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明白了,這大太陽天的,怎麽說見鬼就見鬼了呢?”


    夏北風很是不解。


    “在這個鬼地方,別說是大太陽天了,你放個佛像在這半夜都能有鬼去掀供桌,你到底為什麽會覺得意外?”


    沈輕歌也很是不解。


    夏北風保持著那個雙手伸進水裏的姿勢,和沈輕歌對望了一會兒。


    “所以你現在是什麽情況?”


    沈輕歌從石頭上跳了下來,慢悠悠的向他走來。


    “遇到了什麽東西?有什麽感覺?離死還有多遠?”


    “胳膊好像被凍住了。”夏北風十分冷靜的迴答道:“離死應該還挺遠的,就是胳膊沒準一會會掉下去。”


    沈輕歌探頭看了一眼夏北風所謂的“被凍住了的胳膊”。


    那上麵掛著一層稀薄的冰碴,已經蔓延到了手肘處。


    “嘖嘖……都結霜了。”她表情複雜的搖著頭,伸出槍尖敲了敲夏北風的胳膊:“沒事,還是軟的,沒凍硬,應該沒那麽容易掉。”


    “謝謝您了,我一點都沒覺得放心。”


    下麵的水越發的涼了。光憑感覺來說,應該已經低於結冰點許多了。可溪水依舊在歡快的流動著,沒有一點兒結冰的跡象。


    “我一直挺奇怪的。”夏北風十分好奇的向沈輕歌詢問道:“這群家夥除了降溫之外就沒有什麽其他的手段嗎?”


    “因為大部分的時候這一招就已經夠用了。”


    沈輕歌將槍尖向河水裏探了探,又迅速的收了迴來,遞到夏北風眼前給他看。


    銀亮的槍尖上迅速的覆蓋了一層白霜,又在幾秒鍾之內化作蒸汽,向空中飄去。


    “陰氣入體,體質差一點的凡人要不了多久就死了,身體好一點的也就能多撐一會兒,該病該死還是一樣的。也就是你這個品種的,除了覺得冷一點之外什麽不良反應都沒有,還能有空在這吐槽。”


    那我還應該覺得高興了是吧。


    夏北風無奈的翻了個白眼,重新轉過頭看著腳下的溪水。


    “喂!下麵的朋友,聽到了沒有!你這招對我沒用,你別再降溫了,想點別的辦法吧。”


    他喊完之後,等了一小會兒。


    水溫雖然沒有因為他這句話變得正常,似乎也不繼續變冷了,也不知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要我幫忙嗎?”


    沈輕歌舉著槍,滿臉的躍躍欲試。


    “您可省省吧!我現在這樣也就是冷了點,您那一槍下去的話……”


    夏北風充滿防備的盯著自己麵前晃來晃去的槍頭。


    “一槍下去,這條小溪裏的水全變成開水了。我的手還在裏麵的,你是想把我的手燉熟了吃了嗎?”


    “你的手煮熟了又不好吃……”沈輕歌小聲的抱怨著,收迴了自己的搶:“也沒有多少肉,連鹽都不加,在你眼裏我吃東西就這麽沒品位嗎?”


    “不,您挺有品位的,您明明連帶血的生肉都吃。”


    就在他們倆保持著原狀,沒完沒了的插科打諢的這段時間裏。河水裏的那位“朋友”似乎是等的不耐煩了,在單純的降溫了這麽久還沒有一點兒效果之後,開始了下一步的舉動。


    夏北風忽然開始感覺到自己手下的石頭手感有了點變化。


    他疑惑的“唉?”的一聲,閉上眼睛開始專注的感受著石頭的手感,不再理會沈輕歌跳著腳在他身邊抗議的聲音。


    那原本堅硬光滑的亂石似乎正慢慢的變得柔軟,很快便軟的就像一團橡皮泥,表麵上也開始出現了些凹凸不平的紋路。


    “怎麽了怎麽了?”沈輕歌見狀立刻將自己剛剛的憤怒拋之腦後,興奮的問道:“有東西在底下咬你嗎?”


    “咬我到沒有,但是好像真的有了個東西……你到底是有多希望看到我倒黴!”


