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諤並不想作一個什麽拯救蒼生的英雄,他雖然懶散但並不蠢。


    唐老隻是問了他幾個問題,在沒有提到明山島事件前,薛定諤就已經猜到了他的來意。


    薛定諤也不是那種初出茅廬的熱血少年,會因為唐老那蠱惑的激昂之語而熱血沸騰,拍著胸脯要拯救世界。


    他曾經或者是那樣的少年,那少年夢想可以手持黃金巨劍,身騎雙翼惡龍,抱著古堡裏的公主,向往著星辰大海。


    但現在,薛定諤隻是想做點什麽,為死去的姐姐,為這個世界,做點什麽。


    第三艦隊的碼頭上,排列在地麵上的集裝箱向兩側移開,露出了一條粗糙的跑道,這條跑道顯然已經修建很久了,盡管緊急打掃過,跑道上還是布滿了碎裂的木塊,還有隱約可見的釘子。


    薛定諤看著黑色的運輸機從巨大的集裝箱裏滑出,不禁愕然:“老爺子,你不是開玩笑吧?這樣的跑道,飛機還未起飛就會完蛋的,你知道一顆釘子對起跑的飛機意味著什麽?意味著一顆定時炸彈,而你這跑道上……”


    他舉目看著:“怕是得有幾百顆釘子了,還有那些碎木頭?”


    “這是一架直翼起飛的運輸機,運輸直升機改的,可能在萬米高空上會有一定的密封氣壓的問題,但要說起跑,肯定是沒問題的。”唐老看看時間,已經沒有什麽準備的餘地了。


    風動力的滑翔機被固定在了運輸機的貨艙下方,四桶化工原料的架子用銅片焊接在滑翔機的下方。


    薛定諤擦了一把汗:“這些化工原料重量應該超過滑翔機機身了吧?老爺子,你懂滑翔機麽?風動力的滑翔機,必須要輕,靠的就是這股浮力。”


    唐老抓住了他的領子,第一次露出了惡狠狠的表情:“如果事情這麽簡單,什麽都準備齊全的話,我要你做什麽?你他媽給我閉嘴,上飛機!”


    薛定諤一聳肩,跑過去檢查著滑翔機的機翼展開模塊,又調試了一下前螺旋槳的手動壓力,轉身道:“我需要一支動力滑翔傘,就固定在我這隻滑翔機的頂部,壓縮彈開式的,我還需要一個開傘控製器,記住,動力傘的展開麵積最少要達到400平方m!”


    唐老轉身看向負責滑翔機的技術人員,對方立刻點頭:“我們有傘,但我們沒有開傘控製器,那東西都是進口的,國內生產不出來,很少見,隻有極限運動的玩家才會用那個。”


    唐老對著滑翔機裏的薛定諤遺憾搖頭:“你得手動開傘了。”


    薛定諤戴上防風鏡,直接把頭盔扔掉了,戰鬥機專用的飛行服十分合身,他拉開內側的求生袋,將重達10kg的求生袋也扔了下來。


    唐老皺眉:“這是求生袋!”


    薛定諤翻開一片口香糖,一邊嚼著一邊微笑:“我要減輕重量……我恐怕也迴不來了。”


    唐老和周圍的人都是肅然,不管如何,這個時候薛家三少還能笑出來,的確是條漢子。


    唐老莊重的敬禮,薛定諤切了一聲,黑色的運輸機跌跌宕宕的衝向前方,加速!


    因為攜帶了滑翔機和2噸重的化工原料,黑鷹運輸機起飛的瞬間,尾翼失去了平衡,在高空強行斜向飛行了十幾秒,才調整好,繼續飛向明山島方向。


    “首長……”負責地麵技術支持的士官這時候起身,嘴唇顫抖,結結巴巴的:“我,我們忘了計算運輸機的載重,它,它飛不到足夠的逃離高度,可能……可能也迴不來了。”


    唐老沒說話。


    這士官坐下來,雙手捂著臉……


    “哭什麽!”唐老怒了:“你叫什麽名?哪個部隊的?再哭的話給我滾!”


    一旁的負責人壓低聲音:“首長,運輸機的駕駛員是,是他弟弟……”


    唐老動容,良久歎息一聲:“今日的犧牲,可能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因為我們是在違抗命令的情況下進行的行動,但請你們放心,總有一天,我會給大家一個交代的!”


