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上那是什麽東西?”


    走向通往四樓的樓梯時,葉白羽終究還是按耐不住好奇心,向夏北風問道:“邪氣怎麽這麽重?”


    “不知道。”


    夏北風按著手腕上的傷口,滿腦子都是傷口下方那個拚命掙紮著要鑽出來的東西:“我們家裏老人放在我這養著的東西,跟了我有些年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這東西還能嚇唬蛇。”


    “放在你這……養著?”


    葉白羽頓時震驚了:“拿你的血養這種東西?你家長輩想什麽呢?”


    “好像是給我弟弟續命用的。他小時候身體不好,自從養了這玩意之後就好了,具體怎麽迴事我也不太清楚。”


    說到底這東西明明是你拿來給我的,你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我怎麽可能知道。


    夏北風心情複雜的看了葉白羽一眼,側身避開了他探究的目光。


    剛剛那一刀劃得太深,似乎是驚動了手臂裏藏著的東西。它正拚命的扭動的著身體,似乎想將他皮膚之下的血肉攪成一團。


    “它平時一直懶得要死,想讓它幫個忙從來都使喚不動。今天不知道怎麽了,這麽折騰。”


    體內的力量正在隨著傷口附近掙紮的那東西飛流逝。他停下了腳步,喘了兩口氣,鬆開了按緊傷口的左手,低頭看著自己手臂上不受控製抽~動的肌肉:“可能感覺不到另一半的氣息,慌了吧。”


    “另一半?”


    “在我弟弟那,他現在跟我隔得有點遠。”


    夏北風說比劃了個手勢:“我的意思是說,我們現在已經在另一邊了吧。”


    葉白羽臉色變了變,沉默著點了點頭,半晌之後忽然問道:“什麽時候發現的?”


    “鬼王前輩之前提醒了我一下。要說我自己發現的話……大概是剛剛看到那神經病的傷口屍變的時候吧。”


    能在還活著的時候就變成那樣,想來想去也隻有這一個解釋了。


    “之前在下麵的時候,有一陣子又打雷又地震後來還起屍了,我們就是那時候下來的吧。”


    “差不多。”


    葉白羽歎了口氣:“至少我去追薛晴的時候還沒有問題。當時我們倆打得有點激烈,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具體時間估計隻有鬼王那個老東西才知道了。”


    “聽那位前輩說,是因為有個什麽叫做界碑的東西碎了。你知道那是什麽東西嗎?”


    “界碑碎了?”


    葉白羽忽然倒吸了一口涼氣:“那還真是個大事!”


    他在通往四樓的鐵門前停住了腳步,伸手推了一下。


    鐵門紋絲不動。


    “鎖著的?”


    他用刀勾起了門上掛著的鐵鏈,嘖嘖稱奇:“還放了三道鎖?\''


    “啊,我把這事忘了。”


    夏北風這才想這扇門:“這扇門一直是鎖著的,之前有個護士跟我說……”


    話才說到一半,站在門邊的葉白羽就仿佛見到了什麽稀奇的事一般,驚唿道:“他們居然把這扇門鎖住了。”


    他伸手摸了一下門鎖上堆積的厚重灰塵,不斷地搖頭歎息。


    “沒救了這群人,這扇門是這棟樓裏最不能動的東西,他們給關上也就算了,居然還上了這麽多鎖!”


    他低頭對著沾滿灰塵的手指吹了口氣,無奈的說道:“一群蠢貨,死的倒是不冤。”


    “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先開門吧。”


    夏北風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確定他們倆在四樓?別費勁把門打開了之後發現沒人,那就好玩了。”


    他說著低頭瞄了一眼葉白羽掛在腰上的一塊迷你羅盤。


    因為周圍環境的關係,羅盤指針已經轉成了風車,根本起不到絲毫指引方向的作用。


    “不知道,應該是在吧……”


    葉白羽將刀刃插入門縫,卻觸到了什麽堅硬的東西,頓時氣的直接揮刀向門上的鐵鎖砍去。


    “還他娘的給道爺我焊死了,你們這群人還真是活膩歪了是吧!”