    夏北風小聲的說著,依舊閉著眼睛,小心的在水下摸索著什麽。


    隨著那石頭越來越軟,形狀也逐漸的明朗了起來。


    他腦子裏也開始浮現出了一個猜測。


    “這玩意變軟了,摸上去好像是個什麽東西。”


    “一般情況下應該是人身上的某個部位吧。”沈輕歌若有所思地說道:“反正‘它們’這麽多年了也沒什麽太大的新意。”


    應該說異類果然是了解異類的,沈輕歌的話說的一點也沒錯。


    夏北風略微動彈了幾下手指,捏了捏手下那塊“石頭”之後,證實了自己的猜想。


    這個感覺,就好像是……


    一隻手。


    手下柔軟的“石頭”微微的動了一下。


    “啊,它動了。”夏北風說著,猛地睜開了眼睛:“我去,我就是說說而已,居然真的出來跟我握手了!”


    剛剛那塊卵石已經徹底的變成了一隻冰冷柔軟的小手,差不多隻有夏北風手的三分之二大,手指纖細冰涼,仿佛稍一用力就會被折斷一般,力氣卻不小。


    一隻手狠狠的抓住了夏北風的手腕,用力的將他向河水下方拽去。


    “哎呀,你好你好,很高興認識你!”夏北風蹲在岸邊,反手握住了那隻鬼手的手腕,一邊用力的將它向河麵上拉來,一邊咬牙切齒的說道:“鄙人有一個不情之請——敢問小姐芳名啊?”


    “小姐?是個女的?”


    沈輕歌聽到這話眼睛一亮,興奮的喊道:“快拉上來看看長什麽樣,我記得這村子裏經常出漂亮姑娘來著……”


    她一邊說,一邊繞到了夏北風的身邊,彎下腰向河水裏望去。


    河水裏並沒有如她料想一般有一個美麗的少女,而是晃映照出了她晃動著的臉。


    她衝著河水裏的自己笑了一下,揮著手打招唿。


    “嗨!”


    水裏的倒影沒有跟她一起揮手,也沒有笑。反而惡狠狠的瞪著她,就像看到了什麽殺父仇人一般,眼中帶著無盡的殺意。


    夏北風咬著牙,用盡力氣和河水裏的那隻手抗衡,額頭上漸漸的浮現出了幾點汗水。


    那隻手也在他的反抗下加了把勁。


    夏北風隱約聽到了自己腕骨出發出了細碎的骨節聲。


    即便這樣,他還不忘調侃著溪水裏的那個“朋友”。


    “想不到我這麽受歡迎啊,連水裏都有人願意和我握手,真是可喜可賀!”


    他說完這話,又迴頭看了一眼沈輕歌,故意大聲的問道:“怎麽樣?水裏那姑娘好看嗎?”


    “不知道,她根本沒給我看正臉,還瞪我!。”


    沈輕歌失望的癟了癟嘴,後退了兩步,指著水麵說道;“你想看的話還是把她拉出來自己看吧。”


    “我……”夏北風吃力的說道:“正在……努力……不過……操作上有……一點點的小……失誤。”


    水裏的那位“朋友”可能也沒想到這次遇到的對手如此的棘手。在一隻手沒能把他怎麽樣的情況下,它便又伸出了一隻手。


    一雙手握緊了夏北風的手腕,用力的將他拉進水裏。


    “我要是就這麽掉進去了。”


    夏北風的身體向前滑動了一點,手臂上暴起了幾根青色的血管。


    “是不是就要掉到另一個世界去了。”


    “有可能,說不定下麵的那個小妹妹就是想抓你去那邊當新郎呢。”


    “那可不行,這邊可是有不知道多少美女排著隊想認識我,我怎麽可以就這麽被結婚了!”


    他說著,低下頭看著水麵,深吸一口氣,猛的一用力。


    把手臂向上拔出來了一點點。


    他眼中看到的水麵依舊跟原來沒什麽兩樣,清澈見底,手下按著的也不過是一塊淺色的亂石,並沒有什麽手抓著他的手腕。


    可他手腕上漸漸浮現出來的淤青也不是假的,下麵有人抓著他也是真的。


    “我說,祖宗,能請您幫個忙嗎?”


