站著的年輕人。東張西望的時候常常順帶著在她身上掃過,配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讓人搞不清楚這人到底是敵是友。


    要冷靜啊!


    她將本來就握的極緊的拳頭又攥緊了些,不斷地告誡著自己不要意氣用事。


    機會隻有一次,如果提前被他們發現了,這麽多年的布置就前功盡棄了。


    她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時又恢複了偽裝的天衣無縫的表情。


    因為極度驚恐而蒼白的臉色;尖叫聲在嗓子眼裏,將吐未吐,連帶著嘴唇跟著一起顫抖;淺色的眼睛裏泛著一層水汽,凝聚起來的淚珠掛在睫毛上,搖搖欲墜。


    這表情如果放在床~上,那可真是……


    雲澤盯著少女泛光的淚珠,再次暗道了一聲可惜。


    活著的奴隸寥寥無幾,少女身邊堆滿了屍體,已經沒有還在喘息的活物了。


    當提著刀的劊子手再一次向她的身邊走來時,她下意識的咬緊了一口銀牙,心中一片了然。


    終於來了!


    美麗的少女臉色潮~紅,身體微微的顫抖,卻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激動。


    等了這麽多年,報仇的時刻終於到來!


    她握緊了手中一塊堅硬的石頭,睜開眼睛惡狠狠的向雲澤的瞪去。


    閃爍著寒光的刀刃不斷地滴落鮮血,揮下時帶起了一陣風聲,刀刃還未落下,刀風便已劃到了少女的臉上,拂她一頭雜亂的長發。


    雲澤緊緊的閉上了眼睛,不忍去看這美麗的花兒被摧殘凋零的場景。


    鴻淵背著手,後退了半步。抬頭仰望著陰雲之中那道深色的影子,上揚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少女柔軟無助的目光驟然變得銳利,她滿目殺意的瞪著麵前的劊子手,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石頭。


    鋒利的碎石劃破了她的手心,隨著細小的石塊蹦蹦噠噠的順著祭壇台階落下,鮮血也順著她的張開的指尖滴落到地上的血泊之中,與連成一片的血跡融為一體。


    祭壇上的屍體一個個的爬起,摸索著撿起自己散落的頭顱,向身邊最近的活物衝去。


    首當其衝的便是那獰笑著向少女揮刀的劊子手。


    他被一個骨瘦如柴的身體撲倒。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手中的刀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奪取,接著便感到心口一涼。


    他驚訝的低下了頭,卻隻看到胸口一截短短的刀柄,接著便無力的倒在了地上。


    祭壇下方的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了驚恐的唿喊聲。剛剛還興奮無比的人們頓時變成炸了窩的螞蟻,沒頭沒腦的四處亂竄,推搡擁擠,頃刻之間便倒下了一大~片。


    天空中醞釀許久的陰雲眨眼間覆蓋了微弱的陽光,傾盆大雨從天而降。


    雲澤驚恐的瞪大了眼睛,望著麵前的騷亂,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子民一個個被屍體撲倒,奪去生命。變作屍體之後重新站起,向祭壇之上這位尊貴的大人物衝來。


    那些赤~裸上身的劊子手,和本應站在他身邊保護他的安全的護衛,很快便被洶湧的屍潮撲倒。重新抬起頭時,已經化作拎著武器以一當百的敵人了。


    “救……救我!”


    他哆哆嗦嗦的後退著,向鴻淵求救:“你看什麽呢,還不快來保護我!”


    鴻淵仰頭看著頭頂這場莫名其妙的大雨,聽著耳邊雲澤憤怒焦急的吼聲,身體紋絲不動。


    他正在堆積的雲層中搜尋著黑龍的身影,奈何天空中的狂風吹得雲層不斷變幻,深色的陰影聚聚散散,看不清虛實。


    一時間找尋不到黑龍,對雲澤的求救鴻淵自然也不願搭理。隻是自己在身邊支起了一道屏障,將嗷嗷叫喚的屍體攔在一邊,手指湊在唇邊打了聲唿哨。


    白色的巨狼自鴻淵身後顯出身形。威脅性的瞪了雲澤一眼,才恭敬的低下腦袋,等待自己主人的吩咐。


    “上去看看,他倆跑哪去了。”


    鴻淵皺著眉頭,藏在衣袖裏的手攥成了拳頭:“還有,這場雨又是怎麽迴事?飛炎在上麵幹什麽呢?”


    沒聽說過錦族人還有控雨的手段,天空中那輪太陽又是被巫族秘法召喚出來的,沒理由這麽容易就被擋住。


    巨獸微微點頭,腳尖在地麵上輕點一下,便躍上了高空,眨眼間消失在綿綿雨雲之中。


    “你!”


    雲澤氣急敗壞的吼道:“你怎麽敢把這種妖物帶上祭壇!”


    “夏奕身為北方妖王,可是要被我們奉為坐上之賓的,怎麽就不能上祭壇了?”


    鴻淵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都什麽時候還惦記著這個,平時也沒見您多守規矩啊!沒記錯的話您前幾年還在祭壇之上宴請了一群……”


    “你不要胡說八道,我什麽時候把妖族的舞女帶上祭壇了!”


    雲澤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瘋狗一般叫喚了起來。還沒喊上兩句,就被身邊一隻帶血的手抓~住了腳踝,頓時發出了一聲驚恐的尖叫,張牙舞爪的囂張氣焰頓時一掃而空。


    “我什麽時候說你帶了舞女上祭壇?”


    鴻淵戲謔的看著身邊手忙腳亂的雲澤。不知打哪摸出了一把扇子,掩住了小半張臉,語氣詭異的喝彩:“對!用力踹他!雲澤大人這一掌用得好!那些小鬼看來是傷不到您的貴體了。”


    雲澤慌亂之下,一股腦的劃出了一片火海,瞬間將祭壇頂端燒成了盞碩大的火把。


    除了鴻淵身側三步以內的地方,不受控製的火焰迅速的蔓延了整座祭壇。將還停留在上麵的活人死屍燒作一堆。


    “我……”


    雲澤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心,似乎是被自己放出的這場大火驚呆了:“怎麽會……”


    他剛剛隻是掐了個最普通的咒訣,想將抓~住自己的屍體擋住,沒想到火焰一發不可收拾。


    以前玩鬧的時候也沒見著有這麽大的威力,今天這是怎麽了?


    “畢竟是巫王大人。您就算是平日裏再怎麽不務正業,隻要沒事來這個位子上坐坐,山河燈總會眷顧一二的。”


    鴻淵低笑了一聲,收起扇子,指了指王座之上掛著的那盞從來不亮的石燈:“您還不知道吧,這個被你們當成廢物的東西,可是相當有用的。”


    雲澤聞言,震驚的迴過頭去。望著王座之上一動不動的燈盞,眼珠子轉悠了幾下,也不知在盤算些什麽。


    熾~熱的火焰帶起了一陣狂風,吹動著二人身上寬大的衣袍。可那盞被一根細線串著掛在王座上的燈卻紋絲不動。


    說起來,這玩意掛在我腦袋後麵這麽多年,好像從來就沒見過它動彈過。


    火舌不斷地舔~舐~著雲澤的衣角,卻無法對它們的創造者帶來傷害,頂多就是將他烤的大汗淋漓。


    純黑的石製王座散發著絲絲涼氣,在火焰的灼燒之下,表麵上竟凝出了一層細細的水珠。


    雲澤的腦子此時忽然靈光了起來。


    他自火焰中挺直了身體,猛地衝向了身邊的王座,向山河燈伸出手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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