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亦可疼的忍不住叫了一聲,整個人弓成了蝦狀,連動都不敢動。小腹部傳來的那種時而絞痛時而絲絲拉拉的扯痛,像極了偶爾的經痛,可是卻比那種痛來的強烈的多。她不停的調整著唿吸,不知過了多久,那痛意才慢慢減退成隱隱的抽痛。


    她小心的坐了起來,咬著牙去倒水,可是熱水卻似乎並沒能緩解她的疼痛感。她算了算日子,月經似乎已經遲來了十幾天,因為拍戲太忙她竟然忽略了。一向月經挺準的她,難道是因為拍戲強度太大身體不適應導致了月經來遲並痛經?


    她拿了衛生棉走進衛生間,想把身體清潔一下,卻在看見內、褲上那鮮紅暗紅色混雜並糾纏著白色絲絮樣的一團血塊時,嚇得不輕。


    血還在繼續往下流,肚子依舊疼的厲害,渾身感覺輕飄飄的,腳底下軟的幾次險些摔倒。鍾亦可知道,就算她再懶得折騰,也必須去醫院看一看,這種怪異的流血,她不敢置之不理。


    她勉強穿好衣服,想來想去,還是給小羽打了個電話。


    “亦可姐,什麽事?”小羽的聲音有些迷糊。


    “小羽,能不能陪我去一趟醫院?本來不想打擾你的,可我一個人怕萬一出了什麽狀況應付不來,真是不好意思……”


    聽出她聲音的虛弱,小羽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你等我,亦可姐,我馬上去找你!”


    鍾亦可歪在床邊,忍著腹痛,等著小羽。


    她能明顯的感覺到,每當有血流出的時候,肚子裏便從子宮一路向下傳過一陣撕扯的銳痛,疼的她不停的吸氣……


    小羽很快就趕到,所幸她會開車,兩人便沒有打車,開著鍾亦可自己的車子去了附近最近的一家醫院。


    躺在急診室的床上,疼的臉色慘白的鍾亦可,看著小羽匆匆忙忙的跑進跑出替她交費送化驗單,既慶幸自己沒有硬撐著不去麻煩別人獨自來醫院,也滿心感激著如此善良熱心真誠待她的小羽。


    很快,一個女醫生拿著所有的檢查報告,給她寫起了病曆。


    “末次月經?”


    鍾亦可想了想,“3月7號。”


    “你的這次出血不是月經遲來,而是妊娠生化。”


    鍾亦可愣住,“什麽,什麽意思?”


    女醫生指著化驗單,“hcg和黃體酮數值顯示你懷孕了,b超卻查不到孕囊,根據你自己形容的出血狀況,你說的那個血塊就是自然流產的孕囊。”


    鍾亦可頓時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她怎麽就莫名其妙的懷孕了?而在她還不知情的情況下,那個小生命就一聲不響的就離開了她?


    她顫聲問道,“請問,這種流產是怎麽造成的?”


    “多種原因,有可能是受精卵本身發育不好,這是胚胎自身的優勝劣汰,也有可能是受精卵在往子宮著床的過程中,母體因為太過勞累或受過某種刺激導致它著床失敗而流產。你不用有心理負擔,單純的一次妊娠生化通常來講不會影響以後生育,我給你開些止痛藥,你好好休息,等血幹淨後去做個婦科檢查,看看孕囊是不是徹底排出了,如果沒有就需要清宮。”


    醫生走後很久,鍾亦可還迴不過神。


    她並不是有多渴望做母親,而是出於一種女人的本能,為自己身體裏那個匆匆來匆匆去的小生命而難過。她也無盡的懊惱著自己那次因誤判了安全期而沒有吃藥的大意,竟好端端的害死了一個無辜的生命。


    不過,即使這個小生命依舊還在她的身體裏和她一同唿吸,他的父親會允許他來到這個世界上嗎?


    她想起那次佟佑安的話,假如她不小心真的懷了孕,他說他會親自帶她去做掉。


    “你不要以為老人家要抱重孫的話,我也會遵從。”


    他冷漠的表情和聲音浮現在腦海中……


    鍾亦可掩上眼睛,輕輕的笑了笑。


    坦白講,他對她真的挺好的,雖然他不愛她,但也沒有虧待她,她也從來沒後悔過嫁給他。可是,她明白,他並不想要她給他生孩子……


    所以,這樣也好,我的孩子,你這樣的離去,也許是最好的選擇……


    隻是,怎麽心裏還是那麽疼呢……


    有晶瑩的水痕順著她的指縫,無聲的淌過……


    小羽輕輕的抱住她的肩,“亦可姐,你別難過……醫生都說了,這是大自然的優勝劣汰……”


    她緩緩點頭,啞聲說道,“這件事,不要讓任何人知道。謝謝你了,小羽,請你幫我保守這個秘密。”


    小羽連連點頭,“你放心吧亦可姐,我保證不會說出去的。”


    鍾亦可掙紮起身,“我們迴去吧,迴去你也好休息。”


    “醫生不是讓你再留下觀察觀察出血量嗎?我沒事,我一夜不睡都沒事!我們就聽醫生的安排吧!”