    夏北風的擔憂並沒成為現實,何戰確實就在門後。


    金屬門被暴力破壞之後,兩人終於看到了門後的慘狀。


    鮮血幾乎遍布了走廊,牆上除了飛濺的血跡之外,還有刀刃劃砍的痕跡。牆上已經沒有幾扇完整的窗戶了,窗外的雪花隨風飄入樓裏,血泊中到處都是亮晶晶的玻璃碎片。


    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許多殘破的屍體。


    屍體上不僅有刀刃造成的痕跡,還有常常的抓痕,甚至某些殘破的屍體上還有類似野獸啃咬的痕跡。


    大口吞咽的聲音從走廊盡頭傳來


    夏北風望著前方蹲在地上啃噬著什麽的身影,有些不忍的閉上眼睛:“已經開始吃肉了,他現在已經徹底沒救了吧。”


    “是啊!現在已經可以徹底的把他當做怪物對待了,記得小心被他咬到。”


    嗅到了活物的氣息,走廊間盡頭蹲著的怪物緩緩地抬起頭,發出了一聲野獸般的咆哮。


    他腿上被符紙灼傷的傷口邊緣盡一片焦黑的痕跡,正中心缺了一大塊肉,露出了下方粉紅色的嫩~肉。看傷口的形狀,像是他自己動刀子挖掉的。


    這大概是他身上存在著的,唯一可以能和人類掛上邊的東西了


    他的臉上遍布著青紫色的痕跡,又有一部分皮膚能夠看出點原來的色彩,還有飛濺在他臉上的血跡,這些顏色詭異的混雜在一起,使他看上去就像一個調色盤一般。


    何戰嚎了一嗓子自後,便放下了手中的手臂,緩緩地站起身來,向兩人走來。


    “你們又來了……”


    他的聲音聽上去十分的怪異,就像是粗糙不平的石頭摩擦時發出的刺耳聲音,生澀又尖銳。


    “怎麽這麽煩,走到哪都能跟上,你們就這麽想死嗎?”


    他怪笑著,抬起了手中的刀,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角站著的血跡。


    夏北風隻看到一道黑影掠過長長的走廊,下一秒,何戰的臉便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刀刃破開空氣時發出了尖銳的摩擦聲,速度之快甚至擦出了幾點火花。


    他根本來不及閃躲,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閃著寒光的刀刃在自己的眼中迅速的放大。


    耳邊是何戰刺耳的笑聲,眼前的刀刃上沾著的血跡和碎肉都無比清晰的呈現在眼前。


    冰涼的刀刃上附著死亡與腐朽的氣息,帶來一陣絕望,讓望著它的人甚至生不出反抗的意誌。


    感受到死亡降臨的那一瞬間,時間似乎被無限的延長了。


    他腦子裏閃過了無數的畫麵,幾乎將自己這短暫且毫無作為的一生迴顧了一遍。


    我難道是要死在這個鬼地方了嗎?


    啊,對了。今天小天過生日,還沒給他煮麵條,晚上迴家估計是要被罵死的吧。


    還不如現在死在這。


    一股巨大的力道側腰傳來,直接將他撞在了地上。同時耳邊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葉白羽趕在他腦袋被劈成兩半之前,堪堪攔住了何戰的刀,順便將他一腳踹開。


    兩人的刀刃抵在一起,各自用力,僵持不下。


    何戰十分驚訝的“咦”了一聲,這才第一次正眼看了葉白羽一眼:“姓葉的道士……你居然不怕……”


    他驚訝的話還沒說完,臉色忽然一冷。仿佛是接收到什麽指令什麽一般,僵硬的吐出了幾個字:“遇到姓葉道士就直接一刀捅了。”


    說話的同時,他驟然發力,將葉白羽的刀子向下壓了幾分,


    葉白羽艱難的將壓過來的刀刃又推迴去了幾分,朝著何戰露出了一個輕蔑的的笑容。


    媽的,這家夥力氣怎麽忽然這麽大?


    速度還快的跟鬼似的,居然還保留了點智商?


    這個變異過程不符合正常規律吧。


    “跟我拚力氣是吧!”


    他從牙縫裏擠出了這句話,握刀的手因為對方巨大的壓力而有些顫抖。


    夏北風後腦在地上砸了一下,眼前一陣發黑之後,扶著腰從地上爬了起來。


    葉白羽單手持刀,架住麵前的刀。不知道從哪摸出一張符紙,直接拍在在了自己握刀的手臂上。


    符紙掛在衣袖上安靜的燃燒著,青色的火焰晃著兩個相持不下的人臉色分外詭異。


    下一秒,何戰竟然保持著這個姿勢,被推出了老遠。


    “來吧!”


