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薇蹲下來看著保險櫃。


    她能發現這保險櫃,可不是靠的運氣,而是觀察分析出來的。


    剛才翻櫃子的時候就發現,這一體式的櫃子有被移動過的痕跡。


    本來這櫃子應該在靠近門口的位置,但後來被人推到了中間,門口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拖拉的痕跡,密封的環境保持了當時的劃痕。


    既然有人把櫃子推到中間,那一定是要隱藏什麽。


    保險櫃是鑲入牆體裏的,還是很老式的機械防盜式保險櫃。


    轉盤刻度鎖與門把手,沒有鑰匙孔,蘇薇看著保險櫃的轉盤,推斷出是三層葉片式卡鎖,不禁笑了。


    這是最古老的保險櫃,很難想像在12年的時候,還有人用這種機械保險櫃,隻能說這保險櫃的主人對任何電子設備都不信任,還是相信機械。


    蘇薇現在需要一個聽診器,就是那種可以聽到細密的齒輪聲音的聽診器。


    在電影裏,有很多場麵展示過用醫用聽診器開保險櫃的劇情,但在實際中,這種開鎖方式難度很高,而且前提條件要求很多。


    首先你要開的保險櫃必須是機械齒輪式的,而且隻有一道機械鎖,沒有其他防盜機關,其次,你需要一個絕對安靜的環境,第三,你需要一雙好耳朵。


    現在,蘇薇需要一條不錯的聽診器。


    實驗室裏當然沒有這種設備,但這裏有櫃子裏留下的耳機以及各種hifi設備。


    通過這些,蘇薇完全可以做出一條不錯的電子聽診器。


    她找到了一條鐵三角入耳式耳塞,入耳式耳塞能夠有效的接收聽診效應,蘇薇又拆開了一個耳機放大器,兩隻小音箱。


    磁鐵模塊貼在保險櫃上,電線連在了耳機線上,現在她戴上耳機,可以清楚的聽到保險櫃表麵的震動聲。


    那是外麵的瀑布震動石壁,沿著石壁傳到了金屬保險櫃上。


    好吧,這是個很壞的消息,蘇薇轉動輪盤,幾乎聽不到齒輪的聲音,隻有瀑布與石壁的震動聲。


    噪音,簡直是噪音啊。


    她閉上眼,決定再試一下,現在蘇薇想到了阿雪傳給她的那些武功秘籍,尤其是峨嵋派的白雲針法,針法裏麵對於聽覺的修煉,有著很詳細的描述。


    蘇薇閉上眼,耳邊傳來的噪音變得越來越遠,清晰的分離出去,慢慢的,她聽到了保險櫃齒輪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就好像在你耳邊轉動一樣。


    向右旋轉三次輪盤,慢慢試著,聽到了卡的一聲。


    然後向左旋轉兩次,找到第二個密碼,最後向右旋轉到第三個密碼。


    保險櫃連續三次發出卡的聲音,三片鎖片被彈開,蘇薇輕輕轉動門把,這個保險櫃裏冒出了一團腐爛的氣息。


    蘇薇急忙戴上防毒麵具,拉開了保險櫃的門。


    看到裏麵的東西,她轉過頭,一陣惡心反胃。


    保險櫃裏,最先露出來的赫然是一具幹屍。


    身上還穿著白大褂,但裏麵的肌肉已經幹癟如木乃伊,看不出性別,雙手撐在保險櫃裏,雙腿與身子分離……


    蘇薇過了一會兒才伸手把這具幹屍拖出來,保險櫃裏空空的,隻有一本黑皮的筆記本。


    蘇薇觀察著幹屍,因為是密封的保險櫃環境,就如埃及木乃伊的棺木,屍體沒有腐爛的太厲害,看白大褂胸口的標牌,上麵用日文寫著“手塚鷹男”的名字,首席科學官博士!


    蘇薇注意到這屍體手腕上戴著一條奇怪的手鏈,黑色的寬大的手鏈,有點像現在的電子手鐲。


    她戴著手套搜身,摸到了手塚博士的錢包,裏麵有一張家庭的合影。


    一位看起來很英俊的男士,溫柔漂亮的妻子,還有一對雙胞胎女兒,八九歲的樣子。


    手塚鷹男,應該是這試驗基地的高級技術人員,從他的標牌就能看出來。


    讓蘇薇驚悚的是,手塚鷹男進入保險櫃的時候還是活著的,他在裏麵掙紮過,因為空間狹窄的緣故,掙紮過程中折斷了雙腿,又無法伸展,封閉了幾年下來。如今雙腿和身體出現了斷裂的情形。


    蘇薇拿出了保險櫃裏的筆記本。


    手塚鷹男的筆記本,臨死的時候他應該是將筆記本藏在了腰後,後來從屍體上掉了下來。


    蘇薇打開第一頁,扉頁上,是用日文書寫的俊秀的字體。


    “不要沮喪,不要後悔,不要懊惱,命運的陰影在燃燒,無邊的黑幕籠罩的天上暴君的皇位,將在這一刻被希望之火燃盡,我是黑夜跳動的無邊的火苗,我是蠻荒時代文明的曙光……”


