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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霧氣彌漫,五百丈外的巨麓莊園如柔紗遮麵的絕世美女深隱閨中。


    荼羅臉戴黑金色的秘魔麵具,在猙獰的金屬光澤下隻露出了他的一雙灰褐色眼睛,像是兩座被冥海隕雷碾碎的廢墟頹廢而陰暗。


    他端坐在一頭颶魑獸上,矮小的身軀包裹在灰黑色的披風裏,在堪稱龐然大物的金青色坐騎襯托下顯得如此的渺小瘦弱,甚而有那麽一點滑稽可笑。


    但正是這樣一個身材瘦小沉默寡言的中年男子,卻擁有七次屠城紀錄。在他出現的地方,死亡與鮮血總是結伴而來。


    他的身後是將近一千名如同標槍般矗立的紅月武士,身經百戰殺人如麻。在他們的生命中,永遠隻有兩件事:殺人和流血。


    稍遠的後方,是三支由紅月會藩屬武士組成的戰陣,殺氣騰騰威風凜凜。


    但荼羅心裏清楚,這兩千餘名烏合之眾隻能用來充當炮灰,真正能夠解決戰鬥的永遠都是這柄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屠夫之刃。


    他抵達度朔山已經有十天的時間,卻始終沒有和這裏的主人窠衛會麵――那麽做除了隻能浪費寶貴的時間外便毫無意義。


    他也知道就在四十裏外的一座小石山上,隱伏著兩支寂然城的幽魔軍,名義上是助陣,但真正的用心惟有窠衛自己心裏明白。


    “才兩千人嗎?要是再多點兒就好了。”荼羅冷冷地想道,可惜親王殿下拒絕了自己順手拿下寂然城的建議,否則明天這個時候哭泣的將不止是一座巨麓莊園。


    這時候身後的藩屬武士戰陣開始微微地騷動起來。他們已經像傻瓜一樣在原地站立了將近一個時辰,卻依舊沒有等到進攻的命令,身上的盔甲正變得越來越沉重,許多人漸漸不耐煩起來。


    一名親兵單膝跪拜在荼羅的颶魑獸前稟報道:“大人,衢飭派人來問何時進攻?”


    他的修為已經突破了納虛境界,但荼羅手下也隻能當個傳令的親兵。


    荼羅沒有迴答,對身後的一名紅月武士說道:“去吧。”


    紅月武士躬身行禮策動坐騎向衢飭所在的戰陣奔馳而去,稍後他帶迴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藩屬武士戰陣中的騷動頓時停止,所有人迅速變得死寂無聲。


    荼羅就像什麽也沒發生過,始終在默不作聲地注視著前方翻卷的濃霧。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工夫,荼羅仰頭看了看懸浮在天空中的戰艦低聲道:“可以了。”


    “轟――”密集如蝗的符石與弩箭在空中劃過炫目的光跡向巨麓莊園傾瀉而下。


    …………


    大地在顫栗搖晃,一團團絢爛奪目的光焰充斥了羅獄的視野。


    他站立在秘魔塔的窗口前,心裏反而如釋重負地長出了口氣。


    終於開始了――比起鴉雀無聲的沉寂和漫長壓抑的等待,眼前的暴風驟雨會令他更加習慣些。


    從戰艦中發射出的符石和弩箭猶如雨點一樣轟擊在北夕雪構築的秘法魔陣上。


    激蕩澎湃的濃霧此刻好似一張撐開的擎天巨傘,將巨麓莊園護翼在它的臂彎裏。


    稍有常識的人都曉得,破解防禦魔陣有兩種通用方式。一種是以法破陣瓦解陣眼,另一種是狂轟亂炸令其癱瘓。


    荼羅采用的顯然是後一種辦法,對他而言讓幾千人在秘法魔陣中兜兜轉轉尋找出路,即費時又費力遠不如用符石和弩箭將它硬生生砸開來得直截了當。


    雖然他準備了兩千多人的炮灰。但即使是炮灰,也應該用在必要的地方。


    “轟、轟、轟――”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此起彼伏,哪怕遠在幾十裏外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秘法魔陣的防禦力量在數以千計的符石和弩箭的轟擊下逐漸削弱,不少地方的霧氣正變得越來越淡,慢慢露出了巨麓莊園的輪廓。


    那些暴露在地上和空中的秘魔陣器首當其衝遭到了破壞,而魔陣中紫冥石的消耗量更是驚人。


    “這些符石和弩箭有不少是歸元級的吧?”奉命陪同羅獄留守巨麓莊園主持秘法魔陣的北夕照望著從天上傾瀉下來的符石與弩箭,露出一絲心疼的表情,像極了他的師傅:“敗家子,這得多少幽金啊?”


    也難怪,如今他是聯軍的財務管家,盡管兜裏裝著三十億的血冥晶,但又有誰會嫌錢多?


