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對一,十分不公平的一場戰鬥,又沒有什麽限製規則,似乎沒什麽懸念。


    五分鍾後,夏北風拍掉外套上的沙子,爬上了車頂。


    其他人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罵罵咧咧。


    夏天的羅布泊並不適合活物生存,白天的最高氣溫有時甚至能達到六七十度,對於人類來說幾乎不能承受。即便現在已經是傍晚了,空氣依舊悶熱的讓人難受。


    夏北風坐在車頂看向西邊,黃沙的盡頭是一輪橘紅色的太陽,正在緩緩的沉入地平線,太陽附近環繞著形狀各異的雲,無一例外的都被染成了和夕陽一致的顏色。


    沙漠、夕陽、火燒雲、它們所組成的畫麵帶著些許古樸荒涼的韻味,讓看著這副景象的人生出些難以名狀的感動。


    饒是見多識廣的夏北風,在麵對如這樣的景象時也願意浪費一些時間,不去想那些紛擾的現實世界,單純的慢慢的欣賞。


    如果周圍沒有那麽吵的話就更好了,夏北風歎了一口氣,把自己那快要與天地融為一體的靈魂強行拉迴現實。迴頭看看自己身邊的一群隊友,忍不住又一次的歎氣。


    我身在何方,我將去往何處。


    這是一個哲學問題,同時也是夏北風現在不得不麵對的現實問題。


    最近歎氣的時候似乎特別多。


    他從車頂上跳下來,開始清點幾人帶來的生活必需品。


    在確定了剩下的食物和水還能撐個三四天,至少暫時不會有什麽生命危險之後,他的心情稍微輕鬆了一些。他低頭看了眼手表,指針停在十一點二十三分。


    太陽隻剩下三分之一不到,夜晚就要來了。


    徐源和陸明森依舊吵個沒完,宋遠山倒是想要幫忙,不過連食物和燃料都分不清,至於趙楊,已經跑出很遠,隻能看到一個隱約的背影。


    往好處想想,至少他們的意見已經一致了,雖然是在暴力的威脅下。夏北風摸出煙盒,想抽根煙放鬆一下,卻發現隻剩下半包了,猶豫了一會,他又把煙盒放迴口袋。還是省著點吧,他想。


    在抬頭的一瞬間,他似乎看到了正在緩緩沉入地平線的夕陽下,有什麽東西正向他們靠近。“有人來了。”夏北風對幾人說道。


    陸明森的眼睛驟然一亮,問道:“是來救我們的麽?”


    “隻有一個人,應該不是救援隊,倒更像是跟我們一樣迷路的倒黴鬼,連車都沒有……他是準備徒步穿越沙漠麽?”夏北風放下望遠鏡,忽然覺得自己在這幾天裏遇到的找死的人特別多。


    “那我們去幫他一下吧。”徐源想也沒想的說道。


    ”小朋友你是瘋了麽,我們自己都幫不了,哪有空管一個不認識的人,就讓他自生自滅吧。“陸明森毫不猶豫的提出了反對意見。


    “他一個人看起來挺可憐的啊。”


    “我覺得陸老板說得對,我們現在本來東西就不夠分,再多一個人估計隻能撐兩天了,你覺得他可憐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們也沒比他強到哪去。”宋遠山在這件事上跟陸明森的意見顯然是一致的。


    徐源還想說什麽,卻發現連趙楊也一臉不讚同的看著他,隻好閉上嘴,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夏北風。


    夏北風對徐源笑著點了點頭,轉身鑽進車門發動了自己的車。


    “我去那邊看看。”


    夏北風隻說了這麽一句話就開車駛向來人的方向,留下了心思各異的幾人。


    雖然徐源的意見遭到了反對,但是卻沒人阻止夏北風的行動,究其原因的話,估計是夏北風的人格魅力實在太大,讓幾人不由自主的信服,跟暴力的威懾應該沒多大關係。更何況就像夏北風自己說的那樣,沒有了他,剩下的四個人估計都活不過今天晚上。


    沙漠裏一馬平川,沒有什麽能夠幫助人判斷距離的參照物,導致的結果就是看起來距離不遠的地方,實際上開車也用了不少時間。當夏北風把車停在那人旁邊的時候,太陽已經徹底的沉入地下。


