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匆匆打聽來報道:“娘娘,是儲秀宮的祺嬪娘娘歿了!”很好,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目中無人,張揚囂張的女人死了,死得出乎意料,清顏說得沒錯,生孩子的女人都是從閻羅殿轉一圈的,能否轉得迴來就得是看天意了,菀妃轉迴來了,未必祺嬪就能轉迴來的,夜空裏月光出奇的皎潔,星星格外的明亮,一盞一盞的好像為祺嬪點起的喪燈。


    我仰頭望去,西南方向有兩顆最為明亮的星星一閃一閃的,我想那該是哥哥的眼睛,他看到了,他笑了,這個女人的阿哥鄂敏聯合甄衍道上奏彈劾哥哥,多次出言不遜侮辱我,頂撞我,還在永壽宮提議讓我出家為尼?我還沒能打上她一個耳光,沒給她點苦頭嚐嚐呢,她就這樣的與世長辭了,不知是她的幸運還是她的不幸,沒能親手殺了她泄憤是不是我的遺憾呢?


    “可是,祺嬪娘娘誕下了一名小阿哥。”百合繼續說道。


    “什麽?小阿哥?”滿空的星光終究還是無眼的,我本想慫恿襄嬪除去菀妃,再利用富察貴人除去祺嬪的孩子,剪去皇後的希望,可惜如今一來,菀妃沒死,祺嬪卻死了,還留下了一個小阿哥,明眼人都知道,皇後就是要借用祺嬪的肚子生個孩子,要不然怎麽會在祺嬪懷孕期間把她保護得好好的,幾乎滴水不露,即便在病中也依舊留神著儲秀宮的一舉一動。


    若不是襄嬪為玥珊舉行穿裙之禮,拖住了她的步伐,才讓我有機可趁命人假傳聖旨騙祺嬪出儲秀宮,不然別說下手連見麵的機會都沒得,如今祺嬪死了,那這個孩子豈不是皇後一個人的了?


    想想也好,若是皇後膝下有了孩子,那菀妃的孩子地位都不顯貴了,那菀妃的地位也就沒這麽根深蒂固了?可是皇後有了資本跟菀妃抗衡,我呢?我該怎麽辦?恐怕我在這後宮就沒了競爭力了,我對皇後都沒有用處了,沒得了利用的價值便是要被人除去的。


    “娘娘,您沒事吧!”百合扶著我即將摔倒的身子,深夜裏有著一絲絲的涼意,這可該如何是好?果然如清顏說的那般,釀得百花成蜜後,為誰辛苦為誰甜啊?


    我是借用著富察貴人的手除去了祺嬪,可是貌似也是順了皇後跟菀妃的心意啊?皇後成功的借肚生子,菀妃也不動聲色的少了一個競爭對手,而我,除了剛剛那一刹那的快感與得意,什麽也沒有,這一仗,我是贏了還是輸了呢?


    月明星稀的夜空,散發出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紫禁城籠罩著死死的,誰也掙紮不出去,翊坤宮內的紅燭明豔入霞的燃燒著,那麽的慢,更漏一滴一滴那麽的清晰緩慢,跟老牛拉破車似的,不得勁兒。


    如我這般徹夜難眠的女人應該是處處都是,沒熄滅燈火的宮殿也不止翊坤宮,派人去鳳鳴軒打探過消息,和惠公主服藥之後已經安然無恙,怡親王與十三福晉已經出宮,皇太後親自到鳳鳴軒照料因受驚而舊疾複發的和惠公主,以及因母妃莫名其妙在昭仁殿昏倒剛剛才舉行完成穿裙之禮的玥珊公主。


    聽聞小阿哥一直都哭鬧不止,太醫診斷是驚嚇過度,要緩過這個勁兒來恐怕還要些時候,而為了救小阿哥而摔倒在地果親王受了重傷,聽聞腰斷了,傷筋動骨一百日,怕是一時半夥好不了了,“腰”?對於男人而言多麽的重要,何況是他一個尚未娶妻的王爺呢?能否傳宗接代還未可知呢?


    果親王,一個學富五車才華橫溢而不務正業玩世不恭沉迷於自然風光喜愛遊山玩水的王爺,一個口口聲聲要尋求一名絕世女子匹配深信緣分與天意的癡情王爺,一個貪於享樂不參與朝政之事的自明兄弟,一個甘願違背宮規擅闖後宮隻為迎合皇上心意的忠心臣子,一個風度翩翩貌似潘安的美男子,在某些方麵,是女子便會對他有幾分欽佩的。


    我忘不了在家宴上總是遲早出席時的那一副從容不迫的表情,忘不了那日他擅闖翊坤宮時頂撞我的情景,更忘不了她在碎玉軒看見脫簪散發的我,眼神之中攜帶著厭惡與憐憫交織而成的一種情感,好似在嘲笑我“自作自受”,偶爾能在翊坤宮內聽見他的笛聲,偶爾能夠在閑餘之時聽見他的某些消息,先帝寵妃之子,自九歲開始便伴駕遠行,那時候相見,他還是個毛頭小子,不料想一轉眼便是文韜武略的好男兒了,那個當初還會靠在皇後懷中撒嬌的小男孩長大成人了,終於成為了皇上身邊的一員虎將了。


