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敲響了木門,等了一會後,才從裏麵傳出一聲應答,打開了包間的門。


    雖然希泊很少去掄動鐵匠錘,打造一些重型兵器或鎧甲,但由於他熱衷於自己尋找礦石並冶煉,所以年近花甲,身材依然魁梧健壯,隻是頭上的短發花白了一些,看得出歲月流淌的痕跡。


    “你們是誰?”


    希泊不認得兩人,暗自皺眉,做精細活的時候,最忌諱被人頻頻打擾,所以他才要了獨處的包間。


    索西雅款款一笑,跟在身後解釋道:“希泊大師,這兩位,是名滿天下的劍神夜林和花之劍豪風櫻,聽到您在這,立刻就來拜訪您。”


    僵硬的臉龐緩緩解凍,他雖然沒見過夜林,但也偶爾會從旅客中聽聞一二,起碼對於名姓不陌生。


    “原來是那支傳奇小隊,恕我眼拙,請進吧。”


    既然是老板娘索西雅說的人,那應該不會有錯。


    “哪有,是我們叨擾了您才對。”夜林連忙客氣一笑,他手裏還有一瓶好酒,索西雅給的見麵禮。


    就在兩人一前一後進門的時候,風櫻伸出手指戳了他一下腰,秀眉微蹙,小聲道:“我怎麽不知道,我還有花之劍豪的稱唿,誰起的,好難聽。”


    “你的粉絲唄,我覺得挺好的,不然叫你風之劍豪的話,就太快樂了。”


    房間裏的木椅都鋪了棉墊,因為是單純的包間也沒有別的東西,圓桌上擺著一壺溫酒,兩盤吃幹淨的小菜,都放在托盤裏。


    清理的整整潔潔的桌子上,現在更多的是一些精巧細微的工具,希泊似乎在做什麽首飾。


    被邀請著落座之後,夜林勤快的溫上了酒水,又接長三郎提來的下酒菜,一番行為讓希泊很受用,堅毅的麵龐也逐漸柔和起來。


    互相客套之後,風櫻還是直述來意,她和希泊都是追求“美”的人,說不定,還真會有共同語言。


    “你追求劍術之美,驚鴻一瞬,落花萬千取敵性命?哈哈,很有趣。”


    希泊點頭一笑,情緒更加放鬆了一些,沒想到,還是一位有些共同話題的姑娘。


    追求極致的“美”,在常人看起來應該很抽象,無法理解。


    “好酒,風櫻,你也應該知道,我的畢生理想吧?”


    他沒有先指點風櫻如何尋找極致之美,反而是先問了一個很簡單的問題。


    “嗯,您繼承先父遺誌,想要打造最美的裝備!”


    “對,最美的裝備,我的理想,嗬嗬。”


    自嘲一般搖了搖頭,那笑聲中,夾雜著幾分滄桑和唏噓。


    希泊突然站起身,在牆角的一個行囊裏不斷翻找,摸出來幾個巴掌大小的盒子。


    也不故作神秘或猶豫,直接打開其中一個蓋子,裏麵是一塊固定在鋪墊的海綿裏,指甲蓋大小,橢圓葉子一樣的金片。


    “你們兩個,知道我的成名作吧?”


    因為涉及到專業領域,希泊不自覺有了一絲大師的氣概,但不盛氣淩人。


    “指甲大小的金飾,一百零八道魚鱗紋,這就是那個金飾?”夜林仔細看著金飾,暗自讚歎。


    上麵刻畫的紋路鱗次櫛比,每一道魚鱗的長度幾乎完全相同,並非強行刻上紋路,一百零八道,滿滿當當,恰好布滿飾品。


    純手工製作的藝術品!


    “你們再看這個!”


    希泊打開了另一個盒子,裏麵同樣是一塊指甲大小的金片,也是魚鱗紋,但比起上一枚來說,紋路好像更密集了一些。


    “還有這個!”


    第三塊金飾薄片,大小甚至更小了一些,但魚鱗紋路卻密集的可怕,有一種,他把精細的指紋給一點一點雕刻上去的錯覺感。


    希泊默默坐下,好一會才又歎了口氣,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又道:“你們看明白了麽,最美的裝備,那是根本不存在的,每當我苦尋神秘礦石,精心打造出首飾的時候,我總覺得,不夠完美。”


    他把三枚金屬片靠在一起,指向第一枚,“這是我的成名作,一百零八。”


    又指向第三枚,“我耗費一個月的作品,三百道!但我覺得它仍然不是極限。”


    希泊好像自己生了氣,抓起桌子上一根銀飾項鏈,純銀的項鏈,吊墜中包裹著一塊淡藍色的寶石,優美之姿,一下就讓風櫻挪不開眼。


    “你們看,這項鏈有人願意出價十萬金購買,稱讚絕美,但這鏈條上還可以雕刻花紋,這寶石還能夠打磨切割,若是有美麗女子相襯,又能增色三分,還有……”


