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楞在原地,心裏狠狠一顫,就想立馬脫口而問,“你憑什麽?”

    但那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吞了迴去。因為棠音剛剛已經明明白白講了,她是宋玦未過門的妻子,而她什麽都不是,隻是這大海裏普普通通的一隻烏龜罷了。

    漫漫聞言,眸光微暗半垂,目光落在棠音的曳地望仙裙上,那裙針腳細密工藝上乘,一看便是九重天上的宮娥做的。而她的,隻是一身簡單至極的襦裙。這樣的她,站在宋玦身邊,當真像個侍女。

    可,宋玦現在病的很嚴重,即便要走,也想等他好了再走,小月說,作烏龜,要懂得知恩圖報的,宋玦對自己那麽好,她自然應當照顧,所以…….漫漫抬起眼眸,裏頭水汽洇然,幾分脆弱,幾分渴望,“棠音仙子,能不能別趕走我,我便遠遠地看看,等仙人哥哥好了,我就離開。”

    棠音看著她,嘴角勾起笑,是她慣有的溫婉,可說出來的話卻很決絕,“不能。”

    “咚。”一聲,漫漫麵無表情,人卻已經跪在地上,聲音顫抖地厲害,“都說仙子是菩薩心腸的,求求你了,別趕走我。”

    棠音笑吟吟,“怎麽會有你這樣的人,他是我的夫君好不好,你一個連侍女都算不上的,整日跟著他做什麽?”

    漫漫看著她如海藻般漆黑的長發,因為劇烈的情緒導致起起伏伏的波動。她踱了幾步在漫漫身側緩緩下蹲,一字一句清晰地在她耳畔道:“想要留在宋玦身邊,你想都別想!”

    漫漫最後是被蝦兵蟹將整個扔了出來,她不敢遠去,整日整夜地便躲在一處珊瑚礁裏,默默守著。雖然沒有看到宋玦,可她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也是好的。

    固守珊瑚礁,漫漫也不知自己等了多久。隻是,這一日的東海似乎與往日有些不同。那璀璨耀眼的水晶宮殿上方,聚集了不少遊魚。

    水晶宮一向是龍王所住的宮殿,那些遊魚怎麽敢成群結隊的聚集在宮殿上空,著實奇怪。

    也便是遊魚越來越多時,魚群裏有一陣盈盈光亮。

    漫漫將視線抬高了一點,隔著浮動的水草,看清那遊魚的中央有人輕踏水波。

    她吸了一口氣,那人已經站到眼前,水藍色緞子衣袍,袖口處是滾邊的刺繡,再走進些,蒼白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可那雙眼睛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柔。

    看到這樣的宋玦,漫漫有點難過,手微微伸向他,帶著濃濃的鼻音道:“為什麽在夢裏,你

    的臉也那麽白。”

    宋玦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方緩緩響起:“呆瓜,大白天呢,又做夢了?為什麽不在水晶宮裏睡,要跑到這裏睡覺。”

    漫漫沒有說話,隻是抬起頭,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仔細看看他的臉。

    宋玦在她麵前蹲下,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不過幾日不見,你就忘了我麽?”

    漫漫有點兒吃驚,這觸覺一點都不像是個夢。她伸手握住他的衣袖,緊張地問:“仙人哥哥,你是不是好了?”

    他抬眼看她,透著浮動的氣泡,他的眼眸似深海般深邃:“嗯,”他道,“因為我的小烏龜找不到了,我就起來尋她,我看看她跑去哪裏貪玩,連哥哥都不管了。”

    漫漫難過地說不出話來,想到之前還躺在水晶床上的他,又想到不讓她進門的棠音,她張了張嘴,“不是的,我很想照顧你,也很想守在你身邊的。可是……”

    那些他不在時能忍住的眼淚,現在卻忍不住,抹了抹已經掉下來的淚,哽咽道:“我想著就留在這裏,如果你醒來了,我就能早些知道的。”

    她咬住自己的唇,費力地咽下那些酸楚,“然後你真的醒來了,真的就來找我了。”

    宋玦低頭看著她,良久,他冰冷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頰,壓低了嗓音,“別怕,我總是在的。”

    水晶宮殿的遊魚似有某種感應,碧波之上,翻轉遊離,銀色的魚鱗一明一暗,宛若下起一場盛開的雨。

    宋玦隻來得及說這樣一句話,眼睛便開始一點一點闔上。

    身子隨著慣力往後傾倒,銀色波光裏,他的臉別樣俊美。

    即便他剛剛還能站著,還與她微笑,卻掩蓋不住重重的病容。

    漫漫渾身顫抖,驚慌失措地伸手抱住不斷下滑的他,她的臉緊緊地貼著宋玦,“哥哥,你說過你會在的,別騙我好不好。”

    隻是懷裏的人,再也沒有什麽反應。漫漫想要再抱緊他,可是她的力氣是那麽小,一點兒也控製不住,人最終還是斜斜地倒在地麵上。

    漫漫顫抖著肩膀,難過已經上升為絕望的窒息,終於像是一隻孤獨的小鹿,痛苦地哭出聲。

    她才想起,宋玦降生時,帶來了吉兆,水晶宮殿上方,數萬遊魚感知天運,聚集於此。

    降生之際舞動朝賀,死了亦是。

    他是生是死的氣息,這些魚兒最易感知。

    這一刻,時間靜止,她想清楚了這些,反而腦袋一片,直覺胸口處有氣息堵著,怎麽都上不來。

    “龍鱗已破,勉強站起來已經是耗費盡元氣,他,必死無疑。”身後傳來棠音不冷不淡的聲音,漫漫迴首,一雙眼睛裏汲著淚水,“不,不可能的,他剛剛還和我說話了,還站在這裏的。”

    “那不同尋常的樣子,大約是迴光返照吧。”棠音垂眸看著躺在地上的宋玦,眼裏閃過痛色,“你難過,難道我便不難過麽?可他活不了了。”

    漫漫感到害怕,眼中的眼淚太多,睜眼都是模模糊糊的,她試探著將手慢慢放在宋玦的胸口,哽咽道:“哥哥,我該怎麽辦?”

    棠音眼神有些渙散,即便要死,你也要死在她懷裏,宋玦,便是這樣中意她。

    一滴淚從她的眼眶裏滑落,明知道接下來自己說的話會造成多麽大的代價,棠音還是固執地開口,“如今,若要救他,或許隻剩下一個法子了,小烏龜,你可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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