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墨眯縫著眼讓自己沉靜下來。

    “你告訴航,別再往那張卡存錢了,我要那麽多錢沒用,現在有羅姐供我吃喝,也不缺錢花。”阿秋說到。

    林清墨問:“那你家人呢?”

    “家人?不說了……”阿秋低聲道,然後低下頭,半天沒抬起來。

    兩人各自想著心事。

    “走吧,去看看羅靜芝。”阿秋突然說。

    林清墨本不打算去了,可又好奇那個女人到底什麽樣,或者說她好奇一切與佟雨澤有過關聯的人。

    阿秋開門的時候,裏邊有個暗啞的聲音喊:“是阿秋嗎?怎麽去這麽老半天?”

    “羅姐,我……我剛碰到個人……”阿秋趕忙說。

    “碰到個什麽人?”

    林清墨跟在阿秋後邊,通過門廊,來到客廳。一個麵相蒼老的女人坐在沙發上,盯著她。

    “這是誰啊,阿秋?”羅靜芝麵無表情地問。

    阿秋賣了個關子:“羅姐,還記得那件事嗎?”

    “什麽事?”

    “那年航被抓了,我被挑了腳筋……你記得為什麽吧?”

    “當然記得,與這個女孩子有什麽關係?”羅靜芝說著又把視線移到林清墨臉上,突然眼神閃爍地道,“不會就是她吧?”

    阿秋點點頭。

    羅靜芝盯著林清墨看了幾秒,然後拍拍自己身邊。

    林清墨走過去,坐下。

    “小姑娘,你為什麽來?”

    林清墨看看阿秋,又看看羅靜芝。

    “他早走了,你是要報答他嗎?想以身相許?”羅靜芝一本正經地問。

    林清墨有些窘,搖搖頭。

    羅靜芝粗著嗓門兒問:“那來做什麽?阿秋,她來做什麽?”

    “羅姐,你別逗了,會嚇著她的!”阿秋笑道。

    羅靜芝也嘎嘎地笑了,笑得像隻年老的公鴨子。

    林清墨看著那張皺巴但仍不失周正的臉,心想就是這個女人。

    她不想把她和佟雨澤聯係起來。

    “我知道你來做什麽。”羅靜芝突然一臉嚴肅地說,“你是不是和航在一起?”

    林清墨訝異地看著她,點點頭。

    “別奇怪,我雖然老不中用了,但還是有些人脈的……”

    羅靜芝說,“我知道他在哪兒,過得如何,是不是碰到了困難,甚至知道你,林清墨,和他重逢了……是不是有人找他麻煩,嗯?”

    林清墨不得已再點點頭。

    “前段時間有人告訴過我,說有個男的假扮警/察去xx證券公司了解他,我就奇怪,叫人一打聽,果不其然是有人搞小動作,我羅靜芝現在是鞭長莫及了,罩不住他了!”

    林清墨不知該如何搭腔。

    “你在懷疑他?”羅靜芝突然眼神犀利起來,問林清墨。

    “什麽?”

    “是不是有人告訴你他以前是個鴨子?所以你便動搖了,卻又舍不得他,找到深圳來,你想知道什麽?”

    林清墨囁喏地道:“想……想了解事實真相!”

    羅靜芝逼問:“什麽真相?”

    林清墨為難地看著她,不好開口。

    “小姑娘,別人說的你都相信嗎?有的我可以說沒有,沒有的我可以說有,憑我的心情和意願決定,你願意聽嗎?”

    林清墨求救般地看看阿秋,阿秋無奈地搖搖頭。

    林清墨說:“當然,羅大姐,看你想不想講了,不想講也就算了!”

    “別叫我大姐,叫羅阿姨……你,你是在以退為進?”羅靜芝突又嘎嘎地笑了,林清墨拿不準她是不高興還是高興。

    接下來林清墨去廚房幫著阿秋做午飯。她想過是不是該告辭,可又有些不甘心。

    午飯後羅靜芝要午睡。阿秋小聲地告訴林清墨:“她現在身體不好,脾氣有些古怪,你就先呆著,估計她會告訴你!”

    林清墨想,得等多久?

    晚飯後她坐立不安,想開口問話又有些猶豫。羅靜芝專心地看著電視,視她如無物。

    熬到十點,先是阿秋打了個哈欠。

    “阿秋,你抱床毯子放我屋,晚上清墨陪我聊聊。”羅靜芝一改白日裏尖刻的語氣,和顏悅色地道。

    阿秋點頭去了。

    林清墨洗漱畢,等著羅靜芝一塊兒進了臥室,兩人半倚在床頭。

    羅靜芝點燃一顆煙。

    “我睡不著,整晚整晚睡不著,可能是年輕時缺德事做多了,冤鬼裏總有膽大的托夢給我……都是那死鬼作的孽,關我什麽屁事?”羅靜芝說完苦澀地笑了笑。

    林清墨不自在地笑笑。

    “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麽,看你急,白天想告訴你,不過我最近失眠太厲害,心想還不如晚上聊聊。”

    林清墨善解人意地點點頭。

    “不過呢,你未必相信。對航,一開始我的確想據為己有。老梅死了,兒子沒了,我還剩下什麽?錢!錢有什麽用呢?換男人!換來的男人隻是工具,解決欲/望罷了!他們一個比一個下賤,阿諛奉承,隻差插上一根尾巴在你麵前搖了。航卻不一樣,怎麽不一樣你比我清楚。所以我稀罕他呀,耐著性子跟他周旋……也奇怪,要按我那時的脾氣,用強不是不可以,可我偏偏舍不得!”