    夜林和風櫻稍稍有點麵麵相覷,大師這怎麽自個把自個說生氣了。


    然而就在希泊拿著項鏈一頓貶低,夜林都要以為這東西一文不值,丟大街都沒人撿的時候,對方突然吐了口氣,語氣一轉,微笑道:“雖然沒能做到極限,但是,它很美,我個人覺得它很美。”


    一直迷迷糊糊的風櫻,嬌軀恍然一震,她好像抓到了什麽東西,一點思維的明光,一點她需要的突破契機。


    一旁的夜林已經被震撼到了,不愧是大師之名,在追求極致之“美”的道路上,有了一種超然的領悟。


    “你明白了?”希泊有些詫異,又有些期待。


    他渴望一個理解自己如今真正理想人,不論是男人女人,還是朋友敵人,都好,都可以。


    夜林點頭一笑,拿起桌子上的小酒盅,青花瓷的樣式,道:“這上麵的花紋很漂亮,工匠師傅很細致。”


    隨手又拿起承載金片的盒子,看都沒看裏麵的東西,“盒子方方正正,裝小東西合適,也很漂亮。”


    “這根筷子,光滑筆直,這酒壺的造型,也很好看,……,身邊這女子,也是國色天香……”


    他被借著酒意,微紅臉的風櫻在桌子下麵,使勁掐了一下大腿肉。


    希泊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輕輕點頭十分滿意,連續斟酒兩杯,和夜林碰了一下,暢快一飲。


    極致之美,是絕對不存在的!


    就像是灌滿沙子的玻璃杯,總能往裏麵放點東西,難以圓滿,所謂一山更有一山高。


    最美的裝備,也是絕對做不到的存在。


    而且“美”的概念,是很容易因人而異,有的喜歡輕快銳利的太刀,也就有人忠愛大巧不工的巨劍。


    做不到極致之美,那就不如去發現平常之物的美,一花一草,一石一樹,都各有芬芳。


    “所以,我放棄了父親的遺誌。”希泊灑脫一笑。


    夜林給倒上酒,笑道:“但是,你也找到了真正的美。”


    “哈哈,你說得對。”


    一老一少,趁著下酒菜推杯換盞,持續了半個小時,熟絡的像多年好友。


    “這個,送你吧。”


    心情大好的希泊抓著那根藍寶石項鏈,他的精心作品,取名“意念”,遞給風櫻。


    “唉?不不,這太貴重……”


    “無妨,項鏈終歸還是要戴的,我也覺得,這項鏈很搭你。”


    猶豫了片刻,風櫻致謝長者賜不敢辭,歡喜著收下項鏈。


    她的感悟已經足夠多,與其尋找最美的劍術,不如迴過頭,仔細去看一看自己走過的路,已經掌握的劍術,重新錘煉內勁的使用。


    三花聚頂,五氣朝元,七星耀華,從始至終,都源自於她的內勁。


    ……


    希泊把項鏈當做禮物,還詢問她沒有沒需要改動的地方,畢竟每個人的欣賞角度,也是完全不同的。


    風櫻想把項鏈的銀鏈,換成一根繩子,她不太喜歡硌人的東西,而且冬天穿戴金屬,會有一瞬間的不適。


    跟隨季節,也是一種美,希泊大笑應允,並立刻著手幫她改造。


    夜林則點頭致意表示暫時離開,他要去把希泊的酒錢結了,天氣寒冷再給對方拿幾瓶好酒,不能白拿一條項鏈。


    索西雅從櫃子裏拿出幾瓶,產自天界,最近很暢銷,當然貨源都是夜林拉的關係,問道:“風櫻的事,解決了?”


    “隻能說有比較明顯的進度吧,到底行不行,還得靠她自己。”


    提著酒剛剛離開吧台附近,一隻手突然在他右邊肩膀上拍了一下,下意識往右邊看沒找到人影,果然迅速扭頭是在左邊。


    桃麗絲和迪美利亞,好像剛剛從外麵進來,淺笑如媚。


    “桃麗絲,你來的正好,我有事還正準備去你店裏找你呢。”


    穿著厚厚的白色雪魈皮草,裹不住的體態豐滿圓潤,像一位生活滋潤的貴婦,驚喜的眼神也是風情萬種。


    “什麽事啊?真的有事,還是故意說哄我開心?”


    “當然真的有事,宇宙惡魔不是攻打過冥界麽,應該和冥界守門人卡隆交過手吧,我想問問你有沒有那場戰鬥的具體資料。”


    “哦~?”


    桃麗絲點了點下巴似是迴憶,身體前傾,吐息如蘭,在他耳邊小聲道:“這些事,不能留到晚上說麽?”


    斯頓雪域的特產雪魈皮是暢銷品,一件就能遮掩到膝蓋位置,簡單得披帶就相當保暖,當然價值也極為不菲。


    手掌在皮草的遮掩下,在豐腴的腰肢輕蹭,同樣小聲調侃:“晚上,哪有時間談正經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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