    那個人穿著一件衝鋒衣,一眼看上去倒是像夏北風之前判斷的一樣,是個想要徒步穿越沙漠驢友。但他卻孤身一人沒帶行李,也沒看見附近有什麽同伴。以常識來講,這樣一個人是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如果不是跟人走散了的話,那就相當的詭異了。


    “喂,你沒事吧,需不需要幫忙?”夏北風搖下車窗對那人喊道。


    那人原本蹲在地上低著頭不知在看著什麽,連車開到身邊的聲音也沒有注意到。直道夏北風出聲喊他,他才“啊”了一聲,迴過神來。


    當他抬頭看向車裏夏北風的時候,兩人都愣了幾秒鍾,然後異口同聲說道:


    “臥槽,怎麽會是你!”


    “你帶水了麽?”那人震驚了一下之後,馬上想起現在最關鍵的問題不是這個,緊接著問道。


    夏北風無動於衷的看著他。


    “我快渴死了,你難道是準備見死不救麽?”見夏北風毫無反應,那人露出了一個十分傷心的表情繼續說道:“你怎麽可以這麽殘忍,我以前對你那麽好啊,小北。”


    夏北風毫無預兆的關上車窗,發動車子準備掉頭迴去。


    就當沒看見吧,讓他一個人死在這好了,也算是為民除害了。夏北風心想,那四個雖然出門都忘記帶大腦了,除了沒事找事的作死基本不會幹別的,還一天到晚吵個沒完,但是跟這個禍害比起來,簡直可愛的像四個小天使一樣啊。


    那人見到夏北風這一係列的動作倒也一點都不意外,明明剛剛還一副搖搖欲墜半死不活的摸樣,卻在看到夏北風車子掉頭的時候忽然精神十足,就地一滾來到車的正前方,一隻手按住地麵,借力縱身一躍,跳上了越野車的前蓋,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身手矯捷的不像話。


    接著他就蹲在車前蓋上,隔著擋風玻璃看著夏北風,目光深情而又專注。


    夏北風:“……”


    兩人就這樣相顧無言的對視了一會,那人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支馬克筆,開始在夏北風的擋風玻璃上畫畫。夏北風麵無表情的抱著肩膀坐在車裏看著要冷靜啊,他這樣告訴自己。然後看到那人畫了個一箭穿心的圖案,收起筆對著他微笑,蹲在他的車上。


    他仿佛聽到了自己腦子裏那根代表著理智的弦“啪”的一下斷掉的聲音。


    一輛擋風玻璃上畫的亂七八糟的越野車孤零零的停在沙漠裏,看起來分外淒慘,離它幾十米的地方它的主人正在單麵的毆打另一個人。


    “沈雲歸,我真想知道你為什麽還沒被人打死。”


    說這話的時候夏北風正踩在名叫沈雲歸的人胸口上。而沈雲歸則仰麵躺在黃沙之中,大口的喘著氣,他這會兒是真的筋疲力盡,就算是沒有夏北風踩在他的胸口,估計也是沒有力氣爬起來了。對於夏北風問題他根本就不想迴答,況且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夏北風把沈雲歸暴打了一頓之後,心情好了很多,這時候再看沈雲歸的也覺得他確實十分可憐,於是決定大發慈悲的救他一命,轉身迴車裏摸出一瓶純淨水扔到了沈雲歸的身上。


    沈雲歸被純淨水砸到胸口,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不過此時的他也沒什麽力氣去指責夏北風暴力,他連從沙子裏爬起來都顧不上,迅速的擰開瓶蓋,躺在地上就直接開始往自己嘴裏灌水,順便抽空對著夏北風比了一個中指。


    然後就嗆到了。


    “你喝慢點”夏北風站在一邊,看著躺在地上一直咳嗽的沈雲歸,毫無同情心的放著馬後炮“喝水太快容易嗆到,哦,沒錯,就像你現在這樣。”


    沈雲歸還在咳嗽,隻能拿眼睛狠狠的瞪著他。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沒有同情心的人,沈雲歸心道,還問我為什麽沒被人打死在外麵,我看你才早應該被人打死的好麽!


