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鄰裏鄉親來評價連清澄,那絕對是讀書的才子。


    甚至就連連清澄的爹娘也是這麽認為的。


    早在那個時候,讀書人就是天,連清澄的爹娘大字不識一個,對自己的兒子絕對稱得上是言聽計從,而且連清澄也算是那省心的孩子,從小除了讀書就是讀書,從來不給家裏惹事兒,在鄰居孩子眼中,這連清澄就是那別人家的孩子。


    可是,就是這麽個堪稱典範的孩子,卻在一個雷雨夜殺了人。


    連清澄的爹娘都快急壞了,這孩子任憑老兩口問個不停,他都是閉口不言,一個字都不帶說的。


    連清澄站在門口,讓老兩口空費了半天口舌,一句話都沒問出來。


    給老兩口煩的差不多了,連清澄便徑直走進了家門,將身上帶血的衣物扔進屋後的枯井之中,然後又將自己關進了柴房,臨走還不忘帶走那根帶血的人骨。


    那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啊,你肯定不能指望一戶農民有那麽高的思想覺悟,能做出大義滅親的事兒來。於是乎,這老兩口趕忙冒著雨出了家門,將自己兒子迴來時的痕跡清理了個幹淨,再加上這一夜大雨的衝刷,就算是神捕邢頭五來了,恐怕也尋不到什麽蛛絲馬跡。


    就這麽著,老兩口提心吊膽的過了一夜,天蒙蒙亮的時候才沉沉睡去,等再一睜眼,屋子裏竟然傳出一陣佳肴肉香。


    老兩口心裏納悶兒,循著味道便找了出來,一路找到灶台,卻發現連清澄正坐在灶台前麵,一反常態的煮著東西。


    聽到自己爹娘的腳步聲,連清澄頭也沒迴,隻是將鍋蓋掀開,給自己舀了一碗鍋裏的湯,然後蹲在一旁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要知道,從進入私塾之後,連清澄就沒有靠近過灶台,就算是盛飯也是讓爹娘給自己盛,從來不靠近灶台,因為他覺得灶台是女人待的地方,他是要考取功名進京為官的人才,怎麽能整天圍著灶台轉悠?


    雖說這個念頭在現在看來有些大男子主義,但是在那個時候,很多讀書人的確就是這個熊樣子。


    連清澄娘走到灶台前,將鍋蓋掀開,隻覺一股子肉香味撲麵而來。她心裏有些納悶兒,按說家裏隻有逢年過節才會買肉,這不年不節的,哪裏來的肉?


    突然,連清澄娘想到了一個東西,慌忙抄起一旁的鍋勺,往鍋裏撈去。


    連清澄看到自己娘的這個動作,並沒有加以阻攔,而是靜靜的品嚐著自己的肉湯。


    嗯,似乎有點淡了,等當了官一定要多放點鹽巴。


    連清澄娘心裏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好像發覺了什麽一樣在鍋裏撈著什麽。結果沒撈兩下便從鍋底撈上來一個東西。


    半截人骨……


    連清澄娘看到鍋裏的這半截人骨,當時胃裏就是一陣翻江倒海,幾乎扶著灶台就要吐。


    而看到自己老伴如此反應,連清澄爹也忍不住湊上前來,可是看到那半截人骨,連清澄爹也忍不了了,轉過頭對著自己兒子就破口大罵,讓連清澄說實話究竟做了些什麽。


    可是,連清澄卻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爹對自己發火而有任何表示,而是側了側頭,用一種近乎冰冷的目光瞥了一眼養大自己的那個男人。


    給連清澄這麽一瞥,連清澄爹也崩潰了。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連清澄爹隻好稍稍調整了精神,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敲門的是村裏的裏正,裏正先是問了一下連清澄爹他們家有沒有發現什麽不尋常的跡象。


    聽到裏正這麽問,連清澄爹心裏一陣發虛,趕忙擺擺手,說自己什麽都沒有發現。


    隨後,裏正又問了家裏人昨天晚上都在幹什麽雲雲,卻都被連清澄爹給蒙混了過去。


    而問完這些問題之後,裏正這才告訴連清澄爹,說昨天晚上,私塾先生被人給殺了,屍體給人剁成了幾塊,現在隻找到了部分屍體,有一節右腿到現在還沒有找到。


    連清澄爹聽到裏正這麽說,這才知道昨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原來連清澄竟然將自己的啟蒙恩師給殺了!


    而且還殘忍的將屍體切成了幾塊,將一條右腿骨帶迴了家,做成了骨頭湯……


    想到這裏,連清澄爹有些懵,晃了幾下,若不是裏正眼疾手快給連清澄爹扶住了,恐怕連清澄爹就要昏過去了。


    裏正以為連清澄爹是給嚇得夠嗆,於是又隨便哈啦了兩句有的沒的,轉身就要走。


    可是,正當裏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卻突然抽了抽鼻子,迴頭問家裏正在做什麽吃。


    連清澄爹趕忙撒了個謊,說這一段時間連清澄讀書讀得頭有些發昏,所以給他買了點骨頭迴來煲湯喝。


    裏正抬手揉了揉鼻子,說了聲挺香,然後便離開了。


    看著裏正去到下一戶人家去問情況,連清澄爹這才算是鬆了一口氣,整個人臉色煞白,若不是扶著牆,估計已經倒下去了。


    老兩口都是老實的農民,活了這大半輩子都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想不到竟然因為自己兒子做了這種事。


    要不怎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呢。


    而後,因為現場根本找不到什麽痕跡,再加上私塾先生根本沒有家人,這事兒也就成了一起無頭案。


    而連清澄家提心吊膽的過了幾個月,甚至連烙餅的生意都不做了,覺得風頭過了這才恢複正常的生活。當然了,隻是老兩口提心吊膽的過了幾個月,連清澄就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很快,就又到了鄉試的時候。


    不過這一次,連清澄中了,中了舉人,留在京城做了官。


    短短幾年時間,連清澄就從一個普通的舉人,做到了京中的三品大員,那走路都是春風滿麵。


    可是,好景不長。


    崇禎元年,也就是連清澄剛升至刑部郎中的那一年,信王朱由檢登基,同年十一月魏忠賢畏罪自殺,第二年二月,崇禎帝下令審定逆案,將閹黨盡數逐出,牽連人多達數百人之多。


    而連清澄則因為巴結魏忠賢,進言要為魏忠賢建生詞,所以被車遲處死,夷三族。


    連清澄的爹娘卻因為連清澄當官這幾年不曾迴家看望他們二老,而躲過一劫。


    後來,聽當時圍觀處死連清澄的百姓所說,連清澄當時破口大罵三眼河猊子,說要不是三眼河猊子告訴他的這些事情,他還不至於流落至今天這個地步。


    而當時三眼河猊子跟連清澄說了什麽,也都隨著連清澄的屍骨分離而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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