    雪萊《被解放的普羅米修斯》篇章裏的詩句……


    蘇薇默默念著,她自學過各國文字,但更精通拉丁文係,對日文這種脫胎於華夏漢字的片假名文字有些生澀。


    幸好,手塚博士的漢文水平很高,書寫體中大量使用了漢文原本的寫法,讓蘇薇讀起來很通暢。


    她看到的,是一個崇拜普羅米修斯,希望給人類帶來曙光的一名科學家的日記:


    “2012年12月31日,親愛的鶴,我來到島上已經三個月了,這個時候,千鳥的大雪應該已經落下了吧,真的很抱歉,我不能給你和孩子打電話,也不能寫信,我們是被困在島上的一群侏儒啊,仰視著巨人的宮殿……”


    “2013年2月7日,親愛的鶴,今天的實驗很不順利,當然不需要擔心,福島泄漏的隻是第七組設備,其他六組核電設備都很完好,新聞裏一定在報道著那些無知政治家的發言,但是,我們已經在島嶼建好了實驗室,核電機組放到了地下,還有兩隻水電模組……你知道麽,我們相當於擁有了百年都使用不完的能源,而此時,我卻老是夢見千鳥的神社,啊,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去看浮光中的白鶴,還有那紛揚的櫻花啊……”


    蘇薇翻過這幾頁,這些日記很瑣碎,偶爾會有手塚鷹男的一些引述。


    這位手塚博士很喜歡詩歌,大量引用了各國的詩歌,希臘古典悲劇,日本俳句,甚至還有華夏唐朝白居易的詩。


    她翻看著,第20頁上終於有些不一樣了,字體變得潦草,也不再引用詩歌,而且看這些字體,已經夾雜了一些英文,充滿了憤怒。


    “2013年7月17日,親愛的鶴,我很痛苦,我竟然眼睜睜看到了這麽愚蠢的事發生,香川那頭豬,他竟然喝醉了,他在實驗室裏偷偷釀酒,用自己掌握的生物知識,這是對知識的褻瀆……現在泄漏了,第六機組完全泄漏了,峽穀兩側到處都是死去的實驗動物,天啊,我仿佛看到了一場大屠殺……鶴,今天是京都的花車遊行,你會帶著佳子她們去的吧,很抱歉我不在身邊,一直辛苦你了……”


    2013年7月,島上實驗室發生了嚴重的泄漏事件,導致實驗室被迫關閉,一百六十多人,隻能靠著微弱的補給生存,在手塚鷹男的日記裏,開始反複記載每天的食物消耗。


    淡水是不用愁的,但食物儲藏裏有三分之二被汙染了,沒人敢吃,隻有生魚片和壽司這些東西能夠食用。


    “2013年x月?日?,鶴,我們要抽簽了,不,我和香川是不用參加抽簽的,外麵的核輻射濃度依舊可怕,厚生勞動省已經不會管我們了,所有通訊斷開,那些家夥一定希望我們自殺吧,我最後一次離開實驗室,看到洞穴外的島嶼遠處出現了霧氣,它們啟動了清除措施,現在這個島嶼將消失在雷達上,霧氣彌漫,沒有船隻能發現……我們徹底完蛋了,願神保佑我能夠再見你和孩子一麵……”


    手塚鷹男的字體在這一頁上扭扭曲曲,連時間都沒記清,但他說的抽簽,是什麽意思?


    蘇薇繼續翻看著,唿吸越來越急促,最後合上日記,大口喘著氣。


    冰冷的文字,卻讓她有點眩暈。


    9月7日,兩名抽到簽的人進入廚房,香川博士為了減少他們的痛苦,使用了一種植物麻醉劑……


    9月12日,抽簽這種方式被徹底放棄,大家采取自願的方式……


    蘇薇深吸一口氣,打開日記最後幾頁。


    每次抽簽都會有兩到三名成員被吃掉,以至於手塚鷹男每次寫日記的時候,都要在自己手腕上割兩到三刀。


    屍體手腕上的傷口和日記上的血跡可以顯示當時他是多麽的痛恨自己。


    在日記裏,手塚鷹男寫道:“我每次都吃一點,很少的一點,饒恕我吧,我們的實驗馬上就要成功了。”


    “2013年9月15日,親愛的鶴,實驗用的動物都吃光了,但香川博士捉到了一隻蜘蛛,不,是很多蜘蛛,我們現在有了足夠的食物,是的,除了我和香川博士,其他人全是食物。”


    對蜘蛛的實驗很成功,少量核輻射下的蜘蛛變得越來越大。


    “親愛的鶴,我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日子了,我們看不到日升日落,電磁波振蕩器把我們所有的電子設備都破壞了,那些家夥是要徹底幹掉我們,哈哈,但它們再也無法來到島嶼了,因為我和香川已經破壞了所有的發射器,沒有導航了,但我還是留了一個發射器,就在手鏈上……”


    手塚博士在日記裏很詳細的描述著自己的手鏈,這是一個遙控器,可以操控實驗室的一切設備。


    蘇薇解開屍體上的手鏈,擦幹淨後,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然後她繼續打開日記,最後幾頁,密密麻麻的,一切的秘密與懺悔都在這幾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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