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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著急迴家,走到後麵高文開始小跑。


    明朝實行的嚴格的戶籍製度,百姓出門一百裏都需要去衙門裏辦理路引,說明出門原因以及什麽時候迴來。若沒有相關文憑,一旦被人查到,輕則丟監獄裏關上幾天,重則流放邊疆服役。每座城市一到天黑就會關城門實行宵禁,自己若是迴家遲了,被關在城外,豈不是要在野地裏呆上一晚?


    這天已經漸漸冷下去,凍上一夜,非害病不可。


    這一路小跑就是十裏路,直跑得渾身熱汗,可奇怪的是氣息卻還平緩,心髒也跳動得穩妥有力,顯然,新的身體非常健康。


    這讓以前長期為心血管疾病困繞,時刻籠罩在死亡陰影下的高文格外欣喜。


    也是他的運氣,等到了地頭城門還沒有關。


    但天色已經黑盡,城中燃起了點點燈火,璀璨得如同天上的銀河。放眼望去,這座韓城顯得分外的大。這有些出乎高文的意料,原本想韓城不過是家鄉小鎮的規模,橫平豎直兩三條街,城中有個一兩萬人口就算是不錯了。尤其是在這種西北城市,自然不能和江浙上縣相比。


    此刻一看,韓城還真是不小,應該有五六萬人吧,即便是在現代社會,也算不錯。其實這事也好理解,韓城乃是陝西、山西的交通樞紐,商賈往來不絕,市井繁榮。隻不過,最近韃靼入寇山西,流動人口才少了許多,不足往日三成。隨著明朝和韃靼也先的戰事平息,這裏應該很快就能恢複往日熱鬧的場景。


    雖說是個縣城,歸西安府管轄,但韓城中除了縣衙之外,還是同州潼關道的治所,可見此地的要緊。實際上,即便是在後世,這裏也是個副地級城市。


    腦中即便殘存在以前那個高文的記憶,此番也是他第一次近距離觀摩古代的城市,一切都顯得那麽新鮮,不覺放慢了腳步。一連出了十來天大太陽,地麵上早就積滿了塵土,被小風一吹,滿眼黃色,口鼻中滿是沙土。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到了自己位於火神廟的家外。


    火神廟早已不知道在什麽年月倒塌,到處都是殘垣斷壁以及狹窄的巷子和低矮破舊的房屋,這裏應該是韓城的平民窟,生活在這樣的社區之中,想來韓家的日子也過得困苦。


    到了這裏,眼前頓時一黑什麽也看不清楚,立在巷口好半天也沒恢複視力。窮人家能混個三飽一倒就算不錯了,自不肯浪費燈油照明。再說,晚上也沒有是事情好做。


    即便記憶中知道自己家的位置,可一時間,卻是難覓方向。


    就在這個時候,有低沉的“砰砰”聲傳來,這聲音雖不大,在黑夜裏卻如此清晰。仿佛是條件反射一般,高文朝著那聲音走去,很快就到了那熟悉而陌生的家門外。


    有黃色的燈光投射而來,眼前是一倒已經塌了半截的土牆,最低處隻有兩尺高,後麵種著荊棘以為遮擋。土牆後麵是一座頗大的院子,約百餘平方。古代的土地不值錢,尤其是這種貧民窟的地。


    在院子那頭是三個房間,正中的堂屋門關著,裏麵點著燈,有一條佝僂的身影映在窗戶紙上。


    那是母親正在織布,方才那“砰砰”聲正是織機在響。


    突然間,織機停了,然後是一個蒼老的聲音:“文兒迴來了?院門沒關,快進來吧!”


    是母親的聲音,高文吃了一驚,老人家的耳力竟然好成這樣。


    “恩”悶悶的應了一聲,他還沒有想好如何麵對這個世界的母親。心中既是期待,又是煩亂,真真是歸家情更怯,不敢見故人。


    “文兒,差使做完了,可吃過晚飯?”


    “恩。”高文推開虛掩的院門走了進去。


    “吃過就好,這天已經冷下來了,還是早些歇息吧!你且等等,等娘將這匹麻布織完,就過來替你洗腳。”織機又響了起來,節奏比先前快了一些。


    我都十八歲的成年人,如何還能讓人提我洗腳,高文心中忍不住苦笑,看來,這個身體的主人生活自理能力極差,難怪會被人喚做傻子。


    一陣大風吹來,吹散天上的雲朵,突然間一輪明月高掛天穹,將乳白色的月光照射下來,院子中清晰明亮。


    就看到,牆邊放在一隻石鎖,杵著一個兵器架子。


    兵器架子上立著一排武器,有白蠟稈子、長槍。兵器架子旁邊還有一麵用麥草盤成的箭靶子,在自己房間外的木板壁上還掛著一把弓和一壺箭。


    由此可見從前那個高文是個喜歡練武的武夫,不然緣何在家中放了這麽多兵器,也不怕惹麻煩?


    又迴頭一想,其實在古代老百姓在家中收藏幾件兵器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尤其是在關中這種武風盛行之地。自北宋開始,迄今差不多有好幾百年了,陝西民間就組織了不少諸如弓箭社之類的鄉兵團體,用來位置地方治安,戰時也能源源不絕地為國家提供合格的兵員。


    到明洪武年間,這種準軍事組織自然不會允許存在,但民間練武的氛圍卻保留下來。國家也不禁止百姓收藏兵器,用來打熬氣力。當然,鎧甲和弩是必須要禁止的。


    鎧甲、火器和弩是正規軍隊的製式武器,你一個小老百姓收藏這玩意兒做什麽,想拉杆子造反嗎?


    看到牆上的弓,高文心中突然湧起一陣壓抑不住的衝動,忍不住拿到手中把玩半天,又抽了支羽箭搭在弓臂上,“喝”一聲拉圓了朝遠處那張靶子射將出去。


    弓臂唿嘯,在月影下飛舞張揚,如同醒來的蛟龍。


    “奪”一聲,正中圓心,且直接將麥草靶子射了個對穿。


    看著一矢中的,正在土牆上顫巍巍抖動的羽箭,感覺到雙臂澎湃的力量,高文心中大驚:噝,我什麽時候有這樣的準頭,這麽大的力氣?


    要知道,在以前,他因為身體原因,所有體育運動一概不能參加,走上一裏地就喘得厲害,更別說弓箭這種需要長期訓練的項目了。


    此刻,這張黃楊複合大弓落到自己手裏,輕飄飄如同一根羽毛,又如同自己手臂的延伸,和他有一種微妙的血脈相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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