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暖陽格外悠長,窗外樹影搖晃,斑駁而又明亮。


    陸珩背影頎長,潤澤的光芒反射在他黑色的西服上,特別柔和,程宥寧隻是一個打眼,轉身就跑開,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為什麽要跑。


    陸珩聽到聲音邁了兩步看到醫生站在外麵,沉聲問道:“誰?”


    醫生嚇得指了指程宥寧跑得方向,有點斷斷續續地說:“太太,剛來,就跑了。”


    陸珩眸光一暗,看著空蕩蕩的走廊,疾步到電梯前,看到下行的電梯,深深沉了口氣。


    丫頭!


    程宥寧從電梯裏跑出來,繼續橫衝直撞,她不想見陸珩,離開,幾乎是下意識的選擇。


    她蒙頭跑著,也不管是往哪個方向,結果剛跑出醫院還沒到主道就被人攔腰截住去路。程宥寧愣了一下,還以為是陸珩這麽快就追了上來,剛要掙紮,結果一抬頭就看到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他陰惻惻的聲音讓程宥寧仿佛又迴到了那個不堪迴憶的雨夜。


    “crys,我們終於又見麵了!”


    白恪原本暗沉的眼眸倏地一亮,連蒼白憔悴的臉上都染上了異樣的光芒,興奮的光芒,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天知道他有多想找到她,把他受到的侮辱全部還給她!


    程宥寧盯著他嗜血瘋狂的眼睛,又看了看四周鮮少的行人,吞了口口水,抬腿踢了他一腳,正好踢到關鍵部位,白恪吃痛,鬆開了手,表情更加扭曲,程宥寧見狀撒腿就跑。


    白恪也反應過來,因為程宥寧他現在都斷子絕孫了,今天來醫院複查好不容易碰到她,哪裏肯放過她,他忍著痛,上前一把又把程宥寧拽住,反手一甩把她甩到地上。


    “你還敢跑?!”白恪上前一腳踹在程宥寧的小腹上,硬硬的皮鞋,砸在身上,白恪又發了狠,程宥寧疼的慘叫一聲。


    “你還敢叫,程宥寧!我沒把你做了,你就找人廢了我!程宥寧你真是厲害!我看今天誰還能救你!”還沒等她反應,白恪的拳腳就在她身上胡亂落下。


    程宥寧抱著頭,曲起身體,一陣陣悶哼的在地上掙紮。


    白恪半蹲下身,剛要揪住程宥寧的領子把她拎走好好教訓,就覺得腰上一重,反而被人拎著強行拖了出去,他剛要迴頭,腰腹上就傳來斷裂般的疼痛,仿佛被人用利器攔腰斬斷。


    陸珩一腳把他踹出去,後麵的艾倫和保鏢蜂擁而上把白恪圍了起來,陸珩走到程宥寧身邊蹲下身看著她白色大衣上七零八落的腳印,一下下仿佛都落在他心上,他伸手把她抱起來,程宥寧還抱著頭,在他懷裏掙紮,喃喃地仿佛在說著什麽,也聽不清。


    陸珩迴過頭,看艾倫他們還在看著,眸中火光碰撞,語調卻寒得讓人心顫:“愣著幹什麽,打!照死裏打!”


    敢碰他的丫頭,也是活膩了!


    艾倫聽到指示,反應過來,揮手招了一下保鏢,沒一會兒就傳來白恪的慘叫聲。


    陸珩抬起手慢慢的去掰程宥寧的胳膊把她的手拉下來,就看到她死死咬著唇,滿臉驚慌。


    “丫頭——”他低沉輕緩的聲音仿佛帶著讓人心安的暖意。


    程宥寧看著他的眼光有些渙散,她的雙手突然就護住胸前,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陸珩蹙了蹙眉,抱著她站起身,離開之前衝著艾倫吩咐一句:“先別打死,問問什麽事!”


    艾倫收住腳,點頭迴了一句:“是!”


    陸珩把她抱進病房,放到床上,後麵跟著醫生,他剛要站起身,就發現程宥寧輕輕的捏著他的衣角,她的食指和拇指揪著他西服外套,就那麽一點,她卻把自己的手指都捏紅了。


    陸珩揉了揉她的頭發,低聲問道:“丫頭,怎麽了?”


    程宥寧聽到他的聲音立刻鬆了手,搖了搖頭。


    陸珩眉頭一重,還是站起了身,女醫生立刻上前查看她身上的傷勢。


    白恪雖然下手重,但是都是外傷,並不很重,程宥寧一直抗拒,陸珩直接讓醫生留下藥就讓她們走了,他重新走到床邊,坐在她床側,慢慢撩起她的襯衣。


    程宥寧卻一下握住他的手,聲音有些軟糯:“我,我自己來。”


    陸珩沒停,看著她勝雪的白皙皮膚上一片片的青紫,額上的青筋都一跳一跳的。


    “沒事,不疼,我自己來。”


    陸珩迴過身已經拿出藥膏,盡量平緩自己的聲音問道:“剛剛那個人不是聖誕節給你告白的人,為什麽要對你動手?”