    那個沒有同情心的人此時卻看著他狼狽的樣子,露出了微笑,繼續說道:“隻是嗆到還是好事,像你這樣太久沒喝水還劇烈運動過,喝水太快很容易炸肺的。”


    這已經不是同情心的問題了,這就是毫無人性啊!沈雲歸好不容易緩過氣來,聽到這話差點又被嗆到。


    “這個地方連個鬼影也沒有,醫生就更別想了,要是真的有什麽問題我也幫不了你,不過你放心吧,如果真出了什麽事的話我會把你死在哪裏告訴家裏人的。”


    我一點也不放心好麽!沈雲歸的內心在咆哮。


    這種喪心病狂的人,要不是打不過他,我肯定親手把他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就當清理門戶了。沈雲歸躺在地上頗為殘念的盯著夏北風,在腦子裏演練著應該如何收拾他。


    夏北風仿佛完全沒有感受到他的怒火,也可能是感受到了也不在乎,在發現沈雲歸緩過勁來還賴在地上不肯起來之後,就蹲下伸手去摸沈雲歸的衣服口袋。


    沈雲歸驚恐的捂住了衣領,像個柔弱的少女一樣縮起身子。


    “你你你……你要對我做什麽,我會反抗的你知道麽,我絕對不會那麽容易屈服的我告訴你!”


    夏北風:“……”


    看來剛剛還是揍得太輕了,這才多大一會這貨就又開始抽風了。


    “煙就剩半包了,看看你還有麽,有的話都給我吧,反正你也不怎麽抽。”夏北風耐著性子給他解釋。


    “哦,煙啊,我還以為你要做什麽呢!”沈雲歸聞言開始在身上翻找起來“我記得我應該帶著的,也可能是沒帶,我也不像你煙癮那麽大,我記得昨天好像有人給我一包來著,哦哦找到了在這裏。”沈雲歸從褲兜裏掏出一包沒拆封的的煙,遞給他。


    夏北風接過煙看了一眼,小聲的“嘖”了一下,聲音確實不大,也被聽到了。


    “有你抽的就行了你還嫌棄上了,不要還給我!就你抽煙的那個速度,四十多歲就能得肺癌英年早逝你信不信!”


    夏北風沒理他,摸出打火機點了一根煙叼在嘴裏,抬頭看著自己吐出的煙圈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沈雲歸在一邊絮絮叨叨的預測了一堆夏北風得了肺癌以後會如何痛苦淒慘的孤獨終老,見到夏北風沒什麽反應,最後歎了口氣說道:


    “吸煙有害身體健康啊,你少抽點吧。”


    夏北風“嗯”了一下,繼續望著天空,也不知聽進去了沒有。


    天已經漸漸的黑了下來,空氣也不像白天那麽悶熱,很快月亮就會出來了,沈雲歸躺在地上望著跟夏北風一起看著一點點變暗的天空,忽然想到了一個之前被他忽略了的很重要的問題。


    “小北,你怎麽會在這?”


    “啊,我跟一群閑著沒事想找死的富二代過來一起穿越羅布泊。”被這麽一問他才想起來那四個已經快被他遺忘了的同伴,想到他們的同時隱隱的頭疼似乎也隨之而來“總之是……一言難盡啊。你呢,又是怎麽迴事?”夏北風簡潔的概括了一下自己現在的情況,就把問題又拋了迴去。


    看著沈雲歸一臉“臥槽你不是吧”的表情,夏北風倒也懶得解釋,轉身走向自己的車,準備迴去麵對那幾個被他扔了半天的同伴。


    沈雲歸生怕被扔下,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跟在夏北風的身後開始感歎:


    “我啊,別提了,這次是被人坑了,還遇到了個不知道什麽玩意的怪物!”


    沈雲歸的煩惱看起來也不比夏北風少的樣子“你知道之前網上有個什麽鬼樓蘭公主的帖子麽?我就是因為那個破帖子才在這的,結果遇到……嗯,怎麽了?”


    沈雲歸本來跟在夏北風的身後,準備這幾天的離奇遭遇講給他聽,走在前麵的人卻忽然停住,麵色不善迴過頭。


    “先別管什麽鬼公主,你,給我去把那堆亂七八糟的擦幹淨。”


    夏北風越野車上,沈雲歸的“大作”布滿了整個擋風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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