    葉白羽活動著自己的肩膀,居高臨下的看著倒在地上的怪物:“不是想跟我比力氣嗎?我現在就滿足你!”


    何戰在地上翻滾了兩下,猛地從地上竄起。他的身體扭成了一個不自然的形狀,就像一隻體型龐大的黑色猴子,腳踩在身邊的牆麵上,幾個起躍便竄到了天花板上,動作快的根本來不及看清。


    他從高出躍下,一刀向葉白羽的頭頂壓去。


    兩把刀相撞時再一次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迴響。


    那怪物再一次被一刀揮出了老遠,後背狠狠的撞在了一扇大開的房門上,帶著門板飛出了老遠。


    “你這個……”


    總算從劇痛中緩過氣來的夏北風清了清嗓子,有點尷尬的看著葉白羽手臂上已經燃盡的符紙:“拚力氣的話,請神上身應該算是作弊吧。”


    不過師父你居然還會這種普通的道士常用的技能嗎?這事我以前怎麽不知道?


    雖然你一直自稱貧道,但是我可一直以為你是自帶召喚師技能的德魯伊來著。


    “什麽請神上身,別說的這麽難聽!”


    葉白羽大義凜然的揮刀,再一次擋住了何戰快的令人眼花的動作:“氣功沒聽說過嗎?摘葉飛花,隔空取物!這是在我頑強意誌影響下帶來的超越極限,這是科學你懂嗎!科學!”


    不,要知道在我生活的年代……二十年後,氣功這玩意已經被認定成江湖騙術了。


    雖然我知道您老本來就是個江湖騙子,但是也請不要相信氣功這種偽科學啊!


    何戰尖聲怪叫著,不斷揮刀想從正麵攻擊自己的敵人。


    這個念頭完全占據了他的意識,所剩不多的腦漿子根本沒空去思考其他的事情……比如一直跟在他身邊身邊的女人這會兒又跑去哪了。


    “薛晴哪去了?”


    夏北風環顧了一圈四周,確定他真正要尋找的那個女人居然不在附近。


    “她怎麽就留這瘋子一個人在這?”


    “可能在哪埋伏著準備偷襲,也可能出去圍觀界碑爆炸了吧。很可惜選哪個她都得不到期待的結果。”


    葉白羽隨口一說,再一次擋住何戰的攻擊,低頭輕~喘了兩口氣:“這瘋子力氣越來越大了,你猜他已經吃了多少血食?”


    “還撐得住嗎?”


    夏北風不放心的看著他:“要不我來?”


    “算了吧,我這刀不聽人使喚。”


    葉白羽朝他揮揮手,無所謂的說道:“沒事……嗯,半個小時以內沒問題。”


    至於半個小時以後……能活到那時候再說吧。


    他看著衣袖上殘留的紙灰。輕聲歎了口氣,仗著自己的刀刃比對手長出許多,一刀向何戰的脖子上揮去。


    刀刃觸到皮膚的時候傳來了堅硬的觸感,就像砍在石頭上一般。


    然而就算是石頭,在鋒利的刀刃之下也會被劈成兩半。


    何戰發出了一聲怪叫,捂著脖子飛快的後退了幾步,站在幾米開外,“唿哧唿哧”的喘著粗氣,惡狠狠地瞪著這兩人。


    那一刀給他留下了一道不淺的傷口,隔得老遠都能聽到他的喘息聲中混著痛苦。


    可他捂著脖子的手指間卻沒有血液滲出。


    “啊!”


