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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工費加上材料費差不多是八百枚幽金。”在原先屬於恐鳶的客艙裏,眾人圍坐一圈聽北夕照匯報剛才修補艙門的費用。


    楚天望向熾影和斬天道:“那麽究竟是你們中哪一個將艙門打碎?”


    “他!”熾影和斬天異口同聲指向對方,旋即各自一記冷哼將頭扭轉錯開視線。


    夕雅冷臉道:“那就各賠五百枚幽金。”


    斬天咧嘴笑道:“北夕狼主,你好像不怎麽會算賬,八百的一半應該是四百。”


    夕雅淡淡道:“多出的兩百枚幽金是我們幫忙算賬的報酬。”


    北夕雪見斬天和熾影兩個人臉色鐵青,便悠然道:“錢財乃身外之物,何況這對二位來說不過是筆小數目。嗯,要不要我幫你們再算一算每年的入項?”


    熾影嚇了一大跳,忙道:“不必了,我立刻付錢。”掏出一張儲金卡,凝念搬運卡裏的幽金,直到不多不少剩下五百枚時遞給了北夕照,說道:“不就五百枚幽金麽,九牛一毛罷了――黑鬼,該你了!”


    斬天怒瞪熾影,大手伸進兜囊裏尋摸了半天,黑臉漸漸漲紅道:“我隻顧追趕捕獵船,走得匆忙身上沒帶錢。”


    北夕雪很是寬宏大量微笑道:“沒關係,阿影財大氣粗就讓他先替你墊上。”


    熾影黑著臉又掏出五百枚幽金,衝斬天說道:“月利三分,一年還清。要是賴賬,我就用樓下的黑鬼抵債。”


    斬天濃眉聳立,攥緊鐵拳盯著熾影道:“死泥鰍,你找打?”


    “唿――”熾影麵色一寒雙手翻轉法印,空中綠霧卷滾驟然幻動出一條碧蟒,張開血盆大口咬向斬天的腦袋。


    “砰!”斬天身形暴跳吼聲如雷,單手抓住圓桌往碧蟒頭上猛砸。


    一時“乒乒乓乓”桌椅橫飛,楚天、北夕雪、北夕照和夕雅不聲不響退出艙外。北夕雪順手帶上房門,叮囑北夕照道:“記得把所有損壞物品開列清單,迴頭讓這兩個家夥賠償。”


    北夕照遲疑道:“我也不清楚屋裏的東西究竟值多少?”


    北夕雪道:“你隻管報,別忘了房間的清理費,一並也要算在他們頭上。”


    話音未落艙室裏的打鬥聲戛然而止,北夕雪微微一笑取出支金筒交給楚天道:“這裏麵記載了一些我的修煉心得,有空不妨看兩眼,或許能幫你突破守一境界。”


    楚天收起金筒,輕輕拍了拍北夕雪的肩膀以示感謝。


    夕雅道:“慕兄,這次委屈你做我們的人質,希望日後有機會補報。”


    楚天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道:“沒關係,反正我也是借花獻佛。”


    他指的是自己的元神寄居在慕成雪肉身裏的事,夕雅和北夕雪自然聽的懂,均都會意地輕輕一笑。


    這時捕獵船已經緩緩駛出度朔大峽穀,進入到一片平坦開闊的河穀地帶。


    站在船艙通道的琉璃窗前向下俯瞰,一條由月沼發源的黑水河在荒原上蜿蜒流淌。河畔灌木茂盛,間或鑲嵌著一個個焦黑巨坑,應是隕雷轟落後留下的印記。


    時不時地,會從灌木叢中掠動過一兩隻小魔獸的身影,偶爾也能看到從黑水河裏浮起如小山般的怪魚背脊。


    夕雅注視著腳下莽莽無盡的荒原,明亮的眼眸裏流露出一抹複雜難明的神色,徐徐道:“一百多年前,我們狼魔族的先輩曾經是這片土地的主人,現在它卻隻屬於窠衛。但我想如果窠衛可以,那你為什麽不可以?倘若你成為寂然城主,至少會善待我們狼魔族人。”


    楚天沉默須臾,說道:“我不能幫到你們什麽,命運要靠自己去拚。我相信隻要不放棄,在不遠的將來你們還會成為這裏的主人。”


    夕雅嬌軀微顫,目光流連在楚天沉靜而蘊含無限憂鬱的側臉上,露出深思之色。


    北夕雪麵含微笑靜靜旁聽,忽然意味幽長地看了眼楚天道:“我有一種越來越強烈的預感,你不僅能夠幫到我們,還能夠遠比這做得更多。”


    楚天微覺凜然,莫非北夕雪從自己身上看出了什麽端倪?


