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娘要是與你計較,又怎麽會讓你成為皇後呢?額娘怎麽看啊,怎麽看你這個性子跟額娘年輕的時候真是一模一樣啊!爭強好勝、心高氣傲,目下無塵,眼睛裏啊揉不得半顆沙子,比起富察氏來啊,額娘更加喜歡你,真性情,不虛假,好孩子,你在忍一忍,可千萬莫斷了心誌,等著皇上想明白了,自然會放你出去的。”


    可嫻聽話地點了點頭道:“額娘放心,可嫻即便是死,也要死得有價值,不會就這樣冷冷清清地自裁在這冷宮,若是不能做他最愛的女人,那我便做他最恨的人。”


    當夜,靈芸哭著跟我稟告道:“額娘,出大事兒了。”


    我心中已經猜到了三分,道:“皇後終究還是自裁了是麽?”


    靈芸捂著嘴道:“額娘,皇後簡直是瘋了,她、她在冷宮裏與一個侍衛赤身裸體的死在了一起,此時皇上都要被氣瘋了。”


    哎!這個可嫻啊!臨死之前她竟然背叛了弘曆,她是真心想要讓弘曆記住她一輩子啊?哪個男人能夠承受這樣的羞辱?何況那個人還是天子。


    又連累了一幹無辜的人,弘曆簡直是親自在冷宮裏完成了一番血洗,事後,恨不得將可嫻挫骨揚灰啊?挨著還有永璂在,他聽了我的勸,沒有如何,可是喪禮去特別的簡單,連一個皇貴妃的儀仗都不願意給。


    此後更是許多年都是耿耿於懷,每當提起可嫻來,都是咬牙切齒,對待永璂也是極其的不順眼,幸好我還能護著他一點。


    可嫻死後,我將綿德與翎筠、憶林、令皇貴妃一同叫到了慈寧宮,冷冷問道:“你們告訴哀家,皇後如今這般慘死,皇上如今氣得病重,誰該來負這個責任?”


    我雖然身體老了,但是眼睛還沒有瞎,心也還依舊明亮,我拄著拐杖,一步步地走到他們的麵前。


    他們紛紛道不知道我這話的意思,我重重地將拐杖狠狠地往地上一戳,道:“你們不知道哀家的意思,好、好得很,那邊讓哀家來好好來問問你們,說,那個叫雪吟的歌女是誰找來的?”


    令皇貴妃的頭低得更下了,我繼續道:“哀家再來問問綿德你與翎筠為何那般巧地來到了哀家的船上?再則,皇上又為何那般巧的來了?憶林,你告訴哀家,你沒有在你皇阿瑪麵前進言,讓你皇阿瑪將她放到冷宮裏去?”


    被我問了幾句,個個都沒有話說了,我問道:“哀家再問你們一遍,此事,你們認是不認?”


    綿德道:“□□母,綿德隻是關心□□母,所以才到□□母的船上去的。”話音剛剛落下,我一拐杖就打在綿德的身上,喝道:“還敢扯謊?你不曉得哀家與皇後談話的事情,都沒得旁人麽?你靈芸嬤嬤攔著你們,不讓你們進去,你非要進去的,你關心什麽?關心皇後會殺了哀家不成?”


    我這年紀大了,身上也沒得多少力氣,然這一拐杖著實也不輕,綿德連忙求饒道:“□□母,綿德知道錯了,綿德隻是心中不服氣罷了,綿德的祖母那般年輕就歿了,阿瑪也是那般命薄,而這一切與她都分不開幹係的。”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走到了憶林的麵前,問道:“憶林,你就這樣教育哀家的曾孫麽?”


    憶林淚流滿麵道:“皇祖母,從前您是那般疼愛憶林的,如今、如今怎麽為了那個女人而這般叱喝憶林?憶林說的不過是事實而已?何況,憶林的皇額娘那年為何會突然薨在東巡的路上,斷斷與她是脫不開幹係的。”


    “這麽說你是承認了?”我是恨鐵不成鋼啊?想要抬起拐杖打她,可惜被靈芸給攔住了,靈芸道:“太後娘娘,您快別動氣了,即便你當真要責罰這群晚輩們,也不必親自動手的。”


    我道:“說得對極了,哀家這般大的年紀了,怕是與你動不了手,憶林你、你給哀家自己掌嘴!”


    憶林頂嘴道:“皇祖母,憶林到底做錯了什麽?”我見她這般嘴硬,狠狠地朝她的背上打了一無拐杖道:“你還敢頂嘴?你是要氣死哀家嗎?”


