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你今天也是那麽的美麗動人。夜空中皎潔的月光也無法與你身上高貴的光輝同日而語。”


    “你跟我說這些是沒用。”林艾薇繼續維持著麵無表情,甩了甩腿,想把威廉踢開:“我想,酒吧裏廝混的那些女人會喜歡你這套的。”


    威廉訕訕的放開手,從表情上看應該完全沒有受到什麽打擊。他抹掉眼睛裏的淚水後站直了身子,然後撫平了衣服上的皺紋。


    無論何時,威廉總是很在意自己的儀態,除了在林艾薇麵前有些犯二之外,別人眼中的威廉總是彬彬有禮,溫文爾雅的。


    此時他傲然說道:“那親愛的艾薇,你難道不知道麽,我在夜場裏的綽號是暗夜王子。隻要對著女人露出笑容,她們就會心甘情願的奉上小費。”


    “嗯。我懂,犧牲色相什麽的來錢超級快,你就算出去賣菊花我都不驚訝,不過注意安全。”林艾薇點點頭說道。


    威廉大急道:“什麽賣菊花?你知道什麽叫做賣菊花?”


    林艾薇斜眼看著威廉,小臉紅了一下,抿著嘴巴不說話。


    威廉捂著胸口噔噔噔的退了幾步,一臉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究竟是誰?誰教了我可愛的艾薇那麽粗魯的話?天殺的,我一定要和他拚命!”


    林艾薇一聲不吭的朝樓上走。


    這二貨越是和他說話越是犯二,不理睬就是最好的對待方式。


    木質的樓梯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二樓唯一那間可以用的臥室是屬於林艾薇的。


    房間裏的裝潢很普通,一張普通的單人床,一個衣櫃,一張書桌和椅子。連半點女生用的裝飾品都沒有,甚至連一麵鏡子都沒有。


    單調、毫無生趣。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不為過。


    但是林艾薇覺得這裏很不錯,至少幹淨。


    除了沒有電力係統,必須使用蓄電池之外,房間並無其他不便之處,帶一個獨立的盥洗室,供水是正常的,每天可以洗澡,雖然僅限於冷水澡,那也夠了。林艾薇並不怕冷,確切的說碰觸到熱水反而讓她有種不自在的感覺。


    脫掉衣服洗完澡後,她倒頭躺到床上。


    切斷供電的時間是每晚八點整。平民區的居民很少夜生活,沒有電,活動不起來,大多在八點後便休息了。


    特洛星的能源供給配置在同類殖民星算得上仁慈。至少夜幕降臨後還有三小時的供給,比起一些小型殖民星不知好了多少倍。


    林艾薇有些失眠。


    每到月亮那麽大那麽圓的夜晚,她的心情便無法平靜。一種毫無根據和緣由的煩躁折磨著她的精神,讓她有種大聲唿喊卻又不知道喊什麽好的衝動。


    她躺在床上,直瞪瞪的盯著灰白色的天花板,身體中的血液因為煩躁仿佛要衝出體外。這種讓人抓狂的感覺在某一瞬間達到頂點。


    林艾薇的腦海一片空白,下意識的哼起了一首歌謠。


    小時候睡不著,母親經常會在床邊為她哼唱這首歌。


    歌詞已經記不得了,也許根本就沒有歌詞,總之,隻能依稀迴憶起少許的旋律。不尖銳也不低沉的聲音迴蕩在空曠的房間裏,融化在夜色之中。


    一樓的客廳裏,威廉還在碎碎念,艾薇的叛逆期是不是到了,萬一以後誤入歧途怎麽辦各種不著調的假設。


    當林艾薇的哼唱響起的時候,威廉突然神情一肅,不言不語的仰著頭仔細傾聽起來。


    幾分鍾後,胸口的躁動被平息下去了,聲音戛然而止,林艾薇的手交叉在胸前,意識陷入了黑暗之中。


    夢開始了。


    一艘巨大的星際飛船,搭載了三千兩百名乘客從母星地球出發前往特洛星。


    不出意外,十天後,這些人將遷徙到新的殖民地,開展新生活。


    航行的第四天,噩夢降臨。


    隕石流毫無征兆的出現在星際飛船的航道上,引擎發生了大爆炸,隻有很少部分人逃了出來。


    “還記得我麽?”


    “我叫威廉,我們坐同一班星際飛船去特洛星。”


    “你的父母已經喪生了,我丟了行李,暫時沒法離開特洛星了,要不我們做個伴,好不好?”


    “若是想要上學,得有監護人的簽名,別擔心,我能幫你辦妥的,隻需要等幾天而已。”


    “等一等,這把刀你帶著。今天民事星管局的人帶來的,據說是你父母給留下的遺物。”


    “林艾薇……艾薇……你還記得我麽?”悠悠的唿喚聲仿佛穿越了時空從遠古而來,貫響了林艾薇夢境下的潛意識。


    “對不起,我記不得了,我真的記不得……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夢境裏,少女對麵前的年輕男子說道。


    那個年輕男子穿著一身奇怪的衣服,看上去好像是很久以前的裝束了。一頭灰褐色的長發梳理的一絲不苟,用黑色的絲絨帶子綁起,灰藍色的眼眸中透著一股溫柔的笑意,也許還有難以讓人察覺到的恭敬。


    “沒關係的,別害怕!我一直會陪在你的身邊。我們可以重新認識一下,我叫威廉?懷因特,是個流浪藝術家,叫我威廉就好了。你知道自己的名字麽?這是你的身份卡片,上麵寫的是林艾薇。”


    “你好威廉,我叫林艾薇……”


    “你好,美麗的淑女,很高興認識你。”


    夢境猶如旋轉的輪盤再一次迴到了原點。這樣的場麵林艾薇不知道夢見了多少次,當醒來的時候又會忘卻掉大半,隻剩下模模糊糊的記憶。


    臥室的床邊,威廉靜靜地佇立著。


    他的右手手掌輕輕安放在林艾薇的額頭,修長的指尖碰觸著她的皮膚,原本灰藍色的眼眸已然變得猩紅。


    詭譎的紅芒在瞳孔中閃爍,裏麵映照著少女安詳的睡容。


    她的神情看起來比剛才舒服了許多,也許已經在做著好夢。


    威廉緩緩將手收迴,可以了。


    雲層將夜空中高懸的月亮遮擋,第十四街區陷入了大麵積的黑暗中。抬望眼,依稀可以看到散發著朦朧光輝的月亮邊緣產生了絲絲微不可查的紅色弧暈。


    “謝謝你。”


    夢境中,林艾薇笑了起來,威廉說的幾個笑話讓她暫時走出了喪失雙親的痛苦陰影。


    “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床邊,威廉輕輕的說道。


    他的眼眸已經恢複了正常色澤,露出一絲哀傷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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