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珩剛剛開完記者發布會,迴來就進到了程宥寧的畫室裏,兩天了,特麽的竟然兩天了!


    兩天,他的睡眠時間都沒超過五個小時,身體的困乏漸漸退卻,心底的空虛卻有增無減。


    老彼得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陸珩坐在程宥寧常坐的收縮凳上,他雙目赤紅,眼神定定的但不知道在看哪裏,短發淩亂,連襯衫的紐扣都沒扣對,和剛才他從電視上看到的那個沉著冷靜的男人判若兩人。


    老彼得上前一步,輕聲叫了句:“少爺——”


    陸珩抬起眼睛,眼底是濃的化不開的疲倦:“伯伯,怎麽了?”


    他遞過一本類似雜誌的東西:“這是前兩天美國寄過來給太太的,我看她忙一直收著,”老彼得臉上的皺紋又深了幾許,“還有,這是她給您的畫像,畫像上麵還收著你們的戒指。”


    陸珩伸手接過放在旁邊的畫桌上,點點頭。


    “少爺,都是我的錯,您一定要保重身體,不然我都……”


    陸珩擺擺手,聽著老彼得聲音裏的哭腔,心裏發堵:“伯伯,她要走誰都攔不住,你別多想。”


    老彼得默默地退了出去,走到門口迴身又看了他一眼,抹了抹眼睛。


    程宥寧最開始戴的戒指其實是陸珩讓喬安挑的最貴的買的,他都沒看,他的計劃周密詳盡,他等了二十幾年終於等來了機會,但是他機關算盡,就是沒算到自己的心。


    這麽多年,他像冰冷的機器一般,沒有一絲感情,他是想過的,事情結束之後,找個女人為陸家傳宗接代,這輩子無憾。


    可是,就因為程宥寧這萬分之一的誤差,他的人生軌跡徹底改變。


    陸珩把戒指拿起來,用力一拋,戒指順著打開的窗戶飛了出去。


    那張畫像還是那次程宥寧想出走留給他的禮物,當時沒有畫完,如今她已經裱起來了,不得不說,程宥寧的人物畫非常有神韻,陸珩盯著看了一眼,目光在落款上久久停留。


    “以後陸先生的每個生日我來煮麵。”


    簡簡單單一句話,戳的他心口疼。


    陸珩握著畫框的手不斷收緊,仿佛要捏碎一般。


    最後,他拿起那本雜誌,其實是本關於動物保護的公益刊物,他翻了幾頁,看到了署名是“crystal”的作品,那是她的英文名。


    陸珩看著她的畫,血液一下湧到頭頂,那麽明顯的意思,他當然感受到了。


    她其實是把她自己當成那隻流浪狗了,她沒人要,陸珩撿到了她,對她忽冷忽熱的讓她惶恐,而她做的一切也都是在討好他!


    程宥寧的這個稿子還是個連載,陸珩隻看到這裏,他單手撐住眼睛,覺得發澀發脹得厲害。


    電話突突地響起來,陸珩伸手接過。


    “哥,”項子風剛喝了口水,清了一下喉嚨叫他,“我清查了半天,你的電腦我裝的防護是沒有問題的,即使有人侵入拿了東西,也會留下蹤跡,但是沒有!”


    他說得自信滿滿,但是心裏卻難受,最後一下所有電腦驟停,進入最高戒備,然而再打開還是什麽痕跡沒有,新聞卻曝了出來,他不明白!那些人是怎麽在他眼皮子底下偷走鑒定報告的?難道真的是他技不如人?!


    陸珩依舊沒吭聲,項子風揉揉眼睛,他睡得也不比陸珩多多少:“還有哥,我小嫂沒拿手機,身份證、銀行卡都沒用過,能查的都查了,我已經把那天晚上所有車輛通行記錄發給你了。”


    “好。”陸珩沉啞著嗓子蹦出一個字。


    “你別這樣哥,要不出來喝酒?”他不說話他擔心,md,說話了他更擔心。


    “不要你的腿了!”陸珩咒罵一聲,“滾蛋,去睡覺!”


    項子風低頭看著自己的腿,要不是他沒及時去醫院還去喝了酒也不會這麽嚴重,命都不在乎的人,要腿有什麽用?!


    “哥,你為啥不和我小嫂說清楚?這個事又不是你,她走得也太莫名其妙了!連話都不讓你說清楚!”項子風換了個手拿手機,他替陸珩窩火。


    “你特麽還有別的事麽?沒有別煩我了!”


    陸珩鬆開了兩粒紐扣,清涼的風從窗戶吹進來,他卻覺得更加燥熱。


    怎麽說?他存了私心起了歪念,他的步伐再慢就一切都來不及了,所以程宥寧質問他的時候,他無可辯駁,什麽原諒理解都是廢話!他說不出口。


    項子風也沉默了一會兒,他手指在鍵盤上磨了磨:“對了哥,”這幾天都過糊塗了,他拍了下腦袋,“我小嫂走前打了個電話,也許說過她去哪。”


    “誰?”


    “叫,安什麽的,我發給你!”