    “行啊行啊,你說吧。”


    沈輕歌興致勃勃的舉起了手中的搶,瞄準著他手臂的方向。似乎隻要等他一說話,便會將槍戳下去。


    “這個就算了吧。”夏北風苦笑了一下,感覺自己身體似乎又向下滑動了一點點:“你幫我把刀拿出來,在後麵腰帶上別著的。”


    沈輕歌失望的“哦”了一聲,蹲下身,掀起了他的衣服,在他後腰上摸索著尋找他的刀。


    夏北風咬著牙忍了一會,終於忍不出笑了出來。


    這一笑,他手上頓時沒了力氣,倒是讓那雙手的主人找到了可趁之機。若不是反應及時,他大概就真的被拉下去了。


    “別這麽摸來摸去的行嗎?癢!”夏北風用力的抓緊了水下的手,躲開了在他腰上來迴摸索著的那隻手。大聲的衝沈輕歌喊道:“你故意的吧,一把刀都能找這麽長時間!”


    “沒錯啊我就是故意的。”


    沈輕歌爽快的承認了,一副你能那我怎麽樣的驕傲表情。


    她將刀遞到夏北風眼前,衝他抬了抬下巴。


    “刀拿來了,還要怎麽樣?”


    夏北風的語氣中充滿了絕望:“在我手上劃一刀,你不會連這個都不忘了吧。”


    “我沒忘,我隻是故意的。”


    一縷鮮血順著夏北風的胳膊淌下,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河中。


    正常的情況下,血掉進水中應該迅速的融開才對。


    然而眼下這個明顯不是正常的情況。


    血液落進了河中,依舊保持著原本的形狀,絲毫不減溶解,宛如滴滴紅色的水銀,緩緩的沉到了水底。


    水底的卵石上發出了一陣詭異的響聲,聽上去就像什麽東西落進了滾開的油鍋裏一般,又因為隔著一層水,聽上去有些沉悶。


    和夏北風較勁的那雙手似乎劇烈的顫抖了一下,緊接著便越發用力了。


    “它好像生氣了。”夏北風身體幾乎都要趴在了水麵上,還努力的歪著頭對沈輕歌說道:“力氣又大了,你能不能來拉我一下。”


    沈輕歌伸出一隻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隻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就仿佛什麽沉重的東西一般,穩穩的將他按在了河邊,停止了繼續向前挪動的趨勢。


    夏北風頓時鬆了一口氣,感覺壓力小了不少。


    就是力氣有點大,估計明天肩膀一定要雨血了。


    至於疑似要被扯成兩截的胳膊,他已經不想再思考這個問題了。


    夏北風暗自想著,將心思完全的放在了水下的那雙手上。


    隨著他手臂上的血越流越多,水下那一小塊範圍已經被染成一片紅色。血滴落下的地方,不斷地有氣泡向上飄來,浮出水麵上之後瞬間破碎,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


    水底的溫度也緩和了許多。而抓著他的那雙手,力氣也開始減弱。


    沈輕歌低頭看著水裏的大片的血跡,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小北,你不是處男了吧。”


    “早就不是了,你問這個幹嘛?”


    水底的手已經有點迴縮的跡象,但那雙手的主人似乎還不肯放棄,將它手上那長長的指甲嵌了夏北風的手腕上,就像溺水的人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隨著它的手一點點的向河底滑落,那尖銳的指甲也在夏北風的手腕上留下了幾道長長的血痕。


    於是掉落水底的鮮血便更多了。


    “它居然掐我!”夏北風憤怒的喊道:“它居然打算掐著我不放,這也太拚了吧。”


    “你居然已經不是處男了,為什麽血還這麽好用?”沈輕歌似乎完全沒在聽他的話,隻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考中:“為什麽這件事我不知道?你什麽時候交的女朋友啊?不對,你到底禍害過多少好姑娘啊!”


    她自言自語了一會,也不知想起了什麽事情,忽然抬起頭憤怒的瞪著他,大聲的喊道:“你個騙子!花心大蘿卜!也不怕腎虧而死!