    黑色的運輸機進入了明山島上空,薛定諤伸手摸著,暗暗後悔,該帶一瓶酒上來的。


    頭頂上方,無線電傳來滋滋的聲音。


    受到下方黑霧的影響,電子信號全部丟失,運輸機開始發出轟轟的失去動力的聲音。


    上方飛行員的聲音最後傳來:“兄弟,隻能送你到這兒了……”


    薛定諤在高空站起,雙腿蹬在滑翔機的固定架上,解開保險扣鎖,用力扭動上方的動力滑翔傘。


    滑翔機開始分離,上方的黑色運輸機猛然提升,在減輕重量的情況下,它可能有十幾秒的時間利用最後的動力衝向高空,然後離開這裏。


    但那樣的話,薛定諤的動力傘就跟著飛走了。


    運輸機在最後這寶貴的幾秒裏,強行下壓,一直等到薛定諤手動打開動力滑翔傘,這運輸機才側轉旋翼,帶著黑煙落向了下方的魔霧大地。


    “兄弟,謝了!”薛定諤看著飛機在下方解體,魔霧中飛行員甚至來不及打開彈射逃生……


    動力傘打開,讓攜帶2噸重化合物的滑翔機勉強穩住。


    薛定諤現在分辨不出四周的方向,隻能看向自己的測速手表。


    動力傘現在的最大速度超過142km/h,預測風速為320m/h……在這樣的速度下,任何動力傘都承受不住的,瞬間,那傘就撕裂了,剩下的骨架也化為了碎片。


    薛定諤要的卻就是這瞬間的動力,滑翔機就如墜落的飛鳥屍體,向著孤島火焰騰起的方向墜落。


    “亂流,給我點亂流!”薛定諤雙手都冒出了血花,強行按住操縱杆,這一刻,體內那微弱的氣息終於有了點用處。


    裹著魔霧,煙火,還有粉塵的風吹過地麵障礙物時,因為分裂產生了大量渦流,滑翔機失去了右側的飛翼,倒著豎起而起,被這股亂流托起了一下,終於展開了雙翼,快速的俯衝下方……


    孤島第三區,生物製造區,在火焰還未席卷的區域裏,一座白色的小樓窗口,忽然閃爍出了一點火花。


    葉文錦點燃酒精燈後,用牙齒撕開了第二袋“培養i型轉基因大豆”,在生物實驗用的坩堝裏加了一點蒸餾水,然後把大豆倒進去。


    這樣攪動著豆子,受傷的右臂鮮血又冒了出來。


    她急忙將一把黑色的泥土糊上去,遮住了自己鮮血的氣味。


    喘著氣,將腳邊半隻剪刀拎起來,豎在了一邊,那本是用來剪樹枝做嫁接用的剪刀,鋒利的半邊恰如一把黑色的彎刀。


    摸索著,懷中求生包裏,一袋糊狀的營養粉倒入坩堝裏。


    煮熟的大豆混合了這營養粉,帶著一股腥躁的味兒,但對葉文錦來說,絕對是目前狀況下最甜美的食物了。


    擦幹淨手,用實驗用的燒勺吃著豆子,連裏麵渾濁的湯汁都喝得一幹二淨。


    葉文錦擦擦嘴,繼續透過窗簾的縫隙觀察著外麵。


    剛才空中的爆炸,像是一架飛機,還有另外一個古怪的隻有一邊翅膀的東西跟著落下,黑暗中隻能看到那麽一點火光的痕跡,那東西難道是江寧送來的補給?


    葉文錦掙紮著站起來,左邊大腿抽動了一下,內側的傷口黑兮兮的,上麵的黑土和血液凝固在一起,讓她像是剛從墳墓裏爬出來一樣。


    撕開窗簾,將右臂和左腿的傷口再次包紮,葉文錦提起剪刀,掙紮著從這間生物轉基因公司的房間走出去,外麵,是一個更寬敞的大棚,此時,大棚的西邊角落,一隻銀色的雄鷹正在撕扯著抓來的長蛇,吃得飛快。


    葉文錦看到這隻鷹,渾身都放鬆了,就靠在它一邊坐下,拿出求生包翻著。


    最後兩顆抗生素,葉文錦苦笑,自己吃了一顆,然後把剩下的一顆遞給銀鷹。


    “我也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畢竟是隻鷹……”葉文錦將頭發紮起:“但我們是夥伴,這顆是你應得的,你的傷也很重。”


    銀鷹將蛇皮甩到一邊,那顆抗生素被它推了迴來。


    葉文錦搖頭:“還真跟你的主人一樣,都這麽倔!”


    銀鷹翅膀上已經沾滿了青藍色的熒光粉,翅膀之下,左右兩道深深的傷口,但沒有血流出,隻不過它不能再飛行了。


    一人一鷹相互攙扶著站起,順著一架梯子,來到了大棚培養區的左上方,那裏,一根寬大的管道延伸到了整個生物園區。


    這是生物園的排汙設備,以前是為了環保數據,強行安裝到了這個園區的每一家公司,也就組成了整個園區的一條迷宮般的通道。


    “我剛才看到有補給落下來了,我們可以在右邊的管道下去,試著去找找,我們需要抗生素……”葉文錦喃喃說著。她也不知道這銀鷹能不能聽懂。


    但在前方,銀鷹已經改變了方向,在這迷宮般的管道裏,沒有任何光線的情況下,隻有銀鷹知道該如何走。


    它果然是在向右邊補給落下的地方移動。


    “你竟然真的能聽懂我說話!”葉文錦看著這頭鷹。


    在管道中移動的時候,這頭鷹比人還靈活,它收起了翅膀,利用翅膀尾部的擺動,就如一隻在冰上滑行的企鵝……


    “如果能活著迴去,我一定把你從蘇薇哪兒搶過來!”葉文錦喃喃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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