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薇指尖也出現了那神秘的銀絲。


    作為昆侖秘法中的禁術,勾魂術絕對是一種超級複雜的功法,就是強如萬歸一之輩,在修煉這套功法時都不知道用了多少年,而一旦練成,可用之處實在是太多了,李長安甚至能利用留存在世間的聖物而請神上身。


    但這功法最難的是入門,不懂就是不懂,任你智慧通天才華無限,如果無法理解勾魂術的本質,是永遠也學不會的,如蘇道陵那般的天才,就是學不會這一招,如唐璿璣的驚才絕豔,在勾魂術麵前也是連連撞牆。


    這需要不斷的參悟,參悟其中的理論核心,在科學還未昌盛時,修士對大腦的研究幾乎為零,所以才會被功法口訣中那些故作深沉的語句迷惑。當腦科學開始發展的時候,一切就簡單多了,利用氣息去提取遺傳基因中的記憶,這就是所謂的勾魂術。


    所以萬歸一和王鴻鈞在看到這個世界的科學真相後,才領悟了這一招。


    蘇薇這一路上已經聽萬歸一詳細講解了勾魂術的理論,當核心理論弄懂了後,利用氣息提取記憶就幾乎是水到渠成了。


    即便如此,現在她握著這枚釋迦牟尼頭骨所化的舍利,還是心跳如鼓。


    那將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當我獲得了佛祖的記憶後?


    李長安吸取了傳說中呂祖的記憶,就施展出了毀天滅地的萬符之劍。


    現在那披頭散發的女人再次捏碎了佛珠。


    蘇薇站了起來,站在了巨石之前,身後是艱難的破開巨石爬出來的莫相思,還有洛天鷹他們。


    “薇薇,你不是她的對手,現在隻有你有機會逃走!”莫相思在後麵拚命揮著手。


    她審時度勢,已經十分清楚現在的情勢。


    蘇薇搖頭,手中佛骨舍利展開,李長安看到了,立刻停住了所有的動作。


    待看到蘇薇指尖現出的勾魂銀絲,李長安發出了淒厲的尖叫:“不!”所有的佛珠都在這一刻粉碎,她收集的聖物一一浮現,但恐怕沒有任何一件可以比得上蘇薇手裏的佛骨舍利。


    蘇薇不再猶豫,不再害怕,銀絲刺入佛骨舍利中。


    仿佛有強力電流在大腦裏直接通過,蘇薇首先感到的是極度的痛苦,那種感覺就像是癲癇發作了一樣,但此時,也是她大腦所有細胞活躍的最高峰。


    痛苦瞬間消失,她在轉瞬後的刹那,忘記了一切,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記憶,自己的歡喜與痛苦,這一刻都消散了,蘇薇已不是自己。


    她眼前出現了一片茂密的森林,清秀的樹林外還有一條小河,無數的記憶都是片段的,但每一個片段都是如此清晰,仿佛自身經曆的一樣。


    她在河邊跌坐,背靠一顆枯樹,身無覆蓋,避不開風雨驚雷,身下是芬芳的泥土,頭頂是燦爛的星空。


    她開始屏住唿吸,讓大腦什麽都不想,腦袋頓時疼痛如被針刺一樣,心跳開始加快,越來越快,氧氣供應不上的時候,整個人都要虛脫了。有鳥飛過,鳥糞落下,她無心避開,不知過了多久,太陽升起而落共有七次。


    此時身體瘦弱如骨,意識枯竭如木……


    這痛苦片段的記憶消失後,蘇薇的意識迴來了,她心有所感,原來方才的所有感受,都是佛祖的記憶,悟道的記憶。


    現在她不由自主開始重溫佛祖悟道的整個過程。


    釋迦牟尼在河邊獨自苦修一共六年之久,最初每天隻食一麻一麥,漸漸到每七天才食一麻一麥,最後不飲不食。但這種苦修並未讓他得道,反而讓他差點死在樹下,有一日他忽然領悟,被七情六欲所困,沉溺於人間的享受固然不對,但一味的苦修,也是沒有辦法大徹大悟的。


    按佛經記載,那佛祖悟道的尼連禪河邊有兩名牧羊女子,一名難陀,一名波羅,經常趕羊在苦行林邊吃草,她們見到瘦弱的佛祖,便將母羊入河洗浴幹淨,擠取乳汁,蒸成乳糜,盛了滿碗,捧到佛祖麵前,禮拜奉獻。佛祖受了這供養,又迴複了精神,便再去河中沐浴洗衣,更覺得遍體清涼,光彩煥發。


    第二段記憶再次湧現而來,蘇薇仿佛在行走,行走了很久很久,來到了一處名為菩提伽耶的地方,她選了一棵高大茂密的菩提樹坐下,心中發下大誓願:“如不能證得大道,寧可碎此身,破自魂,永不離開此座。”


    這一段記憶消失後,蘇薇心中已經焦急萬分,不對啊,佛祖那樣的存在,不該是直接可以毀天滅地的麽?怎麽自己現在就跟看電影一樣,浪費這些時間,萬一李長安攻過來怎麽辦?


