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觀裏,再無往日那種平靜安詳,四周高樓與院外車輛似乎都被這秋日肅殺之氣掩蓋。


    方百川站在苗圃桑樹之旁,南山客正在勸著:“年紀這麽大了,老方你這些年修為也沒什麽突破,報仇雪恨不適合你了,你不如直接告訴薇薇,她是咱們的弟子,理應出一份力的。”


    方百川搖頭:“仇家的真容還是沒有查出來,我此番隻是想碰個運氣罷了。”


    腳步輕搖,妙真大師已換下了道袍,著一件米白色風衣,踩著一雙靴子而來。


    青春並未從她身上徹底消失,歲月反而給了她另外一種靜美。


    方百川和南山客都是肅然:“妙真大師,你也要去?”


    “下一屆盂蘭盆會可能永遠都不會有了,我和百川的想法一樣,碰個運氣,當年為爭物流城這塊地,我死了男人,百川失去了妻子,今日墨家姑娘挖出了這塊地,那兇手說不定會去的。”妙真淡淡說著。


    南山客點頭:“兩位既然如此決定,那我也不能閑著啊。”


    方百川感激的看著他:“老夥計,咱們兩派多年恩怨,其實我早就……”


    南山客一翻白眼:“一碼歸一碼,此事結束,還是得讓薇薇決定咱們誰勝誰負,這事啊,不能糊弄過去!”


    方百川搖頭苦笑:“成,我幹脆認輸好了。”


    妙真大師咳嗽一聲:“此番前去,若是那兇手現出真容,請讓我一步,我要親刃此兇!”


    方百川立刻道:“不可,那兇手武功奇高,身懷絕學,妙真你跟他單打獨鬥,並無把握!”


    妙真低頭:“黃庭經,我已讀了千萬遍,這些年深有所得,可以一試。”


    南山客一跺腳:“你們說來說去,那個兇手到底煉的是什麽功法?這麽多年了,也能說出來了吧?”


    方百川掐著自己的胡子,一根根掐著:“是……天波氣玄勁!”


    天波氣!


    南山客倒抽一口冷氣:“天地風雷中的風之氣息,一手成氣,氣化為玄,傷人於無形之中,是誰,竟然能練成這種武功?”


    “必在八大世家中!”妙真臉色蒼白起來:“蘇唐兩家裏的嫌疑最大,當年我和百川曾暗中調查,但一點線索都沒有,但也隻有他們兩家,才能從禦盡萬法裏得到這種武學!”


    南山客沉吟道:“也就是說,兇手極有可能參加盂蘭盆會,唉,原來你們一直就想參加這個盛會的,表麵上還要做出不在乎的樣子。”


    南山客說話實在是很直接。


    妙真和方百川都有些臉紅。


    “二十年前,那兇手的天波氣還隻能發出一彈,這麽多年過去了,不知道修為達到了何種程度,總之,一切小心吧。”方百川說完,第一個走出了大門。


    妙真卻是從懷中拿出一張珍重的照片。


    照片上是四個人,俊男美女,站在黃山迎客鬆旁,笑得特別幸福,其中那一對女子,容顏格外相像,更是手拉手,如姐妹般。


    翻過照片,照片的背麵還簽著四個名字。


    “方百川,顏嫣,洛雄之,顏卿……”


    南山客已經把手機關機了,此時精神抖擻:“我呢雖然不是世家之人,但能觀摩一下這盛會,也算不虛此行,妙真大師,咱們……”


    妙真抬頭一笑:“出了這座觀,還是叫我本來的名字吧,我已非修道之心,也不再是洛家夫人,叫我顏卿吧……”


    蘇薇從屋子裏才出來,此時高喊著:“等等我啊。”


    她蹦跳著出來,心情看起來特別好,出了長安觀,抬頭看向陰雲密布的天空,秋日的上午,一隻銀鷹從雲層下飛過,透過雲層的陽光在它的羽翼上反射出了一抹明亮的色彩。


    盂蘭盆會前這緊張的一個多小時裏,前方作戰旅的指揮中心一再後撤。


    最開始的命令是圍住物流城的主體建築,先破壞四周的地堡防禦,緊接著命令變了,要求各作戰單位以東西方位分散,拉開了兩條長長的戰線。


    再接著,命令又變了,原來的海上兩棲特種兵開始撤離,物流城四周被特警和武警封閉,戰線再次收縮,這次的命令是原地待命。


    短短的時間,連續三次變化的命令,讓作戰旅上下十分氣悶。


    “也許是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在華夏五年一度的政治盛會前開火吧!”稍微有點政治常識的作戰旅官兵都這樣想著。


    雖說是以演習的名義,但這麽大規模的城市作戰,不可能完美掩飾的。


    “能不打就不打,天狼這次來,主要還是起威懾作用!”指揮中心裏,指揮官敲著桌子說著。


    這位久經沙場的指揮官一直看著外麵,不遠處,一個隱蔽的路邊小屋裏,總參七部的唐首長正在跟一個神秘女子會麵。


    指揮官有感覺,此番要不要打,怎麽打,還是要看那邊談得怎麽樣!


