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子和那中年男人拉拉扯扯的推辭了幾番,最終還是“萬般不情願”的接過了那幾張百元大鈔。


    他笑容滿麵的揮手目送那中年人扶著老太太走進了一幢房子裏,才低著頭數起了手裏的錢。


    那錢不多,但雲清子卻來來迴迴的數了好幾遍,才將錢放進衣兜裏,轉身向山坡上走來。


    直到走到了夏北風麵前,他依舊是笑的見牙不見眼。


    “走吧。”夏北風打開車門,歪了一下頭示意他上車。


    “我送你一段。”


    雲清子上了車,驚訝的四處觀察著車裏的擺設,時不時的發出驚歎的聲音。


    等到夏北風發動了車子,踩下油門向山下開去,雲清子幹脆就興奮的開始喊了起來:“道友,你看這玩意動了!它自己會動!”


    夏北風和副駕上的蔣雲珊對視了一眼,一致決定誰也不理他。


    雲清子自己興奮的在車裏叫了一會,又開始好奇亂摸。


    夏北風從後視鏡中看了一會,終於忍不住開口了:“我說這位道長,請不要用你斬妖除魔的神手來摸我的車墊子行嗎?”


    雲清子聞言立刻縮迴了手,不安的動了動身體,好像他坐著的地方正在著火一般。


    蔣雲珊在車裏坐了一會,從後視鏡裏看著後座上坐立難安的雲清子,開心的笑了。


    “停車。”她笑完之後,忽然對夏北風說道。


    夏北風下意識的踩下了刹車,轉頭疑惑的看著她。


    “剛剛才想到,我這是要跟著你走到哪兒去啊。”蔣雲珊驕傲的抬著下巴對夏北風說道:“小朋友,我這就走了,你自己該去哪去哪吧。”


    “啊?”夏北風看著開門下車的蔣雲珊,最終還是忍不住問她:“你就沒點別的話問我了嗎?”


    “問你有什麽用?”


    蔣雲珊站在地上,抬頭看著坐在車裏的夏北風,挺無所謂的說了一句:“那人自己都不想來見我,我問了你也就是給自己添堵罷了。”


    夏北風把手伸進褲兜裏,摸到了一張疊成小方塊的紙,感覺有點煩躁。


    小姑奶奶,你不問我說是不想給你自己添堵。可是讓我替你送信,難道不是在給我添堵嗎?


    夏北風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能就這麽算了。


    他這兩天被折騰的要死要活的,就是因為某人不想來見麵前的這位姑娘,才連蒙帶騙的把事情甩給他做。


    而且他也真的挺好奇某人的八卦風流史的。


    夏北風沉吟了一會,看似無意的隨便說了一句:“他現在其實挺不好的。”


    蔣雲珊立刻被這句話吸引了注意力,她又一步跨上車坐在副駕上,關上了車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夏北風,等待著他的下文。


    造孽啊!


    夏北風暗自感歎了一句,繼續胡編亂造起來:“其實他一直挺想你的,惦記了你這麽多年,隻不過不敢來見你罷了,不然也不會讓我來處理這件事。”


    蔣雲珊聽了這話,先是一喜,但很快便失落了下去。


    “你別騙我了。”她歎了口氣,盯著夏北風車上的掛飾,自嘲的笑了一下“他才不會惦記我呢,怕是連我叫什麽都忘了吧。”


    夏北風掏出手機,打開微信,迅速的打了幾個字發給了一個好友:“事情辦完了,該說的我說了,不該說的我也一點都沒說。你說我給你幹這個活工資怎麽算。”


    “不過哪怕是你變著花樣來騙我,聽到這話我心裏也是高興地。”蔣雲珊這時候倒是主動打開了話匣子:“你知道嗎?我十六歲的時候第一次見他就覺得喜歡的不得了,那時候他跟我爹在我家會客廳裏聊天,我就在樓上偷偷的看他。當時我心裏就在想啊,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男人,跟我爹坐在一起簡直要把我爹比到泥裏去了。”


    “啊,是嗎?”夏北風咧了咧嘴,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搭話。


    以夏北風的經驗來講,如果戀愛中的女人露出蔣雲珊現在臉上這種表情的時候,最好別隨便反駁她的話。


    手裏的手機震了震,他低頭看了一眼。


    那人迴複:“義務勞動。”


    夏北風立刻迴複:“我受傷了,骨折!!!要求組織報銷藥費!!!”


    蔣雲珊倒是不在乎聽眾的心情,開了頭之後就繼續說了下去:“後來才知道那時候我爹請他來談我入學的事情,心裏更是對他佩服的不得了。我家裏的人讀書都不多,而他卻是一個大學老師。我知道了之後就覺得呀,這人長的這麽好看就算了,懂得又多,說話還有趣,比起我之前見過的那些富家少爺不知要強上多少。”


    “哎?雲珊姑娘你讀的是什麽學校啊?”夏北風聽著她的故事,沒話找話似的問了一句。


    他手裏的手機又震了一下,他低頭看到屏幕上顯示著:“藥費才多點錢啊,沈大少爺你財大氣粗的,自己報了吧。”


    夏北風還沒來得及生氣,那人又追加了一句:“別總想著挖社會主義牆角行嗎?”