    憶林連忙道:“皇祖母,憶林知錯了,您別生氣。”


    我又喊道:“皇貴妃,你、你……”。


    令皇貴妃倒是很識相道:“皇額娘,臣妾知錯了,皇額娘若是要責罰,臣妾毫無怨言,隻是請皇額娘給臣妾留些顏麵,不要在晚輩們麵前責備臣妾,不然臣妾怕是沒臉活了。”


    “你還曉得要顏麵?你明知道皇後的性格,明知道皇上的性格,還敢設下這樣的毒計,來讓帝後反目,鬧成今日這番模樣?”令皇貴妃無話可說,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道:“臣妾、臣妾並未想得這般周全,皇上喜愛歌女,臣妾也是想要投其所好。”


    “好,好一個投其所好,那麽哀家便喜歡看著你自己打自己,你此時便好好地來投其所好,好好地討好一下哀家吧!”她也不敢不從,左右開弓地打起了自己來。


    我又指著翎筠道:“還有你,翎筠啊?你是綿德的妻子,是三公主的女兒,也是哀家的第一個曾孫媳婦兒,哀家這般疼愛你,你不能輔佐夫君成才便罷了,你還能幫著三公主在他耳邊胡言亂語,讓他小小年紀充滿了仇恨,你、你該當何罪?”


    翎筠忙著道:“翎筠知罪了,□□母息怒。”


    綿德求情道:“□□母,您要罰就罰綿德吧!翎筠如今懷裏綿德的孩子,您就饒了她吧!”聽他如此說,我也是高興不是,難過也不是,我這般動怒,然而又擔心打壞了她的孫子,她肚子裏的可是我的曾曾皇孫啊!”


    便也隻好作罷了,便也令令皇貴妃停止了掌嘴,指著他們道:“哀家今日這般喝你們,懲罰你們,不是要為皇後出頭,也不是說她沒有罪?哀家隻是氣你們,竟然想著利用哀家這把老骨頭?你們平日說自己如何孝順,如何孝順?莫非就是這般孝順的麽?”


    她們紛紛道知錯了,我這一番大怒,也覺得體乏了,便道:“你們利用哀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令皇貴妃,從今日起,你給哀家去欽安殿抄寫佛經,為皇後的亡靈超度,抄夠七七四十九為止,憶林,你、你給哀家以女兒的身份為皇後守喪,要誠心誠意,不可虛假;至於綿德與翎筠兩個小的,禁足在家,哪裏也不準去,好好地替哀家養著小曾曾孫,若是出了個好歹,哀家、哀家饒不了你們。”


    這麽多年來,我都沒有發過脾氣,倒是沒想到臨了,人都要入土了,我竟然發了這麽大的脾氣?


    這些年,我瞧著後宮這些女人的爭鬥,真的是看厭了,於是決定搬到清漪園裏居住,隻能想著眼不見心不煩了。


    乾隆四十年


    弘曆已然是六十五的老人,來清漪園看我,我問道:“自從可嫻死後,你的後宮便再無皇後,你是怎麽想的?”


    弘曆道:“朕都這般的年紀了,有無皇後都無所謂了。”


    “可如今朝堂上都在唿籲你立太子,你不立皇後,該立誰也太子呢?哀家知道,如今你膝下的幾個孩子裏,你最中意的便是十五阿哥,魏氏,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麽?這些年,她這個皇貴妃也很是稱職!”


    “沒想到她已經遊說到額娘這裏來了,立不立皇後倒是無所謂的,關鍵她是想要朕立太子,朕的確是想要立永琰,但是偏生她這般讓朝臣們來給朕壓力,朕便偏生不妥協。”


    “你、你開始厭惡她了麽?”


    “那倒不是,隻是帝王都喜歡聰明的女人,卻偏生不喜歡太過聰明的女人,這便是當日皇阿瑪的淑貴妃當不了皇後的真正原因啊?浮萍此人頗有見識,根本就不是一個普通的養花女,她說她這般見識與才學是因為在四書庫裏所學,然而若是在進入四書庫之前她如同個孩子般單純,光看那些死書也變不成這樣?


    他比朕小了十八歲,如今也不過是青年,真若是立她為皇後,立永琰為太子,朕不知道朕這個皇帝能夠活到何時啊?何況永琰年方十五歲了……”弘曆說出了自己的擔心,最後道:“不過朕這個年紀也的確該立太子了,不過,朕得效仿漢武帝,立子殺母。”


    同年,令皇貴妃魏氏浮萍薨。


    乾隆四十二年


    這一年我已經是八十幾歲的老人了,就連靈芸曾經在我眼中如同一個孩子般的人物都已經滿臉的皺紋了,人啊,終究是會生老病死的,到了這番年紀,我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了。


    弘曆僅僅拉著我的手道:“額娘,您再陪陪我!”


    “都是六十多歲的老人了,怎麽還如同個孩子般?弘曆,你返老孩童了麽?” 我雙眼迷離地瞧著他,仿佛他依舊是當年那個年輕俊氣的小夥子,殊不知他此時走道也快不了了。


    “那麽多的女人,那麽多的孩子,都不能陪著我,唯有額娘才可以的,額娘若是沒有了,我、我可該怎麽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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