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告訴你。”那老太太笑眯眯的搖著頭,重複了一遍“不能告訴你。”


    夏北風眯了一下眼睛。


    這老太太剛剛說的是不能,而不是不想。


    “好吧。”夏北風聳聳肩,換了個問題“那您覺得我現在能出去嗎?”


    那老太太遲疑的搖了搖頭,看著大門的方向想了一會,又緩緩的說道:“那你知道的話,就去試試唄。”


    您這話說的真是太有道理了!


    夏北風敬佩的看著那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老太太。


    簡直說了跟什麽都沒說一樣啊!


    他背好自己的東西,穿過院子,打開了大門。


    門後麵是一片雜草叢生的花園。


    夏北風微笑了一下,又緩緩的關上了大門,向門邊的圍牆走去。


    他走出了幾米,向後退兩步,抬頭望著那兩米多高的圍牆。


    牆外是就是鬱鬱蔥蔥的樹林,甚至有幾棵樹的樹枝橫長著伸進了牆裏,那樹枝上還站著一隻正在梳理羽毛的鳥兒。


    夏北風助跑兩步,用力一跳,又在半空中蹬了牆麵一腳借力,直接翻過了那麵圍牆。


    樹枝上的鳥兒被這一下驚得撲棱著翅膀飛向天空,掉落了兩根細小的羽毛,緩緩的落在了圍牆上。


    結果夏北風落地的時候直接踩到了昨天晚上挖到的白骨堆上。


    他原地站了一會,才無奈的低下頭,看著自己腳下的白骨。


    在剛剛落地的時候他就聽到腳下發出了什麽東西斷裂的聲音,這會兒一看,果然是如他所料想的一般。


    那鬼道士本來就殘缺不全還被分成三份的屍骨,被他踩了這麽一下更是看著慘不忍睹,有些地方已經碎的完全無法分辨它原本到底屬於人身上的那一部分。


    夏北風向前邁了一大步,無奈的轉身對著那堆白骨說了一句:“對不住了。”


    然後快步的向自己昨晚住的房間方向跑去。


    當夏北風迴到房間門前時,那老太太還坐在那兒曬著太陽,看到他跑了迴來,還對他笑了一下。


    簡直就像早就預料到了一樣。


    夏北風在那老太太麵前站定,低頭看著那老太太。


    那老太太也抬頭看著他,一臉的疑惑不解。


    “您老覺得,我現在應該怎麽辦呢?”夏北風說著恭恭敬敬的對著那老太太鞠了個躬,十分真誠的說道:“求您給我指條活路吧。”


    “我不知道。”那老太太依舊迷迷糊糊的笑著,她眯著眼睛看天上的太陽,不停地搖頭。


    夏北風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了。


    這老太太明顯是知道點什麽的,隻是礙於某些原因卻什麽也不肯說。她若是個年輕力壯的人,男的女的都行,哪怕是個半大小孩兒,夏北風都下的去手,使點手段逼她吐話。


    可她偏偏是個看著一根指頭就能戳死的老太太,之前兩人也無冤無仇的,這時候真的動手對她做點什麽,夏北風光是想想就覺得過意不去。


    更何況昨天晚上這老太太還一直攔著自己進這鬼宅子,雖說最後沒聽她的話,但按理說還應該承她一個情才對。


    夏北風無奈的歎了口氣,在門口台階下蹲著,拉過那老太太的手,抓了一把瓜子放在她手心。


    那老太太低頭看著自己手裏的瓜子,迷茫的歪了歪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您老歇著吧,我去別的地方轉轉。”夏北風站起身來,又摸出了一瓶礦泉水放在那老太太旁邊“您就在這曬著太陽嗑瓜子,別亂跑了,渴了就喝水,等我迴來,行嗎?”


    那老太太沒迴答,她抬頭看了夏北風一會兒,又低頭看著自己手裏的瓜子,忽然小聲的唱起了什麽曲兒。


    夏北風本來已經轉身要走了,聽著那老太太模糊不清的聲音,又迴過頭湊近點去聽。


    那老太太歲數大了,牙也沒剩下幾個,說話漏風,唱曲兒就更不行了。


    夏北風努力地聽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分辨出那老太太在唱的幾句詞是什麽。


    她唱的蘇三起解裏的幾句:


    哪一位去往南京轉,


    與我那三郎把信傳


    就說蘇三把命斷,


    來生變犬馬我當報還……


    她似乎是記不住詞,隻是反反複複的唱著這四句,聲音也輕輕地,吐字也不清楚,簡直聽著就像蚊子哼哼。


    夏北風聽著聽著,卻皺起了眉頭,表情也越來越認真,似乎想到了什麽。


    那老太太唱了一會便停了,她將眼睛睜開一條小縫兒,看著夏北風困惑的表情,又哼哼了兩句戲詞,忽然長歎一聲,對夏北風說道:“蘇三這個姑娘慘啊!”