    程宥寧握著他的手一滯,咬著唇搖搖頭。


    她不願想起那些事,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她跟白恪關係雖然一般,但是也沒有什麽深仇大恨,她不知道為什麽白恪總想報複她,還總是用這種極端的方式。


    “好,我不問了。”陸珩看著她痛苦還逃避的神情,一邊給她上藥,一邊轉移了話題,“你怎麽來了?”


    程宥寧倏地抬頭看他,她為什麽來?她想知道一件事,但是現在看來,這件事其實也沒什麽重要的,結局都已經定了,再知道中間有什麽波折還有什麽用?


    她低下頭,沒有說話。


    陸珩捏著她的下巴抬起她的頭:“別咬唇,都要出血了。”他抬手擦了擦她的已經咬紅的唇。


    “丫頭——”陸珩深邃的眸色驟然加深,最後卻什麽都沒說。


    他轉過身拿起醫生留下的藥,都是消炎消腫用的,遞給她,又拿起水,卻看到程宥寧看著那些藥發呆。


    “藥沒問題,吃了吧。”他把水遞給她。


    程宥寧倏地抬起頭,他也知道了?


    她緊緊攥著藥片,剛剛被打那麽慘都沒哭也沒喊一下疼,此刻眼圈卻突然紅了,聲音都啞啞的:“那我的孩子……”


    還沒說完,陸珩突然傾身抱住了她,按著她的頭貼緊自己的胸膛,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聲音也有些悶重:“我們的孩子,丫頭,是我們的孩子!”


    程宥寧的腦袋裏轟隆隆的,仿佛有什麽碾過,碾過她的頭頂,碾過她的心。


    “我們的孩子?”她低低地重複了一句,聽著陸珩強健的心跳聲,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他承認了?他竟然承認了!那麽多次她和他說那是他的孩子,他都不肯認,可是現在孩子沒有了,他卻承認了。


    陸珩感受到她在他懷裏掙紮,抱著她的手更緊了,聲音沉啞還有些幹澀:“丫頭,我……”


    “孩子沒有了,不管是誰的,都沒有了,陸珩,沒有了……”程宥寧搖著頭,淚水一點點滑落,她什麽都沒給自己的孩子,她連保護他的能力都沒有,她連讓她的孩子看一眼這個世界都做不到!


    陸珩慢慢拍著她的背,他知道她心裏苦,知道她難受,知道她憋屈,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帶給她的,他閉了閉眼睛,心中那團火卻久久沒辦法停息。


    程宥寧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在飛機上一顆心就忐忑不安,也沒有休息,挨了打,現在又聽到這種消息,身心俱疲,最後靠著陸珩淺淺的睡過去。


    艾倫已經在病房外等了很久了,陸珩卻沒有動,他的手還輕輕拍著她的背,直到她的唿吸都變的綿長而又均勻,他才試著慢慢放下她,程宥寧不安地動了一下,陸珩劃過她的臉頰,夕陽漸沉,金黃色的落日餘暉透過斑駁的樹影照在她臉上,寧靜美好,她臉上的淚痕已經幹了,泛著紅光的小臉上眉頭微蹙。


    仿佛他的心,也緊緊地絞擰在一起。


    他緩步走出病房,輕輕帶上門,艾倫趕緊跟上,和陸珩一起走到了旁邊走廊的窗旁,陸珩背對著他,手指搭在窗沿上,輕輕地敲擊。


    艾倫的聲音也低下來:“陸董,問清了,大概三個月前吧,太太來芝加哥,那個叫白恪的小子因為太太之前的一句話他女朋友和他分手,還叫了人打他,他懷恨在心,想對太太不軌……”


    “不軌?”陸珩轉過身,沉冷的聲音仿佛有千斤重。


    艾倫一下縮了縮脖子,後退了兩步,怕陸珩生氣起來自己也被波及,他點點頭:“但是陸董,他沒成功,有人救了太太,把太太帶走了,但是他不認識那個人。”


    陸珩按了按眉頭,嘴角突然彎了一下,笑意凜然,聲音沉得可怕:“肖越。”


    所以丫頭說她病了,說她和肖越隻是碰巧遇到,在醫院照顧她,陸珩握拳的手“砰”一聲砸在牆麵上,震得艾倫都吞了口口水。


    他的丫頭沒有說謊,而他做了什麽!


    “陸董,那個人怎麽處理?要命麽?”


    死不是太便宜了!


    “廢了!”


    “可是,他已經被廢了。”


    陸珩眉頭一挑,眼中劃過一絲了然,冷哼一聲:“那就把手腳也廢了!”


    艾倫點頭剛要去執行,又聽陸珩冷厲的聲音響起,“他不是喜歡強麽?”


    他的手指輕輕搓了一下:“芝加哥不是有間監獄犯人之間最喜歡用強,把他丟進去,找幾個人好好伺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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