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赫納瓦厚重的尖刺護甲現在軟化的猶如薄膜,不斷凸顯出一張又一張充滿憤怒與仇恨的臉龐,做出張開和撕咬的動作。


    他本人因此發出極為痛苦的聲音,高大的軀體顫栗發抖,手掌不斷拍向那張浮於體表的麵孔,像是恨不得將自己的血肉一塊塊挖下來。


    禍亂之地的藍鷹惡靈,竟然在這個時候冒了出來,他跟隨著索利達裏斯艦隊,一直暗中蟄伏著,此刻突襲了患妖五怪之一的瑪赫納瓦。


    惡靈發出許多人混合的嗓音,帶著瘋狂的味道:“死亡都不曾帶走我們,所以我們不惜點燃自己的靈魂,也要將你一起拖向地獄!”


    那些扭曲的麵孔驟然變得赤紅,五官噴火,旋即瑪赫納瓦鎧甲的縫隙裏開始冒出焚燒火焰,他被籠罩成一個熊熊燃燒的火人,任憑他劇烈掙紮,咆哮,甚至一頭紮進深海被冰水包裹全身都無濟於事。


    惡靈集合體在他的腦海中嘶吼,充滿憤怒和怨恨,要帶著他一起焚燒殆盡。


    掙紮了幾分鍾後,瑪赫納瓦痛苦的麵龐驟然舒緩,他竟然笑了起來,神色間浮現濃濃的殘忍和嘲弄,低語道:


    “當年是我大意疏忽了,本應一個念頭讓你們萬劫不複,連成為惡靈的資格都沒有。”


    旋即,瑪赫納瓦伸出擁有五指的右手掌,反插進自己的大腦,額骨裂開,動作可怕,裂口森森駭人,卻沒有一絲血液從傷口流出。


    僅僅幾秒鍾後,他就揪出了一團赤紅色燃燒的火焰,狠狠抓在掌心,火焰中變幻著許多張痛苦又仇視的麵孔,全部向著瑪赫納瓦咆哮。


    “長久徘徊在禍亂之地的惡靈,沾染了一些妖魔王的陰屬性,恰好用你們來彌補我滿是傷口的靈魂。”


    說罷,瑪赫納瓦抓著惡靈集合體就往嘴裏塞。


    在這個過程中他掌心妖氣沸騰,不斷煉化,要滅掉藍鷹惡靈的執念與恨意,化為純粹的靈魂能量。


    一張張掙紮的麵孔快速黯淡……


    刷!


    瑪赫納瓦的右手臂齊肩而斷,大為痛苦,露出鮮紅染綠的血肉和森白的骨骼,抓著惡靈集合體的手指失去了束縛的力量。


    夜林手指一點,將惡靈集合體的火焰熄滅,化為純粹的靈魂,送到巴蒂船長身邊,歎道:“靈魂轉世是很苛刻與罕見的現象,大部分亡者都是歸於最純粹的死亡,但如果你們燃燒幹淨了,連歸於死亡的概念都不會有。”


    …………


    已經抵達控製室的巴蒂深深唿吸,正在插入她的魔法鑰匙,準備重新取得蔚藍號的控製權。


    進來的路途,她還遇到了一些藏匿在船艙中的妖獸,見到活著的人類就仿佛餓狼看到了受傷流血的羔羊,暴露著自己的兇狠。


    巴蒂自知隔著一個大境界,遠遠不是瑪赫納瓦的對手,但是對付那些齜牙咧嘴的小家夥們,還是手到擒來。


    一路上她射殺了起碼二十隻奇形怪狀的妖獸,每一箭都凝命中眉心,一箭斃命。


    惡靈集合體出現在巴蒂身邊時,她下意識用魔力構成一根箭矢,指向那一張又一張痛苦的麵孔,對方已經重新化成人形。


    但他已經不是黑色,而是純淨,帶點透明的白色。


    “紮沃斯!怎麽是你。”


    巴蒂失聲,下意識的喊出了一個名字。


    藍鷹海盜團前一大隊隊長紮沃斯,他犧牲在空海之戰。


    那場戰鬥藍鷹損失太大了,被一麵倒的碾壓,最後在瑪赫納瓦的玩弄下狼狽逃跑,導致犧牲的船員連屍體都沒能搶迴來。


    不能為了死人的屍體,把更多的活人搭上去。


    最終,幸存的藍鷹成員隻能建立了安慰性質的衣冠塚。


    “哈哈,巴蒂船長……沒想到我們還能再見麵,那個人,似乎是冒險家,他讓我的狀態好轉。”惡靈集合體現在不是那麽可怕了,變幻著,扭曲著,灑脫的笑著。


    惡靈集合體突然移動,卷起撕裂的狂風,攻向一隻出現在門口,偷襲撲向巴蒂的化鬼,化鬼的身體覆蓋著幽藍色的冰霜,四肢光滑粗大,沒有骨頭,像是章魚的觸手。


    砰!