    “北京大學。”蔣雲珊好奇的看著夏北風,問他:“有什麽問題嗎?”


    “沒問題,我就是問問。”夏北風爽快的搖搖頭,緊接著感歎了一句:“沒想到雲珊姑娘原來是我學姐啊,真是失敬失敬。”


    說話的同時他的手也沒閑著,在底下飛快的打了一句話發出去:“你不給錢我就把你的聯係方式告訴蔣雲珊,電話qq微信家庭住址辦公室電話,全都告訴她!!!”


    蔣雲珊被夏北風這話弄得有點不知應該作何迴答,猶豫了一會,幹脆不搭理他這茬,繼續說著自己的故事:“後來我入學了之後他就是我的老師。又常常來我家教我寫字,跟我爹討論些國家大事什麽的。時間越長,我就越發的敬佩他了。隻是沒想到,他竟然就是孤蘭姐姐經常跟我說的那位少爺。”


    夏北風低下頭,看到那人迴他兩個字:“你敢?”


    我當然敢。夏北風心想。


    他按下了發送語音的按鍵,轉頭問蔣雲珊:“啊,說起來,學姐你知道他前幾天新換的電話號碼嗎?”


    這話說完,他就鬆開了錄音鍵,將這段語音發送了出去。


    “不知道。”蔣雲珊老老實實的搖搖頭,告訴夏北風:“我也不想跟他再聯係了,反正也沒什麽機會,還不如徹底斷了這個念想的好。”


    夏北風驚訝的看著她。


    斷了念想?


    那你還讓我給你帶信?


    蔣雲珊沒理他,接著說自己的事:“孤蘭姐姐常常跟我說,她一開始登台唱戲的時候,有個長得很好看人也好的少爺經常去給她捧場。後來那少爺要去留洋,走前給她買了個珠花。我那時不知道這少爺就是他。現在想想,我每天給孤蘭姐姐講我的心事,她卻一直在鼓勵我去追他,實際上心裏卻很難過吧。”


    夏北風收到了銀行的短信,提示他有人給他打了三千塊錢。


    他立刻在微信打字:“你打發要飯的嗎?十萬不能再少,。”


    那人迴道:“你骨頭是金子做的嗎?”


    “後來孤蘭姐姐就替我去嫁人了,走前還告訴我一定要爭取自己的幸福。隻是那時我們都以為她是要嫁給我指腹為婚的未婚夫,雖然她沒能嫁給她一直記掛著的那位少爺,但也算是去享福了。卻不知道我爹是想讓她去送死。枉我一直自詡我們倆是情同姐妹,卻沒想到我竟沒做過一件對得起她的事情。”


    “不是你們的錯。”夏北風義正言辭的說道:“你們倆都是好姑娘,是那家夥配不上你們。”


    說話的同時他繼續飛快的打字:“二十萬,醫藥費加精神損失費,你愛給不給,反正我也就是動動嘴皮子的事。”


    蔣雲珊聽到他的話,十分開心的笑了一下,語氣歡快的說道:“是啊是啊,他最壞了,簡直跟你不相上下。”


    這又該我什麽事啊!


    夏北風瞪著眼睛看她,一臉的無辜。


    蔣雲珊笑吟吟的跟他對視。


    “好吧。”夏北風聳聳肩,無奈的歎了口氣,迴頭對雲清子說道:“道長,你知道嗎?永遠不要跟女人說她喜歡的男人壞話,不管這女人是個什麽玩意,都不能說。”


    雲清子一頭霧水的點點頭,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夏北風又繼續開始發微信:“我改變主意了,五十萬。”


    對方迴了他六個點。


    夏北風繼續打字:“你這位蔣小姐她剛剛居然罵我跟你一樣!!!”


    他打完字,便將手機揣迴兜裏,不再看了。


    蔣雲珊又一次打開了車門,這下子看著是真的準備下車了,一隻腳落地之後卻又迴頭問道:“說起來,他跟他夫人現在關係還那麽好嗎?”


    “呃……”夏北風遲疑了一會,才迴答到:“挺好的吧,我跟他夫人不太熟。”


    蔣雲珊滿意的點點頭,下車向前走了一步,憑空消失不見了。


    夏北風還沉浸在“他夫人”這三個字帶來的震驚中無法自拔。


    他在不記事的時候就已經認識那人了,卻從未看到過那人身邊有什麽女人。原以為什麽夫人都是編來騙蔣雲珊死心的故事,不過聽蔣雲珊剛剛這話,那人好像真的是有個夫人的?


    而且她還親眼見過?


    這八卦也太勁爆了吧。


    夏北風正沉浸子“問,還是不問”這個哲學問題中無法自拔,卻忽然聽到了後座上雲清子的聲音。


    “啊,那位姑娘是……”雲清子震驚的看著蔣雲珊消失在空氣裏,眼睛都要直了。


    “山神。”夏北風理所應當的迴答道,依舊低頭想著自己的事。


    雲清子這下更震驚了。


    “山神不是那個……”雲清子磕磕巴巴了半天,也沒能把這話說完。


    夏北風又一次掏出了手機,滿意的看著又一條付款短信。重新打開了微信,找到沈雲歸的賬號。


    “小叔,我手裏有幾個東西,放你那賣行嗎?”