    “啊?”夏北風本來有點頭緒了,被老太太這突如其來的一打岔,嚇了一大跳,倒是忘記了自己剛剛在想的是什麽。


    “您老說什麽?”


    “我說,蘇三這姑娘慘啊!”那老太太拿起一顆瓜子,遞給夏北風“她都要死了,還一直想著她男人,她男人卻不知道。你說她要是真的死了,死前連她男人的迴信都沒收到,該是多怨哪!”


    “您老的意思是……”夏北風看著那老太太,那老太太搖搖頭,繼續低頭看著自己手裏的瓜子。


    夏北風忽然眼睛一亮,拍了一下手,恭敬地對那老太太說道:“謝謝您了,我明白了。”


    那老太太將一根食指放在了自己的最村上,朝他搖了搖頭。


    “我可什麽都沒說……都是你昨天晚上自己看見的。”


    夏北風點點頭,表示懂了。迴身推開了房間的門,繞過那老太太,向屋裏走去。


    在他關上門的時候,還隱隱聽到了門口的老太太自言自語的念叨著:“我可什麽都沒說啊……”


    夏北風迴到房間,先是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手機上顯示著還有兩格信號。


    他直接按數字撥出了一個號碼,等了一會之後,聽到了電話打通的提示音。


    夏北風惡劣的笑了,悠閑地等著那人接電話,卻笑著笑著便聽到了短促的忙音。


    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一會兒,不死心的又打了一次,這次則響了很長時間也沒人接,直到自動掛斷。


    他憤怒的又打了一次,這次倒是聽到了聲音。


    電話那頭一個稚嫩的同音不斷地重複著:“對不起,你撥打的用戶已將你暫時拉入黑名單,請不要再打來了,謝謝合作……”


    夏北風:“……”


    他直接把手機狠狠的摔在了桌子上。


    去他大爺的!這貨居然還現錄了一個鈴聲來打發我是嗎!


    他困擾的抓了抓頭發,感覺十分鬧心。


    那老太太還在門口曬著太陽哼著曲兒,看起來心情十分的不錯。


    夏北風拉過椅子,坐在上麵仰頭看著屋頂,發了一會呆,然後長出了一口氣。


    他翻開自己的畫夾,從畫紙底下翻出了幾張宣紙,又在包裏摸出了一支小狼毫和包好的墨塊,將桌上的硯台拉近了點。


    這桌上的硯台在這擺了好些年沒人用,上麵落滿了一層厚厚的灰。夏北風將它收拾幹淨,倒上水開始磨墨。


    “這個硯台倒是個好東西……”夏北風一邊磨墨一邊觀察著那硯台,自言自語道:“如果帶迴去的話也不知道行不行。”


    那是個上好的端硯,打磨的十分光滑。硯台的一側雕著幾株小小的梅花,看著十分精致,像是個女孩子用的東西。


    太陽漸漸的從正上方向西邊偏移,那老太太一直坐在夏北風的房間門口吃著瓜子曬太陽,偶爾哼哼幾句示意屋裏的人自己還沒死。


    而夏北風,則待在屋裏寫了一下午的迴信。


    他本想想替那位“沈念”沈先生寫迴信,看看能不能了那女鬼一樁心願,和平的把她送走,卻在寫下“蔣雲珊”三個字之後便不知該如何下手。


    他這輩子活到這麽大,本來就很少有拒絕異性的經曆,更何況這次還不是自己的事,而是替別人寫信。


    他一開始嚐試著寫了好幾封迴信,有用哄著的語氣寫的,也有直接殘忍拒絕的,還有安慰的,或者直接就像普普通通朋友聊天問候……卻怎麽寫都覺得不是十分滿意。


    於是那些寫到一半便寫不下去的迴信最後的結果,都是被當成廢紙揉成一團扔在了桌子上。


    “嘖,麻煩……”


    夏北風小聲的說了一句,幹脆在那宣紙上畫起畫來。


    他已經浪費了幾張紙,卻依舊沒得出什麽要領,簡直煩的想死了。


    “我為什麽要在這做這種事啊!”