    化鬼倒飛砸向房間的牆壁,渾身發出骨骼和冰塊碎裂的聲響,軟趴趴的墜到地上。


    巴蒂鬆了口氣,突然與惡靈集合體一起沉默不語,眼神悲傷的看著已經爬不起來的化鬼。


    化鬼,是人類感染妖氣產生異變後的一個統稱概念,那麽能出現在蔚藍號的寒冰化鬼,其人類原身是什麽,自然不難猜測。


    曾經蔚藍號的成員。


    …………


    瑪赫納瓦的生存欲望越來越激烈,求活的本能戰勝了驕傲的心,雖已經難以再和夜林正麵對抗,卻依然想盡一切想要活下去。


    有第一次活命的嚐試就會有第二次。


    然而,他的潛意識產生了某種難以言喻的警惕。


    警告他千萬不要去抓人類做人質來對夜林進行道德綁架,那一定會出現非常可怕的事情。


    也不要試著逃跑,無論是神界三塊大陸,還是屏障之外的天界,蒼穹之上的魔界,大海之下的阿拉德,都逃不過夜林的追捕。


    身為強大的超越者,瑪赫納瓦擁有極高的靈性預感。


    也可以說是在這個脫離了衰老限製的神秘境界,每一位超越者自踏出這一步之後,都隱約能眺望時間長河,看到,和掌控自己的命運。


    不可威脅,不可逃跑。


    瑪赫納瓦瞬間驚悚無比,腦海刺痛如針紮,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看到這樣近乎絕境的征兆。


    即使是麵對妖魔王摩奇亞,他也從未產生過類似的預知。


    瑪赫納瓦停頓了一下,旋即以自嘲似的嗓音說道:“我可以重新考慮一下兩百年的事情麽。”


    諸多思緒猶如雷鳴電閃,許多種可能性隻剩下唯一,隻有最後一個逃過劫難的方法了!


    就在他表麵上放鬆和示弱的時候,瑪赫納瓦軀體下隱藏的靈魂,開始向一位偶然接觸過的“未知”進行無聲的祈禱,頌唱之聲在腦海迴蕩,念頭亮起,每一個字符都重若千鈞,充斥著難以言喻的威嚴。


    “偉大的萬物歸一者……”


    “位在門扉者,居於戶口之物……”


    “一切的門之鑰……”


    “我甘願向您獻上我的一切,願成為您光輝下卑微的仆從……”


    他相信一位超越者的臣服,有足夠的吸引力。


    伴隨著靈魂之聲的頌唱逐漸清晰成型,宏大的聲音宛若十萬人祈禱,隨之響徹了現實世界,天上地下都在劇烈共鳴。


    從未知之地,遙遠之所,一股至高的意誌霍然睜開了眸子,光束所向披靡,不絕不熄,無窮無盡,迴應了瑪赫納瓦的唿喚。


    居於禍亂之地的妖獸渴望走出黑暗的通道,它們的祈禱,它們的渴望,很早就被擁有“門”概念的泡泡感知到了,進行了迴應。


    一扇光輝絢爛的“門”在瑪赫納瓦背後成型,門後,是無數個大大小小,明滅閃爍的彩色泡泡,蘊含著世間所有的色彩,所有的未知,一切的知識,隻要看上一眼都覺得目眩神迷,靈魂似乎都要從肉體往外剝離出去了。


    瑪赫納瓦大喜,毫不猶豫的轉身向門內走去,身處孤立無援的絕境,他隻能壓上一切向那幾道尊名的代表者進行祈禱。


    即使臣服於未知的神,也好過成為支配之環的奴隸。


    瑪赫納瓦鑽進“門”內的那個瞬間,迴頭往神界望了一眼,兇戾的眼睛充斥著可怕無比的光芒,那眼神分明是在告訴神界,今日的痛苦,他會十倍,百倍的償還迴來。


    “門”帶著瑪赫納瓦消失了。


    夜林聳了聳肩,清了清嗓子,喊道:“泡泡,給我送迴來,別皮。”


    轟!


    “門”重新出現,依然光彩絢爛,把一臉茫然的瑪赫納瓦給吐了出來,還進行了封印。


    旋即,夜林不再給瑪赫納瓦掙紮的機會,削掉了他的智慧之光,套上了支配之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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