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要正式受封,一大早,翊坤宮內便是忙得不可開交的,來來迴迴的送東西的,朝服、朝珠等等,倒是熱鬧得很了,為了佩戴受封時的朝冠,請來梳發的嬤嬤便是七八個的,一屋子的人,來迴賀喜。


    年紀大了,便越發不愛這繁瑣禮節了,隻想著早些結束的好,帝後身邊的小太監們也是來來迴迴的稟告,如帝後如今在做什麽?什麽時候來迎接我起駕雲雲?


    忙得是不可開交的,弘曆在冊封後宮嬪妃時,禮儀都是從簡,倒了我這裏,打著盡孝的名頭倒是打算要大肆操辦的,我也推脫不掉,倒當真沒想到我年世,竟然還有如今的風光日子,可見老天憐憫,不忍我的疾苦白白承受啊!


    “秉太後娘娘,裕太妃奉上賀貼,恭賀太後娘娘榮登鳳寶……”


    “秉太後娘娘,果親王福晉特奉上拜帖慶賀,恭賀太後娘娘福壽綿延……”


    隨之便是怡親王府、各親王府福晉都送來賀貼,倒是覺得欣慰的,靈芸道:“裕太妃、和親王等今日都會入宮來觀禮哦……”


    “那要留下裕太妃為好,哀家要好好與她說說話的。”當了這個皇太後,怕是又多了一層束縛,此生能與我促膝長談的怕也隻有裕太妃了,自然,將後所談論的也不過關於子子孫孫的事兒了。


    在這一群朝賀之聲裏,偶爾出現過一個不一樣的聲音,便格外的刺耳,有個女聲道:“奴婢揚州前任知府楊之孝之女楊雨霖給太後娘娘請安,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迴首瞧去,隻見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女跪拜在地,靈芸問道:“你是哪個宮的?有事兒要稟告太後娘娘麽?”


    那女子抬起頭,雖然穿著宮女服飾,然而眉目之間頗有靈氣,一看就是江南那水靈之地出來的姑娘,五官嬌小玲瓏,甚為貌美,楊雨霖道:“奴婢不是哪個宮的,此番特意以宮女之名入宮拜見太後,乃是請太後為奴婢伸冤……。”


    “冤?”到當真是沒想到,在我受封為乾隆王朝皇太後之際,竟然有人喬裝打扮入宮來找我伸冤?倒當真是驚奇了。


    “大膽,太後娘娘受封的日子,你來喊什麽冤?即便真心有冤,自有父母官來處理,哪裏能夠來驚動太後娘娘?”靈芸叱喝著,急忙命人進來道:“將她帶下去,查查是哪個放進來的,太後娘娘何等尊貴?豈是人隨隨意意能夠麵見的?”


    楊雨霖倒也不畏懼,隻是匍匐在地痛哭起來,道:“太後娘娘,此事若是父母官能夠做主,奴婢又何必千裏迢迢來京城呢?若奴婢的冤情是任何人都能夠審理的,奴婢怕也不會背井離鄉千辛萬苦伸冤到這紫禁城裏來的。”


    我見她如此,怕是有著重大冤情,便道:“你有何冤屈?說來聽一聽?若真是冤,哀家自然會為你伸冤,若不是冤,你喬裝入宮,不僅僅你違反了宮規,就連放你入宮的人也是,紫禁城從午門到這翊坤宮要經過多少宮門,饒過多少宮道?其中又有多少關卡?這一幹人等怕是都要被你所連累啊!”


    “奴婢之冤,足夠炎炎六月飛霜飄雪,並且唯有太後娘娘可以替奴婢做主。”她很是隆重地說道,說著抬起了頭,滿臉淚花地瞧著我道:“奴婢所稟告之事,事關重大,還請太後娘娘屏退左右。”她哀求道,更是讓我不知如何是好?這是何等冤屈,竟然要這般慎之又慎?


    “放肆?你是何等人,莫非還要讓太後娘娘與你單獨共處一室不成?誰知你居心何測?”靈芸教訓道!


    “此事,事關先皇名譽、事關先怡親王名譽、更是關乎太後娘娘名譽,還請太後娘娘明鑒……”聽到此處,我不由緊張起來,她這話是什麽意思?她說到了胤祥的名譽?糟糕?揚州知府?莫非……我心中有了個不好的念頭,急忙命令道:“靈芸留下,你們都下去,沒得哀家懿旨,任何人不得入內……”。


    眾人見勢,也隻好紛紛退下,頓時宮內便安寧了,靈芸有些疑惑地瞧著我,我朝她點了點頭,她便朝楊雨霖道:“你有何冤情快些說,若是誤了太後娘娘的受封大典,可是要出大事兒的。”


    楊雨霖淚眼連連地謝恩,從衣袖之中取出一副畫軸來,道:“奴婢呈畫一副,還請太後娘娘過目,不知太後娘娘可否認識畫中人?”