    他高聲吼著,又一次舉刀衝了上來。


    兩人刀刃不斷地交錯撞擊,擦出一片片火花,頻繁的響聲迴蕩在一片死寂的醫院裏。


    夏北風手腕中越發躁動不安的東西忽然停住了動作。


    劇烈的疼痛停歇的一瞬間,那東西恐懼的情緒順著手臂傳到了他的腦海。


    轟鳴的雷聲緊接著從窗外傳來。


    他下意識的轉頭向外看去。


    窗外荒涼的土地上到處閃著密密麻麻的雷光,遠處寬闊的河水卷起了幾米高的巨狼,一波一波的向岸邊撲來。


    高聳的巨石不斷地震動,寫在上麵的紅色字符不知何時融化成了一團不規則的紅色。明亮的紅光在巨石上流轉,迎著雷電不斷閃爍。


    鬼王站在巨石上,手中握著一把奇形的黑色長劍,和幾個高矮不一的身影對吃。


    “鬼王前輩好像在外麵打架。”


    夏北風憂心忡忡的向葉白羽問道;“他沒事吧,會不會有危險?”


    “你瘋了?他怎麽可能有危險?”


    葉白羽抽空迴頭給了他一個驚訝的眼神:“再說,能給他都造成危險的情況,你又能幫得上什麽忙?”


    這話聽上去好像也沒什麽問題。但聽著的人卻生出了某種微妙的,被歧視的錯覺。


    “我說夏兄,你跟那位應該是第一次見吧。”


    葉白羽此時倒是又來了興致。他一邊應付著動作速度越來越快的何戰,一邊轉頭向他問道:“一般人看到他第一個想法要麽是跑,要麽是收了他。你倒是不一樣。跟他談笑風生的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開始關心他會不會出事。”


    “我那個……不是……看你跟他挺熟的嗎?”


    “可是我們今天也是第一次見吧,你就這麽容易相信別人?”


    師父,你不覺得現在才考慮這個問題已經晚了嗎?


    夏北風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徒勞的解釋:“我覺得你們都不像壞人。”


    “你說完不是壞人我很高興,可是那位……他確實不是壞人,因為他根本連個人都算不上!”


    “至少以前是個人吧。”


    “聽說活著的時候是個禍害。不把人命當迴事,經常搞屠殺祭天拜神。”


    “那死了說不定就改邪歸正了。”


    葉白羽:“……”


    他震驚於這人清奇的腦迴路,半晌沒能說得出話來,還差點因為走神被何戰削去半邊胳膊。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夏北風盯著黑暗中何戰赤紅的眼睛,小聲的問道:“你還撐得住嗎?用不用我幫忙?”


    “你要是幫得上就幫吧!”


    葉白羽苦笑一聲,刀尖擦著何戰的衣角掠過,卻沒能碰到他的身體:“我剛剛試過了,這玩意現在已經不怕對付僵屍的招式了。你要是有別的想法也可以試試……艸他娘的!到底變成個什麽玩意了!”


    “那我就試試了。”


    夏北風不放心的又看了窗外一眼,鬼使神差的伸手在牆上寫下了幾個字。


    早已脫離了地心引力,正在牆上跳躍的何戰忽然慘叫一聲,腿骨仿佛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扭成了不自然的形狀,從半空中跌落到了地上。


    葉白羽二話不說上去補刀。


    這一刀直接衝著何戰的腦袋去的。出刀的人抱著取他性命的決心,下手毫不留情。


    濃烈的殺意從葉白羽的刀刃傳出,連帶著鏽跡斑斑的長刀都跟著發出興奮的低鳴。


    何戰忍著劇痛,手腳並用連滾帶爬的躲開了要害,背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刀口。


    他在黑暗中翻騰了幾下,躲進了身側的某個房間中。青紫色的血液順著他逃跑的路線灑下,落在地上散發出一股惡臭。


    “打不過就跑……看來腦子還沒徹底爛掉。”


    葉白羽甩動著刀上的血跡,迴過頭向身後的人問道:“你剛剛那招又什麽?


    “我也不知道是什麽。”


    夏北風衝他攤了攤手,表情十分無辜,心中的疑惑卻比他還要多:“剛剛打雷的時候聽到鬼王前輩的聲音,然後就畫出這個東西來了。你也沒見過。”


    葉白羽:“……”


    都自身難保了,還惦記著我們這裏,您老簡直是鬼中雷鋒。


    他恭恭敬敬的衝著窗外模糊的影子點了一下頭:“多謝了,我迴家肯定好好地給您上柱香。”


    窗外的幾個人已經打成了一團。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視線,鬼王迴過頭,張開嘴對他說了一句什麽。


    “身後。”


    他聽到了鬼王模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破碎的玻璃上反射~出了薛晴怨恨的臉。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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