    她多慮了,其實現在時間過了連一刹那都不到。


    佛家言,一彈指頃,有六十刹那:一念中,有九十刹那;一刹那,又有九百生滅……


    耳邊忽有靈動的音符,眼前忽有刹羅的舞步,靈河之中,枯骨之內,有一雙天真無邪充滿智慧的眼眸,蘇薇低頭俯視,無數記憶蜂湧而來,這些記憶無窮無盡,而又捉摸不定,她如同飛舞在梵音之中。


    是了,佛祖追尋的是生命超脫的真正意義,而這種真正的意義,跟萬歸一所說的道門至高追求是共同的,那就是掌握時間與空間。


    眼前高塔與寺廟林立,華麗莊嚴的金堂,人類開創的繁華文明在時間中消散,在空間中失去蹤影。


    鬥轉星移間,物我兩忘時,天地風雷席卷了大地的遺跡,水火山澤重新歸迴本初。


    所謂崇高的生命在自然的時空中根本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不過是三千紅塵世界後的一抹微塵,在永業的輪迴後,一切都無,正如華美莊嚴的金堂,輕輕拂拭,還為塵沙……


    蘇薇已經忘記一切,跟隨著這片段記憶中的輝煌,等待著佛祖最後的覺悟,得道的覺悟……然而佛骨舍利中的記憶到此嘎然而止,在最關鍵的最後一刹那止住,佛祖得道的瞬間記憶並沒有展現,蘇薇又感受到了現實的沙塵,空中的風,還有風中的血腥。


    時間隻過去了一刹那,蘇薇漸漸迴過神來,迷茫之後,又是一身冷汗。


    錯了,李長安錯了,自己也想錯了,佛祖的記憶是不能用來打架的!


    那是對道的領悟,對生命的理解,嗬,就算是佛祖真身站在這裏,也不可能忽然施展出什麽大威能,大殺四方……因為曆史上真正的釋迦牟尼,根本就沒有任何功法。


    就如道門尊崇的先祖老子,在真實曆史中也隻是一位學者!


    後來者借用他們的名字,修煉出功法……從打架角度來說,這佛骨舍利根本不如李長安剛才施展的呂祖聖物……


    蘇薇深吸一口氣,現在該怎麽辦?


    身後是必須要守護的人,而麵前是根本打不過的李長安。


    等等……這麽長時間的發呆後,蘇薇忽然發覺對麵的李長安比自己更害怕。


    李長安一直在偷偷觀察自己,一副想逃又不敢的樣子。


    蘇薇低頭看到手裏的佛骨舍利,吸取記憶後並未消失,她心中一動,是了,李長安不懂這裏麵的道理,她現在還以為自己已經得到了佛祖的大神通呢!


    在李長安心中,佛祖的神通,那肯定是毀天滅地的……


    蘇薇額角的冷汗已經蒸幹,此時微笑起來,左手撚指,右手握緊舍利,前行一步。


    李長安雙手護衛在前,渾身氣息流轉,紫雲氣息已經破散,手裏聖物卻遲遲不敢用出,蘇薇前進一步她就嚇得退後兩步!


    蘇薇心中好笑,表情愈發莊嚴,氣息在身前營造出一種玄而又玄的光影效果。


    如此光影氣息配上她絕世之容顏,更有銀色長發垂下,更有一種神秘之感。


    李長安不會忘記,方才蘇薇銀絲刺入佛骨舍利時身上現出的佛光,佛光這東西很玄乎,但的確在蘇薇身上現出來了,那麽一刹那,蘇薇仿佛並不存在於任何地方,意識又籠罩了整方天地。


    李長安咽了口唾沫,聲音發顫:“你,你是何人,是蘇薇?還,還是那位……”


    她連佛祖的名字都不敢喊出來。


    蘇薇手指繼續做拈花狀,嘴角彎起:“嗬……”


    嗬,嗬是什麽意思?這一個字代表了什麽?


    李長安心中亂了,一個字,一個嗬字?對了,莫非是佛家的一字棒喝?以一字言的大神通在超渡我?


    抑或是一相智?證悟諸法一實相的智。不對,這一字雖然是口中念出,但那是蘇薇念出來的,佛祖上了她的身,那是佛祖的一念之力,所謂一念不生,因為是佛祖真身,所以心中無念無想,超越了失控的限製?


    這一字可能是一念三千,對了,我讀過佛經的,那一念之中,三千諸法同時具足,三千世界,地獄餓鬼畜生阿修羅人天聲聞緣覺菩薩佛等十法界,這十法界中的每一界各具有十界,成為百界,百界中的每一界又各具有十如,成為千如,千如中的每一如又各具有三種世間,便成三千世間,或叫做三千諸法……


    李長安腦袋裏一片混亂,披頭散發間,她茫然無所能,最後不顧一切,轉身就逃!


    “迴來!”蘇薇下意識喊道。喊完又後悔,嚇走她不就得了。


    誰知那李長安竟然乖乖迴來了,麵露驚恐之色,拳頭握緊又鬆開,最後尖叫道:“蘇薇,我知道你能聽到,你仗著佛祖之力算什麽,你,你不能殺我!你不能殺我的!”


    “為什麽不能殺你?”蘇薇單手豎起,做佛禮狀。


    李長安嚇得魂飛魄散,直接指向巨石後萎靡的伊莎貝拉:“蘇薇,你知道她們是誰麽?我若是死了,她們也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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