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樓的老鴇,叫花姐。

    花姐依舊是帶著笑臉,語氣卻帶上濃重的疑惑:“小姑娘怎麽會來我們天香樓?”

    洛煙斜靠在貴妃椅上,懶懶地開口:“不行麽?”忽而明媚一笑,引得花姐愣神:“今天我包下伊月。”

    花姐會心,吩咐丫鬟去叫,正要退下,卻聽聞洛煙稚嫩的聲線:“你留下。——我一個姑娘家,來這裏,自是有目的。”

    珠簾湧動,一雙柔荑向兩邊撥開,煞是撩人。嬌媚的嗓音已不住在問:“媽媽為何要我來陪客?”

    卻在看見“客人”之後,瞪大了漂亮的眸子。

    洛煙淺淺地笑了,招唿著:“我叫洛煙。來,坐下。我有事要講。”

    “你要買下天香樓?”花姐和伊月都覺得受了驚嚇。而緹虹,終於在日複一日的驚嚇之中有了免疫力,不再那麽一驚一乍。

    小手撚著紅木桌的雕花:“那當然。連同這地,這房,還有所有姑娘,”對上伊月,“包括你。價錢自己出吧;三日後我會帶錢來。”

    伊月不解:“那是為何?看姑娘家底厚實,天香樓並非最紅的青樓,怎麽會看上這裏?”

    “非也。你這天香樓雖不是最大,卻在紅名巷口,”洛煙把玩著自己的指節,“我還會買下你周遭的一兩家青樓與這裏合並,那目的你們便清楚了吧?自然是,”又指向伊月,“把你包裝成第一歌姬,這天香樓,就是第一青樓了。”

    又對著三人不信的神情笑笑,“憑什麽,陪我去樓下見識罷。”

    花姐再次召集了客人:“各位官爺,我們天香樓又來了一個新的姑娘嫣兒,還未入籍,今天免費為各位呈上一曲。”

    隻見那珠簾後,小小的人兒調整著琴弦,美麗的臉用麵紗圍起,隻有一對清澈幽深的黑眸露在外麵。薄薄的麵紗卻不妨礙聲音,纖指撥弄起古琴。

    “引歌長嘯浮雲 劍試天下 白衣染霜華

    當年醉花蔭下 紅顏刹那 菱花淚朱砂

    猶記歌裏繁華 夢裏煙花 憑誰錯牽掛

    黃鶴樓空蕭條 羈旅天涯 青絲成白發

    流年偷換 憑此情相記

    驛邊橋頭低眉耳語

    碧落黃泉紅塵落盡難尋

    迴首百年去

    鏡湖翠微低雲垂 佳人帳前暗描眉 誰在問君胡不歸

    此情不過煙花碎 愛別離酒澆千杯 淺斟朱顏睡

    輕寒暮雪何相隨 此去經年人獨悲 隻道今生應不悔

    姍姍雁字去又迴 荼蘼花開無由醉 隻是欠了誰 一滴朱砂淚

    ……”一曲畢,人人癡醉。半晌方響起此起彼伏的叫好。

    洛煙空空環視台下,便施禮離去。未曾注意台下喧雜的人群中眉目俊秀的藍衣少年,眼中純粹的讚許和驚豔。

    退到後台,洛煙對著伊月眨眨眼睛,從袖中拿出幾張曲譜,寫的是諸如《美人浴》,《雕花籠》,《小蝶吟》等合適的歌:“再不信,可以趁這三天試試。”又將幾張宣紙理一遍,來的時候急急匆匆,也不知有沒有拿錯。

    果不其然,順手將還沒補上詞的一首給混了進來。將這一張紙疊起來放入袖中,看了一眼還在台上忙碌的花姐,對伊月說:“我先走了。嗬,讓花姐準備好房契地契賣身契哦~~”便走出了大門。

    迴頭拉住諾諾的緹虹,調侃:“親愛的,快走咯,天色不早了。難不成,你想留在這兒?”

    緹虹羞了臉,憤憤叫道:“煙兒!”

    洛煙把頭靠在緹虹肩上,討好似的說:“好啦好啦,我說笑的。”誇張地一揮衣袖,“我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兩人便打打鬧鬧走去,都未發現洛煙袖中的紙已落在地上。

    藍衣少年好不容易從那脂粉堆裏逃出,在門口喘著氣,俊秀的容顏,神色頗為失望。他好不容易離“家”出走一次,因為精通音律,嗜好絲竹,聽信了那些紈絝子弟的話,來了青樓。那靡豔小調卻完全入不了他的耳朵。想到方才那嫣兒姑娘的一曲《朱砂淚》,星眸再次明亮起來。那才是好曲!隻可惜,老鴇後來說她不是這裏的歌女,隻是來客串一把,真實身份也不明了。哎,真想見見她的真容!

    他依舊靠在門口喘氣,卻瞥見一個小小身影落下一張折起的紙。他把紙撿起,沒來得及看便想追去。

    隻是,人已消失於街市。

    低頭一看,竟是一曲譜子。少年嘴角綻放出笑容。

    看來,這次來賦麟,偶然撿了個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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