    “還是迴去吧。”鍾亦可不顧小羽的再三勸阻,固執的站起來,彎著腰捂著肚子,向門口慢慢走去,小羽見狀連忙上前扶住她,無奈的皺緊了眉。


    迴到酒店房間時已經是淩晨三點多。


    吃過止痛藥後,鍾亦可除了還有輕微的牽扯不適感,痛意基本已經散去,可是她卻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睜眼閉眼腦子裏滿滿都是那一團血淋淋的孕囊。


    她拿起手機,找到佟佑安的號碼,猶豫著……


    他們已經十幾天沒有聯係過了,或者確切的說,是他十幾天沒有聯係過她了。平時拍戲太忙她根本沒時間去想他,可此刻,她忽然發現,她是那麽想聽見他的聲音……


    無論他們之間有沒有愛,他畢竟是她那個可憐的孩子的父親……


    可是,這麽晚了,貿然打過去會不會影響他的休息呢?常常要忙碌到淩晨的他,這個時間或許才剛剛入睡吧……她不忍心……那就等天亮吧,天亮的時候,她一定要和他通個電話,哪怕隻是聽見他的一聲“早”,也是好的。


    她於是又把電話收起,壓在了枕下。


    她始終保持著蜷成一團的姿勢,秀美的眉頭緊緊的擰著,輕輕顫動的睫毛水汽氤氳……


    因為這一夜幾乎沒怎麽合眼,鍾亦可早早的就起了床。大家每天都是五點左右起來化妝準備,這一天她更是比誰都早,小羽擔心的看著她,“亦可姐,今天要不就別拍了,請一天假吧。”


    鍾亦可搖搖頭,“沒事,我已經好多了。”


    小羽知道自己勸不動她,也就沒再多說什麽,而是取了一個保溫壺過來,為她倒了一小碗,“先喝點,暖暖身體。”


    鍾亦可接過來一看,是濃稠的紅棗水,不由有些感動,“謝謝你。”


    小羽認真說道,“我這裏放了紅糖紅棗紅豆,都是補血的,昨晚迴去就開始熬,以後每天都給你熬。”她說著又舉著一個水煮蛋,“喏,快點喝,喝完趕緊吃了它,你必須得把身體補好,不然以後會落病的。劇組這裏條件有限,但我一定會想辦法去買些有營養的給你補身體!”


    鍾亦可鼻子酸酸的,被她一板一眼的樣子逗笑,“你年紀輕輕,懂得還不少呢?”


    小羽咧了咧嘴,眼底有抹隱痛,“我爸的小三兒流產時,家裏人伺候她的那一套,我基本都記得。”


    鍾亦可的笑僵在唇邊,“小羽……”


    “沒事,亦可姐,我隻是想告訴你,我能把你照顧好,我是怕你不信任我才告訴你這個的。”小羽連忙解釋。


    鍾亦可沒再說什麽,甜甜的湯水咽下去,嚐到的卻是苦苦的滋味。


    “亦可姐,有句話,我不知道能不能問。”小羽蹲在她身邊,仰頭看著她。鍾亦可點頭,“你說。”


    小羽咬著嘴唇,“如果我冒犯了你,你不要生氣好嗎?”


    鍾亦可再次點頭,小羽方才輕聲說道,“亦可姐,那個男人……沒有家室吧?”


    鍾亦可皺起眉,“哪個男人?”


    “就是……那個……孩子的父親……”


    鍾亦可吸了口氣,“他啊……”


    他當然有家室……


    我就是他的家室啊……


    可他並不愛他的這個家室,連公開都不願意……


    她笑了笑,看著表情緊張的小羽,似是明白了什麽,堅定的搖了搖頭,“沒有,你放心,我絕不會做破壞別人家庭的事。我和他之間,是光明正大的關係。”


    果然,小羽鬆了一口氣,眼眶有些紅,“我不是要打探你的隱私,亦可姐,可是我昨晚看你都那樣難過了也沒有給他打電話,我就以為你們的關係是……我真的特別喜歡你,所以才特別害怕你不敢找他是因為他有家室,那樣我就會特別特別的糾結……因為我最痛恨的就是第三者,最最痛恨那種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可我又是這麽喜歡你……”


    “好了,別說繞口令了!”鍾亦可輕輕的彈了彈她的腦袋,努力輕鬆著語氣想讓她不那麽傷感,“我發誓不會辜負你的喜歡,好不好?”


    小羽嘻嘻的笑了起來,轉身就去給她剝雞蛋,鍾亦可看著她,不由感慨,看上去那麽陽光開朗的小羽,也有那樣痛的心事。


    看來每個人的人生,其實都離不開悲傷。


    隻不過有的人用快樂去掩蓋悲傷,有的人卻用悲傷埋葬了快樂。


    這樣想著,她便立刻拿起電話,撥出了佟佑安的號碼。


    孩子的離去和小羽的事,讓鍾亦可忽然想明白,快樂的權利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為什麽要讓自己活在一段失敗愛情的陰影裏,對身邊這個完美如神又待她不差的男人患得患失不敢爭取呢?她若不去嚐試,怎知他不會愛上她?人生本就不長,為什麽要放棄快樂選擇壓抑?


    不管她和佟佑安過去各自經曆過什麽,不管他們兩人的未來會如何,她隻想珍惜當下,珍惜那個叫她“佟太太”、能給她保護又會給她溫暖的男人,好好的和他過日子……


    電話響了五六聲都沒人接,就在鍾亦可以為他睡的太晚還沒起床的時候,聽筒裏忽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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