    “航來到我身邊後我反而沒那麽多欲望了。我突然覺得自己迴歸到了一個母親的角色……人心是個奇怪的東西……打個比方給你聽,你說當你看見好看的花是什麽想法?摘下來獨自欣賞?可總有那麽一種花美好得讓你不舍得摘下。那時航在我心裏就是那樣的花!我不是說因為他帥,健美……怎麽講呢?他各方麵都很優秀,讓我不忍心傷害,倒真想幫助他,不過我也有私心,想他一直在我身邊,我能看著他。”

    “就這樣,航如約寒暑假過深圳來陪我,我白天出去應酬,晚上迴家看見他心裏就覺得舒暢,那種舒暢跟一個母親看見自己的孩子茁壯成長沒什麽太大區別,我那時真覺得自己像個聖母,很珍惜和他相處的日子。航提出來白天到人家裏去做家教,我也應允了,我願意他高高興興地生活著。”

    “航畢業前他父親患病需要手術,我二話不說出了那筆醫療費。航是個懂得感恩的孩子,可我知道他心裏對我不是完全沒有抗拒的,那種感覺很難說清……他畢業後,我幫他聯係了一份xx證券公司的工作,待遇相當不錯,航沒反對。不過自上班後他就很少去我別墅了,你可以理解我有多失落,不過好人做到底,我沒有責難他,而是照樣把錢存給他,我知道他家裏需要錢。”

    “可惜後來他父親還是死了。”

    “後來有人告訴我他有女朋友了,我了解了下,那女孩兒長相平庸,完全配不上他,我那時的感覺跟一個吃了虧的母親完全一樣,可你說我能怎樣,自個兒在一邊心疼罷了……後來又聽說他們倆大吵了一架,分手了,而且女孩兒鬧得很兇,航覺得沒辦法再呆下去了,不告而別了!”

    “這些年我不是不知道他在哪兒,也知道他一直覺得對阿秋有愧,所以隔三差五地總會存點兒錢給她……總之航是個有情有義的孩子,我雖想他,可也知道我是他不光彩的記憶,所以一

    直忍著不去打擾!”

    林清墨聽到這兒頓覺寬慰了許多,側過頭謝到:“羅姨,謝謝你!”

    “也別謝我!我也不是那麽純潔……”羅靜芝自嘲地笑道,“你看過一本叫‘兒子與情人’的書嗎?dh.勞倫斯寫的,我對航的感情就跟書中的母親一樣……好在我最終沒去玷汙他……”

    林清墨若有所思,看著羅靜芝說:“我還是要謝謝你!”

    “要謝也行,好好和他過日子。我看得出你是真心愛他,何況你們的緣分不淺,我羨慕都羨慕不過來……另外,如果他不知道你來過,就別告訴他了,在他心裏,這是段不良記憶,雖然……你明白的……”

    林清墨點點頭道:“我知道!”

    她本想告訴羅靜芝佟雨澤的生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講。

    第二天她便告辭了。羅靜芝囑咐她記住她的話。阿秋送她出了小區。

    “清墨,我們算是孽緣,對不起了!”阿秋流著眼淚說。

    “阿秋姐,一切都過去了,別老想著了,好好生活下去!”

    阿秋點點頭,又說:“你告訴航,我現在真不缺錢,羅姐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說過我和她是相依為命,不但給了我一筆養老錢足夠我後半輩子過日子,還立了遺囑說死後把這套房子送給我……讓航也忘了以前的事吧,與你和和美美生活下去……你們……一定要幸福!”阿秋把自己都給說感動了,又抹開了淚。

    “一定會的,你也多保重!”林清墨抱抱她說。

    對林清墨而言,深圳之行無疑是圓滿的。佟雨澤的形象也更加豐滿了些,更可愛了。她值得去愛。她想想是迴四川還是盡快迴到佟雨澤身邊,猶豫半天,突然想去他的家鄉看看,看看他母親。

    這個想法一旦冒出來就生根發芽了,林清墨迫切地想見到那個老人。

    在她的思想中,佟雨澤的母親,她未來的婆婆就是那位姓方的鄉村教師,至於莫琪,她很難把她當婆婆看,她隻算是她尊敬的長者。

    不過她這種想法隻能悶在心裏,可不能說出來。

    她找了公用電話,撥通了莫琪的手機號。

    “我是莫琪,您哪位?”莫琪的聲音。

    “我是清墨。”

    “清墨?你在哪兒?雨澤可都急死了,他去都江堰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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