    水下的手最後一次用力拽了一下,試圖垂死掙紮著將夏北風拖下水。


    但是沒用,沈輕歌的手依舊穩穩的按在夏北風的肩膀上,將他釘在石頭上,一動不動。


    我的胳膊要斷了。


    夏北風仿佛聽到了自己肩膀的關節處發出了一聲脆響。


    溪水開始沸騰,原本平靜的溪水中齊刷刷的開始向上冒泡,就像剛剛燒開的湯鍋一般。


    隨著水下的溫度逐漸迴溫,夏北風也重新感受到了對於自己手臂的掌控。


    水下的手已經徹底的失去了力量,在給夏北風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一道猶如被貓抓過一般的印子之後,終於退了下去。


    夏北風眨了眨眼睛。


    他似乎在水中看到了一張少女的臉。


    她那一張臉上遍布著鮮血和淚水,細看之下五官倒還算清秀,就是表情太過猙獰,讓她看起來隻能給人一種恐怖的感覺。


    她惡狠狠的瞪著夏北風,張了張嘴,似乎說了一句什麽。


    那張臉隻是一個模糊虛幻的倒影,一晃即逝,留下一句意義不明的話之後,便徹底的消失在水中。


    與此同時,他們二人都聽到了一聲尖銳的咆哮從水下傳來。


    那聲音裏似乎帶著無盡的怨毒與不甘,讓聽到的人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河水沸騰了一會兒,才漸漸的安生了下去。


    水底那雙力大無窮的小手手已經徹底的消失了,隻剩下了原本就安靜躺在那兒的卵石。


    “果然是個女人。”夏北風伸手給沈輕歌看他手上的傷口:”指甲那麽長,也不怕傷到別人。”


    “人家的目的就是傷人吧!有什麽好怕的。”


    沈輕歌鬆了一口氣,也鬆開了按在夏北風肩膀上的那隻手。


    “可惜最後還是沒看到那個女人長什麽樣。”


    “唔……”夏北風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的手,緩緩地說道:“長得還行吧,最後的時候我看到了一眼。及格線以上一點點,臉圓圓的,大眼睛,就是個普通的清秀的小姑娘。”


    “哦。”沈輕歌滿意地點點頭:“聽上去好像挺可愛的。”


    “可惜把自己搞得一身的血,還要咬我,這就不可愛了。”


    “節哀。”


    “彼此彼此。”


    沈輕歌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悲痛的站了起來。


    “你的手這下應該洗幹淨了。那我們就走吧……快點去村裏找個地方,把午飯吃了先。”


    “你不說我都要忘了我一開始就是想來洗個手的了。”


    “誰叫你磨磨蹭蹭的還要玩水,遭報應了吧啊哈哈哈……活該!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貪玩了!”


    “你這話雖然聽上去挺有道理的,但是語氣聽著怎麽那麽奇怪呢,我也不是三歲小孩了,怎麽能說是貪玩呢?”


    “不然呢?應該說什麽?”


    “好像……也對。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貪玩了請務必不要放棄我啊!”


    那兩人的身影漸漸的遠離了這條看似平靜的小溪,吵吵嚷嚷的向著前方破敗的村落裏走去。


    溪水中大片的血跡依舊沒有散去,聚集在水下的卵石上,在波光的映照下看起來有些飄忽,變換著形狀。


    一個人影在那兩人走遠了之後毫無預兆的出現在了溪水邊,蹲在那兒觀察著河底的那攤血跡,許久之後才冷哼一聲,站起身來。


    “廢物!”


    那人嘴裏吐出了這兩個字之後,伸手撈起了水下的那塊卵石,狠狠的向遠方的草叢中扔去。


    “連這點事都幹不好,還不如去跟著那裏麵住著的‘那位’,反正他那兒什麽垃圾都收。”


    那人在這話剛剛說,便猶如當時的突然出現一半,憑空消失了。


    河底的血跡迅速的變形,暈開在清澈的溪水中,跟著水流流向了遠方,沒有留下一點兒痕跡。


    就像它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般。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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