    我與靈芸又是麵麵相覷,靈芸忙著取過那畫軸,我道:“慢!”指著楊雨霖道:“你自己打開!”當日去承乾宮,毫無防備,若非弘曆事先知情,隻怕就死在戴麗顰的毒茶之上,此女子來路不明,我也不能輕信,若是“以畫傳毒”也並非是什麽新鮮的事情?


    此時此刻,我怕也是有幾個暗敵的,楊雨霖聽了命令,便將畫卷打開,畫不是很大,然而去足夠讓我看清楚,上麵畫著一個翩翩少年,負手而立站在一所江南亭子裏觀景的情景,一襲黑色長跑,神色冷漠淡然,周身都散發著冷傲高貴的氣息。


    不等我開口,靈芸便吃驚地道:“皇、皇上……”這女子怎麽會畫弘曆的畫像呢?莫非,又是他在外麵惹下的風流債不成?不、不對,若真如此,他還能讓人家女子跑到我這裏來伸冤麽?


    “大膽,你何以私畫皇上畫像?”靈芸喝道,那女子更是哭的撕心裂肺,道:“奴婢並不認識此人,隻是五年前的三月底,此男子曾經拜訪過奴婢的府宅,奴婢父親與長兄都十分殷勤接待,然而,不久之後,一群來曆不明的殺手,殺了奴婢全家,隨之一把火更是將整個家宅如數燒毀,父親見我年幼,將我藏身於枯井之中,奴婢才得意逃生,而,父親那時告知奴婢,我楊家之所以遭受此難,隻因上了一封彈劾怡親王的折子……”。


    越是聽,我內心已越是不能平複,五年前的三月底,不正是雍正八年的三月嗎?四月初胤祥就受到了召喚他迴京的聖旨,隨之,迴京,隨後,自刎而亡!


    楊雨霖繼續道:“而這一切都是因為畫中的翩翩少年,雖然奴婢不知道他的身份到底是何?但是父親不過區區一個揚州知府,即便怡親王做錯了什麽事情?父親又豈敢彈劾先皇最為寵信的弟弟、權攬朝堂的怡親王呢?所有的一切都授命於此少年……。”


    聽到此處,我已經支撐不住了,當日彈劾胤祥在揚州圈養□□鍾離歌的揚州知府竟然是授命於弘曆?不!這、這不可能?他怎麽會知道我在揚州呢?


    “你胡說八道什麽?”不等我叱喝,靈芸便已經開了口。


    “奴婢不敢胡言,其中緣故,奴婢本是不知道,知道前不久有人來揚州暗訪,找到了我,我這才知道我楊家滅門慘案,竟然全部都是因為此人,而其中緣故,竟然這般離奇?竟然關乎到先皇、先怡親王、還有太後娘娘您……”


    說到此處,那楊雨霖待我已然是橫眉冷目了,道:“事情這般大,奴婢也知道,此番入宮必有一死,但是即便是死,奴婢也要來問一問太後娘娘,當日是否與先怡親王在揚州有過情愫,若真是如此,我楊家為保護皇族名譽而死,也是值得的。”


    聽到此處,我隻覺得心口一疼,連忙捂住了心口,靈芸過來照看我道:“額娘,你不要聽她胡說八道,她此時來稟告此事,必定居心不良,誰能夠證明她所言是真是假?”


    楊雨霖道:“是真是假,太後娘娘將皇上請來問一問便是了……太後娘娘不知廉恥,與皇叔通奸,當今皇上又令我父親彈劾,彈劾過後,又殺我楊家滿門滅口,奴婢隻聽聞過宮闈秘史極其離奇,倒是沒想到離奇到了這般地步?皇族之人做錯的事情,何以讓我楊家來當這替罪羔羊?”


    說著不知從哪裏取出一把匕首來,道:“我小小民女,自然不敢冒犯權威,然螻蟻再卑微,也是生命,自知不能為我楊家滿門伸冤,也更不可能活著走出此門,今兒我楊雨霖便血染紫禁城,死後冤魂永久盤旋於皇城宮牆內,讓你們皇族之人永世不得安生……”。


    說著一下子就刺入了自己的胸膛,我隻覺得眼前一片血光閃過,捂著胸口更是覺得唿吸緊促,靈芸也是慘叫一聲,門外有人聽見動靜,見了此等場景也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遠遠傳來太監的傳告聲道:“帝後攜帶後宮嬪妃恭迎太後娘娘起駕昭仁殿……”緊隨著便是禮樂之音,喜慶一片……。


    “額娘……”靈芸哭著喊了我一聲,“靈芸扶您出去好不好?莫要信這女子的話?絕不會是皇上所為,一定是有人挑撥您與皇上的關係,故此才想出此等計策的,您可千萬不要中計啊?”


    是啊!這必然是個計策!可是畫像可以作假、楊雨霖的話也可是假的、即便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胡編亂造,可、可她知道我與胤祥的事情,她能夠知道,旁人也能夠知道,今日我若當了這個皇太後,豈不是要拿著整個皇族的名譽當陪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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