    隨著捕獵船不斷向前行駛,河穀中逐漸出現了零零星星的小莊園。


    這些莊園多則十幾棟少則五六棟屋舍,種植著一些易於生長的幽魔界作物,稀稀落落地散布在屋舍四周。


    楚天迴到自己的艙室裏,取出北夕雪贈送的金筒,凝定心神將一縷梵度魔氣注入其中。金筒“嗡嗡”微響散發出淡紅色的光芒,表麵鐫刻的符紋隨之亮起,宛若金液一般圍繞筒身徐徐流動。


    一縷縷意念透過金筒像清泉一樣流淌進楚天的靈台,漾起圈圈漣漪。


    楚天驚訝地發現,北夕雪在金筒中記載的既不是魔功心法,也不是古老秘學,而是他在突破守一境界那一瞬道心深處所萌生的種種真實感悟。


    這對楚天而言,無異於北夕雪送給了自己一件意料之外的珍貴大禮。


    他如今的修為已經達到抱樸境界的巔峰,道心滿盈隻差一步就能更上層樓,晉升守一之境。


    但這樣的一步之遙,對許多人很可能是用一生也無法走完的遙不可及的距離。而今北夕雪竟然將他所有參悟所得毫無保留地拱手相贈,這份人情不可謂不大。


    楚天心無旁騖地吸收消化著金筒中傳遞出的縷縷意念,感覺自己距離那個虛無縹緲的“一”字越來越近,甚至已經可以隱約約觸摸到它的脈搏。


    “咄!”他的元神霍然出竅,脫離慕成雪的肉身禁錮,霎那間身心如同插上了摩天雙翼,自由而盡情地逍遙在無垠道海中。


    光陰在靜謐中緩緩流逝,捕獵船繼續向南航行了一千餘裏後,黑水河漸漸變得寬闊,洶湧的河水在朔風的助推下掀起一道道狂瀾,浩蕩的濤聲直衝雲霄。


    河兩岸開始出現上百人聚居的大型莊園,成片成片的靈穀金浪翻滾,甚至還能看到商旅經過的蹤跡。但相比於無邊無際的河穀荒原,卻也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


    那些落單的亡靈,迷路的旅人,逃亡的奴隸,還有形形色色的魔物,就在這荒原中漫無目的地遊蕩,在尋找獵物的同時也隨時可能會成為下一個獵物。


    夕雅來到楚天的艙室外,稍作猶豫之後她輕輕叩響了房門。


    等了一會兒,艙室裏沒有迴應,夕雅試著推了一下房門。


    房門吱呀打開,艙室裏幽暗寂靜,楚天像雕像一樣盤腿靜坐仿佛沒有察覺到夕雅已經走進了屋裏,正在潛心洗煉改造慕成雪的肉身。


    夕雅怔了怔,站立原地默然凝視楚天許久。她的俏臉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驚異之色,反手關上了艙門在楚天的對麵悄然落座。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楚天睜開了雙眼,兩簇駭人的金紅色光芒一閃而逝,向夕雅微微一笑道:“代我謝謝大薩滿。”


    夕雅看著他,窒息須臾後才難以置信地問道:“你突破了守一境界?”


    楚天頷首道:“水到渠成而已,但我還沒有來得及把慕成雪的肉身提升到聖階。”


    夕雅盯著楚天風清雲淡的臉龐,咬咬朱唇道:“怪物!”


    楚天啞然失笑,心想如果和北夕雪相比,那家夥才是真正的怪胎吧。


    夕雅說道:“我們剛剛接到一個消息,就在昨天東陽和南月部落的兩位狼主已經越獄逃走,窠衛布下天羅地網正在全力抓捕。我們估計,他們很可能還隱藏在寂然城裏,正尋找逃迴度朔山的機會。”


    楚天道:“這麽說你們已經不需要再用我換迴兩位狼主了。”


    夕雅道:“我們會設法尋找到兩位狼主,然後掩護他們安全撤退。你可以隨時離開,但希望不要向窠衛泄露我們的行蹤。”


    楚天沒想到夕雅和北夕雪會如此爽快地放過自己。他沉吟片刻剛要開口說些什麽,艙室外腳步聲響起,北夕照神容凝重地來到門外,低聲道:“船上出了點變故,大薩滿請你們馬上趕過去。”


    楚天和夕雅隨著北夕照來到先前眾人聚會的那間艙室。沒有進門,楚天鼻子裏就聞到了一股血腥氣。他不經意地皺了皺眉,已猜到了七八分。


    艙室的絨毯上,並排躺著七具巨魔族人的屍體。他們的死因不盡相同,死狀也大相徑庭,有身體被銳器切割成上百個屍塊的,有開膛破肚五髒六腑被全部掏空的,有頭顱被巨力捏爆成一團血漿肉渣的,甚至還有一具屍體隻剩下了幹癟的皮囊。


    斬天像一頭被激怒的雄獅,雙眼血紅毛發戟張,兇惡地盯視著熾影道:“是不是你幹的?”


    熾影不屑地冷哼道:“才死了七個而已,換作我出手的話怎也要弄死百八十個。”


    斬天一聲怒吼撲向熾影,楚天手疾按住他的右臂道:“不是他!”


    斬天怒道:“你怎麽知道,難不成和他是一夥兒的?”


    楚天淡定自若道:“他若是兇手,早先就不會借錢給你。”


    斬天呆了呆,說道:“說不定他就是因為借錢的事情懷恨在心,所以對我的族人大開殺戒發泄怨恨。”


    楚天搖頭道:“那他一定會想盡辦法殺死你,而不是拿你的族人開刀。別忘了熾影說過,假如你賴帳他會用這些族人來抵債。”


    斬天當然明白“抵債”的意思是什麽,對於幽魔界所有的雇主們來說巨魔族人都是最強壯耐用的勞力,可以在地下市場上賣出令人乍舌的高價。


    他漸漸冷靜下來,卻猛然聽見過道裏傳來一聲淒厲的唿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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