    羅獄可沒心情幫北夕照算帳,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天空中的四艘魔艦,一反以往給人的莽漢形象,神情深沉而陰冷。


    他的身後有一隻沙漏,正在忠實地記錄著光陰的流逝。從第一顆符石落下到現在,僅僅過去了半刻。


    似乎發覺到巨麓莊園隻是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軟蛋,四艘魔艦逐漸降低高度,不斷加大轟擊的力度與精準度。


    在最初一輪的地毯式轟炸後,籠罩在巨麓莊園之上的秘法魔陣多處受損,現在他們要做的便是在傷口上再撒把鹽,徹底打殘魔陣。


    “嗚嗚嗚――”鋪天蓋地的符石和弩箭射向魔陣呈現出的薄弱部位,一隻隻秘魔陣器在光火中砰然爆裂化為飛煙。


    巨麓莊園宛如一個被暴徒野蠻地撕下裙裳的少女,漸漸將孱弱的胴、體暴露在無數雙貪婪兇殘的目光下。


    五百丈外的荼羅木無表情,戰鬥的進程並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慕成雪的虎賁軍果然不堪一擊。然而這種毫無挑戰性的攻擊行動,著實沒法讓他提起精神。


    要知道,為了這座巨麓莊園荼羅軍部足足跨越了半個玄明恭華天。如今,也隻能算是看在那些價值連城的血冥晶的份上了。


    突然他的耳朵幾不可察覺地顫了顫,似乎聽到了某種本不應該聽到的聲音。


    “咻、咻、咻咻――”巨麓莊園裏一道道亮麗炫目的金紅色火柱驀然衝天而起,撕開滾蕩的濃霧與光瀾,卷裹著無堅不摧的可怕氣勢射向停泊在空中的戰艦。


    如果仔細看,那是一支支巨型的魔槍,長約三丈直徑超過六尺,通體燃燒著地獄般的金紅光焰,像是死神在咆哮中揮舞的長矛。


    “熾流弩槍!”荼羅的臉龐在金紅色的光焰映照下微微動容,從齒縫隙間緩緩吐出了四個字。


    “砰砰砰砰!”十支突如其來的巨型弩槍準確無誤地擊中戰艦的底部,銳利的槍鋒破開厚實的裝甲與防禦符紋探入船艙中。


    弩槍的槍身隨之轟然爆裂,釋放出狂烈雄渾的幽火靈氣,恐怖的力量粗暴地撕開戰艦甲板,在頃刻間轟出一個個觸目驚心的巨大窟窿。


    四艘戰艦登時燃燒起來,在低空中劇烈地震顫搖晃,拚命向上拉升。


    然而所有的補救措施都已為時已晚,僅僅隔了三個唿吸,第二波的十支熾流弩槍又唿嘯著奔向天空。


    這些能夠安然航行在玄穹冥流層中的魔艦竟是根本無法抵禦住熾流弩槍的攻擊,甲板四分五裂船體搖搖欲墜,濃烈的光火與紅煙迅速將它們吞沒。


    “差不多了吧,省著點。”北夕照很是肉疼,仿佛射出去的不是熾流弩槍而是大把大把的幽金,“十萬一支,兩百萬這就沒了。”


    羅獄隻當沒聽見,沉聲下令道:“再來一輪!”


    “咻咻咻――”又是十支熾流弩槍彈射而出,北夕照的麵頰在抽搐,低聲嘟囔道:“崽賣爺田不知心疼。”


    羅獄咧嘴一笑道:“你知道荼羅的四艘戰艦值多少麽?第四輪準備!”


    “砰砰砰!”空中的戰艦被一輪接一輪的熾流弩槍肆無忌憚地蹂躪撕碎,發出恐懼的呻吟。


    荼羅低垂眼簾不再注視,他心裏清楚這四艘戰艦已經全都完蛋了。


    自己有些輕敵了,沒有料到虎賁軍居然配備了能夠擊穿戰艦裝甲與符紋的熾流弩槍。根據他的目測推斷,對方使用的這些弩槍至少也是守一級,一輪轟擊下來就相當於十位擁有守一歸真實力的聖階高手禦劍一擊。


    出師不利啊,荼羅心中的鬥誌與殺機被戰艦散發出的熊熊烈火點燃,輕聲道:“弼玫,看清楚位置了麽?”


    方才那名奉命斬殺衢飭的紅月會女武士輕輕點頭道:“一千七百三十一丈六尺的距離,左右誤差不超過三尺。”


    “有把握麽?”荼羅的語氣與其說是在征詢部下的意見,還不如說就是道命令。


    “可以。”女武士的容顏隱藏在一張冰冷兇惡的白金色麵具下,身形一晃在荼羅的身後消失。


    “嗚――”下一刻紅月會的投石機在怒吼聲中彈射出一排排青色的符石,在天空中畫出炫麗的流光匪夷所思地穿過被戰艦轟開的秘法魔陣缺口,砸落在巨麓莊園東南角的一片灌木叢裏。


    “嗤嗤嗤――”符石應聲爆碎,從內部迸發出無數青色的風刃。隱藏在灌木叢深處的十架巨型弩機根本來不及轉移,在頃刻間被漫天縱橫的風刃切割絞殺成一塊塊飛濺的殘片。


    守在弩機旁的射手亦是猝不及防死傷慘重,紛紛倒斃在血泊裏。


    “轟、轟!”霎那的沉寂之後新一輪打擊開始了,紅月會的投石機和弩箭不知何時已然悄無聲息的推進到巨麓莊園一百丈內,對行將崩潰的秘法魔陣發動了最後一輪的摧殘與報複。


    楚天靜靜坐在秘魔塔中,看了眼身邊的沙漏。


    時間剛剛過去四分之一個時辰,真正的考驗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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