    然而並沒有人能迴答這個問題,這宅子裏現在甚至連一隻鬼的都沒有,他隻能自己煩惱著。


    夏北風用了幾分鍾,就在那張宣紙上畫了一隻小小的鳥兒。那鳥兒不過寥寥幾筆,還是用黑色的墨畫的,卻十分的傳神,就仿佛真的是一隻歪著頭梳理羽毛的鳥兒一般。


    他畫完了鳥,又在鳥的腳底下花了樹枝。不大一會兒,那張紙上已經布滿了墨色的花花草草,滿的甚至無處下筆了。


    於是這張紙又被揉成了一團兒,扔在了桌子上,滾了兩滾,跟它的前輩們一起成為了廢品。


    夏北風又鋪了一張紙,將筆豎在紙上,對著筆杆子發著呆,卻始終寫不出一個字來。


    若是真正的沈念會怎麽做呢?


    他會直接把把沒拆封的信原封不動的寄迴來,讓那蔣小姐徹底的斷了念頭。就像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些一樣。


    真不是個東西啊,怎麽能讓女孩子這麽傷心呢?


    夏北風在心裏感歎了一句,終於找到了點頭緒,開始提筆在紙上寫起了字。


    幸而夏北風與這位“沈念”沈先生還算熟,仿他的字跡也沒費多大勁,不然的話倒是更麻煩。


    他隻用了十幾分鍾的時間,便將那姑娘情意綿綿的十七封信的迴信全部寫好了。


    所有的迴信上除了名字之外,清一色的都隻寫著——收到,安好,勿念。


    六個字加三個標點符號。


    這是夏北風能想出來的最穩妥的辦法了。畢竟如果真的按著那位“沈念先生”的性格來寫。以那人的嘴賤程度,一旦寫多了說不定還會激怒那女鬼,搞得得不償失。


    然後就剩下這最後一封信了。


    夏北風這樣想著,掏出兜裏一直隨身攜帶著的那封信,困擾的撓了撓頭。


    這個最麻煩了,應該寫點什麽好呢?


    正當他糾結的時候,門口一直安安靜靜曬太陽老太太忽然不知怎麽搞出了一聲巨響。


    夏北風一驚,立刻推開麵前的信,衝到門口打開了門。


    那老太太正被昨天晚上看見的啞巴小孩兒掐著脖子摁在地上,看著臉色已經有些發青,眼見就要不行了。


    夏北風想也沒想,直接抬腿,一腳將那小孩踹出了老遠。然後趕緊蹲下扶起那老太太,看她有沒有事。


    那小孩在地上滾了幾圈,才緩緩的重新爬起來,遠遠的站著,有些幸災樂禍的盯著夏北風看。


    那老太太本來已經被掐的斷氣了。夏北風將那小孩踹走之後,狠狠的拍了幾下她的後背,也沒什麽效果,那老太太的心跳也漸漸的微弱了。


    當他正猶豫著要不要試試做人工唿吸時,那老太太竟自己“唰”的一下睜開了眼睛。


    夏北風和那剛剛蘇醒過來的老太太對視了一眼,就立刻挪開了視線,將她往地上一扔,就準備轉身迴房間。


    那老太太敏捷的握住了夏北風的手,將他拉住。


    夏北風迴過頭。


    那老太太現在眼神看著可不像是個八九十歲的老人,倒是更像個二十多歲的女子,一雙眼睛含情帶意的看這夏北風,似乎還有點兒羞澀。


    “這兒姑娘。”夏北風對著有禮貌老太太點點頭,又抬頭對著站在一邊的啞巴小孩兒點點頭“還有這位壯士,你們先聊著,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他說完便扭了一下手腕,將自己的手從那老太太手裏掙脫出來,迅速的退進了房間裏,抬手準備關門。


    “這位先生,請等一下。”那老太太張口喊住了夏北風。


    她這會兒說話時的聲音聽著並不像一個老太太,而是年輕女子的聲音,細細軟軟的,十分好聽。


    夏北風隻好停止了關門的動作,疑惑的看著那老太太。


    一隻小小的鳥兒趁著所有人都沒注意的時候,飛快的從門縫中溜進了夏北風的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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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現在開始要做一個善良的人,關心小朋友什麽的……


    畢竟大過年的一個人也太無聊了,總要找點樂子啊……


    總之還是今天的四千字,祝食用愉快【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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