    唐首長和蘇將軍在陰暗的小屋裏坐的筆直,對麵一身輕紗籠罩的莫小姐卻是懶散的靠在丫鬟們準備好的軟墊上。


    唐家老爺子先開口了:“我不是指揮官,沒有任何決策權,軍部隻是讓我做顧問,莫小姐,你找錯人了。”


    蘇劍生也道:“這次專門從北疆調部隊,已經說明了軍部不會相信任何有世家背景的人,莫小姐,你真的找錯人了。”


    莫小姐笑了一下:“北疆特種作戰旅,隻是用來威懾的一把劍,你我都清楚,軍部不會下令開火的,就算是真的要打,也是警方來,名正言順嘛,也不會引起各方反彈,更不會讓外媒鑽到空子,我就直說吧,這次軍部是下了一招臭棋,打不起來,又不好撤走,大佬們肯定後悔死了。”


    縱觀現在的情形,十九大在前,江寧政會在後,加上華夏的傳統節日氣氛,這個時候,軍部還真的不願也不敢貿然開戰。


    唐家老爺子哼了一聲:“但你做的太過分了,洛涼那邊案子都破了,一切證據指向了某人,你還要正常召開盂蘭盆會?”


    他直接站起來:“莫小姐,我也說句實在話,真到了不能收拾的時候,特戰旅還是會出動的,孰重孰輕,軍部有數。”


    莫小姐卻看向了蘇劍生:“如果不把部隊撤遠點,驚擾了這物流城地下,那有個人怕是要從棺材裏坐起來的。那位前輩要是真惱了,嗬,別說特戰旅,你就是把東部戰區集合了,怕是也擋不住他呢……”


    蘇劍生眉毛一挑:“你什麽意思?”


    莫小姐青蔥般的手指晃動著,身後丫鬟妲己拿出一張折疊的紙,輕輕遞過來。


    蘇劍生直接打開,唐家老爺子也湊過來,兩人隻看到那紙上寫著一字,隻有一個字,卻是個“蘇”字!


    唐家老爺子渾身一震,差點跳起來,而蘇劍生卻是雙目茫然,連退三步。


    “劍,劍生,給我接軍部電話,快!”唐家老爺子咽口唾沫,厲聲道。


    蘇劍生顫抖而去。


    唐家老爺子看向了莫小姐:“事已至此,你總得給我們指條路……”


    莫小姐站了起來:“盂蘭盆會照常舉行,所有軍部的人都撤到外圍,不許打擾,你放心,軍部和莊書記擔心的世家也罷,那擾亂江寧上下的罪魁禍首也罷,一定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唐家老爺子嘿然:“你召開這次盂蘭盆會,本就沒安好心吧,你就是想各大世家互相殘殺!”


    莫小姐淡然:“所以說,我和軍部的目標都是一樣的,隻是我比軍部更聰明罷了。”


    她看了一眼唐家老爺子:“蘇劍生很單純,雖然心係家族,但還是為了所謂的大義保持中立,您呢,卻是巴不得唐千夜死在下麵,這樣唐家的權力榜,您又可以更進一步了。”


    唐家老爺子閉目低頭:“心裏陰暗的人,才會一切看出去都是陰暗的。”


    莫小姐隻是冷笑。


    唐老爺子忽然又問:“你確定各大世家都會參與?方百川,還有洛家的那位夫人,我看就沒什麽興趣嘛。”


    莫小姐歎息:“你錯了,方百川當初把這塊地那麽簡單的就交給了徐彬,根本就是有想法的,他執著難忘的是仇恨,洛家的那位夫人更甚,在長安觀裏,你知道她讀的是什麽經?嗬,是黃庭經啊,道門內丹術中,最為霸道的修為之經!”


    莫小姐說著又搖頭:“顏卿這個女人,為了複仇,可以隱忍到拋家棄子,獨守空觀,而且還放棄了洛家的所有財產,淨身出戶,你說狠不狠?現在當年的兇手很可能出現在盂蘭盆會裏,你說她會不會去?”


    外麵,作戰旅已經放出了一條路。


    天空,陰雲散去,陽光灑落大地,然而這物流城的背麵,卻也是完全籠罩在了陰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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