    “不用了!”陸珩按下眉,摁斷電話。


    安瑤最後還是認了錯腆著臉迴了原來的醫院,護士長不知道是不是殺雞給猴看,她原來跟著的帶教老師輪到上白班了,可是現在卻讓她跟一個上晚班的帶教老師,明明之前的老師也沒再帶人啊!


    她深深歎息一下,黑白顛倒的日子真是難熬!


    每天沒有急診就是最幸福的事了,完成夜間常規治療工作,她坐在護士站的椅子上一陣陣犯迷糊。


    旁邊的護士姐姐心疼她,給她蓋了個軍大衣,悄聲說:“安瑤,你睡會兒吧,一會兒叫你!”


    安瑤本來也不想睡,但是軍大衣暖和得不行,她迷迷瞪瞪的就真睡了過去。


    “安瑤,你在值班呢!竟然敢睡覺!”護士長低吼了一嗓子,嚇得安瑤立刻坐直了身體。


    她拿手背抹了抹眼,看著護士長站在她麵前,眼鏡後麵一雙丹鳳眼微翹,正兇惡地瞪著她。


    她旁邊的護士姐姐也立刻坐直了,她衝著安瑤歉意地笑笑,剛才她也打了個盹,不知道護士長怎麽突然從值班室裏出來了!


    安瑤立刻站起身脫下軍大衣,從護士站走出來,低頭老老實實認錯:“對不起護士長!”


    這幾天因為程宥寧的事她跟著著急,嘴上都起了幾個泡,喝了感冒衝劑更容易犯困。


    護士長站在她麵前,拿著查房記錄的冊子在工作台上摔了一下,低聲但嚴厲地訓斥道:“你是護士!值班的時候睡覺萬一有什麽緊急情況呢!出了事你擔的起麽?!”


    安瑤苦著一張臉,自知理虧,聽著護士長的責罵,再次認錯:“我錯了,護士長,以後一定不會再出現這樣的情況!”


    “以後?”護士長挑了挑眉,“你還想有以後?”


    她哪是那個意思啊!


    “安瑤,你太沒有上進心了!和你同期來實習的學生裏,屬你成績差,還不認真!”護士長顯然不依不饒,“你……”


    安瑤垂首聽著,突然護士長就沒了聲音,她抬頭看過去,護士長正張大嘴巴,眼鏡都差點掉下來,驚異地盯著她。


    不是盯著她,是盯著她身後。


    “不好意思,我找她有事!”安瑤還沒反應過來,有人扣住她的手腕,直接拎著她往外走。


    安瑤轉頭看過去:“陸,陸,”半天她都沒叫出來。


    陸珩淡淡掃了她一眼,嫌棄的眼神一覽無餘。


    出了醫院,陸珩一把鬆開她:“程宥寧在哪?”他出口的聲音和剛才判若兩人,淩晨的夜裏,比夜風還冷。


    安瑤穿著護士服,下意識打了個寒戰,她沒說話。


    “她在哪?!”


    他的眼神和他的聲音簡直是冰火兩重天,炙熱的火光又仿佛要將她燃盡。


    安瑤一下哭出聲音:“都是你!都是你宥寧才走的!”她推搡陸珩,“你還敢找宥寧?她被你害慘了!她沒有爸爸媽媽了!契約婚禮的新聞曝出來,她怎麽見人!”


    陸珩沒反抗也沒動,丫頭,我怎麽會讓你沒臉見人!


    她推不動陸珩,自己抱著頭蹲在地上放聲大哭,她都沒去找陸珩算賬,他竟然還敢問宥寧在哪!


    陸珩蹙了蹙眉,拎著她站起來,薄唇輕啟,聲音低沉冰冷:“我問最後一次,她在哪?”


    “我不知道!我就算知道我也不告訴你!我早該勸她離開你和肖越複合的!”安瑤一邊撲騰一邊想掙開陸珩的束縛,“啊——”


    陸珩突然把她提起來,安瑤雙腳都離了地,他掐著她的脖子的手慢慢收緊。


    “說!”


    安瑤難受地抓他的胳膊,腳也不停撲騰,可是她越掙紮,空氣就越稀薄。


    她唿吸困難,不停地咳嗽,陸珩的眼神如死神般帶著審判的冰冷和淡漠,仿佛隻要她不說,她就真的會被宣告死亡。


    安瑤臉憋得通紅,她盯著他冷硬的側顏,渾身發抖,卻還是斷斷續續地說:“宥寧說了,她辦完事情就會立刻離開!再也不迴來了!你不會找到她的,永遠也不會!”


    陸珩聽到她的話眼神突然收緊,他審視著她,思考了幾秒鍾,起伏的胸膛終於慢慢平靜下來,手一鬆,安瑤像塊手巾一樣被他扔了下來。


    重獲自由,安瑤摸著脖子狠命唿吸,剛剛,就差一點,就差那麽一點,她就真的被陸珩掐死了,她剛才不怕死地說那種話還能活著,真是奇跡!


    陸珩掏出紙巾擦了擦手,聲音冷淡,居高臨下掃了安瑤一眼:“敢在她麵前肖越,以後就別想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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