    我不信他隻是一個甘於野鶴閑雲的懶散王爺,他骨子裏留著愛新覺羅氏翻滾的血液,就該繼承了愛新覺羅氏男兒鐵骨錚錚的男兒氣概,康熙帝的男子們,沒有一個是庸才的,被幽禁終生的大阿哥直郡王驍勇善戰,被廢除太子之位的二阿哥理親王,才華橫溢,多次代先帝監國,覺無紕漏,三阿哥誠親王,鍾情於詩詞,頗有成就,乃大清少有的才子,八阿哥廉親王更是不必說,連皇上都親自言語說廉親王與才華可與他比肩,十三阿哥怡親王無論是在詩詞歌賦還是在國家社稷,軍事還政務都是一等一的能人,簡直就是無所不能的神人,皇上對他是重用有加,絕不含糊的,十四阿哥,與皇上一母同胞,卻與他多有不合的大將軍王,連哥哥都對他欽佩不已,隻可惜皇上登上皇位之後就被幽禁,至今下落不明,逐漸湮滅在朝政之中。


    我相信果親王也不會沒得男兒的熱血抱負,設想隻不過是為了打消皇上的顧及而不得不隱藏鋒芒,畢竟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廉親王與九王之事過後,無人敢再挑戰皇上的權威,兄弟之間早就沒了兄弟情分,隻有君臣的禮數。


    百合替我吹滅了外廷的紅燭朝我道:“娘娘,早些歇息吧,想必今兒的事兒您也累了。”我不是不想歇息,隻是我一閉上眼睛都能看見富察貴人那死不瞑目的眼神,她好像知道是我害死她的,可是我沒有要她去永壽宮抱著小阿哥到處亂跑,沒有讓她把小阿哥拋到空中,險些摔死,我忘記了,她是個瘋子,她已經神誌不清了,我怎麽奢望她不出事故呢?


    “替本宮寬衣吧,多的是本宮費心的事兒,不好好的休息,哪裏來的精神與之對抗呢?”用大拇指骨按了按太陽穴,怕是明日一覺醒來,會有很多很多的事兒接踵而來的。


    還未褪下外衣便聽見小杜子在外稟告道:“娘娘,大事不好,皇上這夥兒派人請您到景仁宮去呢?”發髻上陪著那一隻事事如意珍珠步搖上的珍珠散落在下來,與地麵接觸時發出清脆的生意,與更漏的聲音如出一撤。


    “慌什麽?本宮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匆忙叫去問話的。”我自我安慰道,該來的終究會來,怕是沒得用的,隻能挺胸抬頭的迎風而去,不要自亂陣腳才是好的,見招拆招,借力使力,橫豎是要麵對的。


    重新裝扮便去了景仁宮,還未進入便聽見一陣摔杯子的聲音,胤禛的聲音傳來道:“混賬東西,朕讓你另找地方安置,誰讓你把人關到別宮去?”


    “臣妾該死,臣妾隻當她鬧起來又吵又鬧沒完沒了,唯恐她傷了她人故此才會把她放在別宮嚇唬嚇唬的,誰知闖出這樣的大禍來?”灩嬪委屈的哭訴道。


    “皇上息怒,富察貴人染上這種怪病,早不該居住在宮內,是臣妾的疏忽?”皇後如慈母般溫和的勸慰道。


    “皇上,陵容妹妹也並未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那鐵鏈鎖著若是無人去開鎖,那賤人即便有通天之法也掙脫不開,可見是有人居心叵測,刻意為之的。”惠嬪更是憤憤不平,咬牙切齒的說道,菀妃的痛苦她總是如此感同身受的,那日,被皇上當場戳了脊梁骨,此時又幹在皇上麵前進言,可見她在太後心中的分量不輕了,不然為何太後也要取我性命呢?若非承乾宮的那張紫檀木雕龍刻鳳床被化為灰燼,我此時還不知是一翻什麽摸樣呢?


    “你說你親眼看見福嬪帶人去過別宮可是當真?”


    “迴皇上奴才不敢胡言亂語,的的確確是福嬪沒錯兒的,娘娘身邊的小杜子跟奴才從前是在一個屋內住的,奴才決不會看走眼。”


    “你說是福嬪命你去儲秀宮請祺嬪去昭仁殿的是也不是?”


    “千真萬確,奴才本在昭仁殿外廷伺候的,福嬪娘娘說各宮主子都來了,唯獨儲秀宮的主子沒來,命奴才去請,說是皇上的旨意,還賞賜給了奴才二十兩銀子。”兩個小太監跪倒在地如實稟告道。


    我扶著百合的手進入景仁宮的正殿,帝後坐在主位之上,灩嬪與兩位小太監跪倒在地,右邊坐著端妃、惠嬪,左邊是敬妃,屋內四周都是帶刀侍衛,這場景未免太過重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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