    他打完字,迴頭告訴雲清子:“那位原本是山神沒錯,但是他弄死了蔣大小姐,惹到了一個不能惹的煞神,那煞神就來把他給收拾了。但這山裏不能沒有山神,蔣大小姐死後又不肯去投胎,他們就幹脆想了個辦法讓她占了山神的位子。”


    “她她她……山、山神?”雲清子說話舌頭都有點打結了“蔣大小姐……不是……天天晚上唱戲的那個?”


    “不是。”夏北風通過後視鏡給了雲清子一個鄙視的眼神“你見過哪家好端端的大小姐沒事搭台子唱戲玩的,還唱蘇三起解,還能唱的那麽好?”


    沈雲歸迴複夏北風:“都什麽東西。”


    夏北風思考了一下,打上了一串字:“兩百年的硯台一個,還有一個明朝的羅盤”他發送了這句話後,偷看了後座上還滿臉不可思議說不出話來的雲清子,又打了幾個字:“還有個唐朝的小銅鏡。”


    沈雲歸迴了他三個感歎號。


    雲清子這會兒才迴過神來,磕磕巴巴的問夏北風:“這這這……這麽說……道友……你一開始就知道那女鬼……不是蔣大小姐?”


    “嗯。蔣大小姐是在她家裏人都死了之後才迴來的,剛剛進山就被那山神抓到手裏弄死了。她從北平迴家第二天,家裏就寄來了報喪的心,還告誡她不要迴家,可是她沒看到。那信一路上輾轉了十幾天,寄到北平時她大概已經死了。最後這信讓別人看到,那人才想到她有可能出事了。可那人本來也挺忙的,沒怎麽放在心上。於是又拖延了許久,一年之後才到這來把那山神處理了。而且他處理這事時候也沒處理幹淨,弄出了這麽多後續的亂七八糟事兒來。”


    所以即使這麽許多年不見,他也是對蔣雲珊一直有愧吧。夏北風在心裏暗自補充了一句


    沈雲歸又發來一條微信:“放我店裏賣倒是沒問題,問題是你那東西幹淨嗎?”


    夏北風迴複:“現在幹淨了。”


    沈雲歸也迴了六個點。


    過了一會,他又發了一條微信過來:“你把東西拿來吧,還有我一點也不想知道發生了什麽。”


    夏北風收迴手機,發動了車子,繼續向山下國道上開去。


    雲清子自己反芻了一會剛剛他們倆的對話,又想到了一個問題:“那山神不是要娶蔣大小姐的嗎,怎麽又把她殺了?”


    夏北風沒說話,用力的踩著油門,加快了車速。


    他一路開上了國道,在公路上依舊沒說話。直到開過了省界碑,才停下車,迴頭看了一眼。


    一路跟在他車後的那隻黃色鳥兒在界碑邊盤旋了一會,終於迴頭向他們來的方向飛去了。


    他鬆了一口氣,才迴頭看著雲清子。


    “道長,你想過沒有,那蔣老爺一開始隻是個農村出身要啥沒啥的窮小子,後來是怎麽混到那種程度的?”夏北風問完,沒等雲清子迴答,就自己迴答了這個問題:“他是賣女兒得來的,將自己的大女兒賣給山神。隻不過後來他後悔了,又弄了個冒牌過去騙人家,自己還跑了。那被他騙的山神自然要抓個別人來泄憤了,你說是吧。可他已經全家都死光了,那唯一活著的女兒自然是最好的報複對象了。”


    雲清子又一次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半天沒能說出什麽話來。


    夏北風卻毫不客氣,這堆話說完之後迴手打開了後邊的車門,對雲清子禮貌的說道:“道長,我就送你到這了,請下車吧。”


    “啊?”雲清子迷茫的看著夏北風,沒聽明白他的意思。


    “快點滾,我還去別的地方,你不要等我動手趕你。”夏北風幹脆的指著車外麵的馬路,對雲清子說道。


    雲清子隻好縮縮脖子,乖乖聽話的“滾”下了車。


    夏北風待雲清子下車,關好車門,直接踩下油門。


    他一邊開車,一邊摸了摸自己兜裏的信紙和珠花,有一次感歎了一句:“有老婆還到處勾引小姑娘,真是太不是東西了啊!”


    越野車飛馳了出去,隻給路邊站著的雲清子留下了一臉的汽車尾氣。


    雲清子迷茫的在路邊站了一會,也摸了一下自己兜裏的幾張錢,立刻笑了。


    他哼著不知道什麽時代的歌兒,向夏北風相反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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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完結,明天寫個總結,開始第三卷


    這一卷的坑都填上了吧,都填上了吧,填上了吧,上了吧……


    總之再一次謝謝大家的支持【九十度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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