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青雲老淚縱橫,可把吳晨曦嚇壞了。


    “爺爺,您沒事吧?”吳晨曦忙衝過去,想扶吳青雲坐下。


    吳青雲揮揮手道:“沒事。”


    這時蘇晴幾人從四喜丸子的美味中驚醒過來,有些奇怪的看向吳青雲,心想丸子的確是無上美味,可也不至於哭吧?


    高飛也道:“吳老,您還好嗎?”


    吳青雲長歎一聲道:“很好,好的不能再好。這丸子,讓我想起我媽媽。”


    眾人都是一愣。


    隻聽吳青雲緩緩的道:“你們可知道,我為什麽心心念念,用了十幾年的時間滿九洲的收集四喜丸子的秘方,一直都想做出一份完美的四喜丸子嗎?”


    大家都不知道,就連吳晨曦也不明白。


    吳青雲繼續道:“還記得,我十四歲的時候,背井離鄉出門當學徒。那時候家徒四壁,隻有幾畝薄田勉強夠填飽肚子,出門那天,家裏實在沒什麽可帶的,母親把剩下的幾個窩頭塞在我的褡褳裏。那些窩頭又幹又硬,必須要喝涼水才能下咽,卻是家裏最後的口糧。”


    “我走的時候,天剛亮,星星還掛在天上,殘月當空,照著前行的路,一片漆黑。我也不知道未來是什麽樣,握著那幾個窩頭,發誓一定要混出個人樣來。”


    “後來我在城裏當了學徒,終於能混上一口飽飯,穿上一身暖衣。有一次我給母親寫信,告訴她有一次我跟著師傅去了城裏最大的魯風樓,吃了一顆四喜丸子,香的滿嘴流油。我就說,等我以後賺了大錢,一定要好好孝敬她,天天請她吃四喜丸子。”


    “母親不識字,請村裏的人念信給她聽,又讓人稍來口信說:兒,娘等著你賺錢,等你的四喜丸子吃。”


    吳青雲的聲音越來越低落,眼角再度濕潤。


    “後來,母親去世了。直到去世,她也沒吃上四喜丸子,她一輩子都不知道,四喜丸子是什麽味道。”


    說到最後,吳青雲哽咽無言,掩麵而泣。


    八十歲,依然是兒子。


    心在外,永遠是遊子。


    年紀越大,越是思念。


    父母在,尚知來處,父母不在,再無歸途。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人間可悲事,此其一也。


    眾人聽了,終於明白吳青雲孜孜不倦的想要做出最好的四喜丸子,究竟是為了什麽。


    他把對於母親的眷戀,全都凝聚在這四顆丸子裏,想把福祿壽喜,全都送給記憶中最溫暖最熱愛的那個人。


    多愁善感如蘇晴,忍不住的擦起眼角。


    高飛也是熱淚盈眶,想起家鄉的父母。五年來每一次和家裏通信,他都告訴父母過的很好,從來不想讓父母擔心。


    父母曾想來凡都看看伊伊,卻被高飛婉拒了。他不想父母看到自己的窘迫,他希望留給父母的全都是光鮮亮麗的一麵,就宛如當年父親下崗,迴到家依然哈哈大笑讓他放寬心,迴過頭去卻在街上為了三十塊錢的零工而陪著笑臉賣著苦力。


    即便是在事業最低穀的時候,高飛每個月都要給父母郵寄一筆錢。


    馬小靈從來沒抱怨過,那是高飛最感激她的一件事……


    陳煥之範千秋也是一樣,感慨萬千。


    吳晨曦也是第一次聽到吳青雲講述少年時候的往事,不禁涕淚皆流,哭道:“爺爺……您以前怎麽不說,我還以為,我還以為……嗚嗚,爺爺!”


    吳青雲忽然一笑:“哎呀,我怎麽提起當年的事情了。你們這是幹嘛,別一個個愁眉苦臉的。”


    說完,他又正色道:“高飛,謝謝你,讓我記起了第一次吃四喜丸子的味道。那不止是丸子的味道,還有少年的心氣,懷著夢想要出人頭地,想要光宗耀祖,想要孝敬雙親,想要過上好日子。那正是四喜丸子的寓意:福祿壽喜!四喜丸子,就是我當年的夢啊!”


    “謝謝你,圓了我的夢!你的丸子,當之無愧才是10分!”吳青雲說完,長長一揖。


    吳青雲佩服的五體投地,別人還能說什麽。何況高飛的四喜丸子的確是美味無比。


    隻是吳青雲還有點不解:“高飛,你用的食材和調料和我一樣,為什麽就能做出更美味的四喜丸子呢?”


    高飛笑了笑道:“這就是烹飪手法的問題了。其實吳老做的已經足夠好了,卻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餡料的口感。我在調製餡料的時候,用了更大的手勁。這樣揉出來的丸子,入口綿軟,嚼起來略有勁道,口感會更好。”


    “原來如此!”吳青雲恍然大悟。


    眾人都是讚歎不已,小小幾個丸子,卻蘊藏了豐富的情感和學問。


    蘇晴忽道:“吳老,您可別忘記題字哦。”


    吳青雲哈哈大笑:“放心吧。這幅字我先欠著,等什麽時候你們的店開張,我到現場去寫,怎麽樣?”


    “那可太謝謝您了!”高飛心中一暖,知道吳老這是要免費幫他造勢打廣告呢。


    吳青雲這些年露麵很少,每一次現身都是凡都藝術界的大事件。若是吳老能夠當眾為如喪揮毫作畫,肯定會引發不小的反響,對如喪而言是一個巨大的廣告效應。


    幾人又閑聊幾句,高飛問陳煥之和範千秋:“【鶴水集】看過了嗎?”


    陳煥之點點頭道:“的確有你說的那段記載……”


    高飛道:“我目前知道的證據,也就這麽多了。至於真假,諸位都是專家,比我更專業。”


    陳煥之想了想道:“高飛,咱們能借一步說話嗎?”


    兩人出了正房,來到院子裏。


    陳煥之道:“高飛,你大概也能猜到,【平安亭帖】的拍賣對星世家有多重要。陳總的意思是,無論如何都要促成這次的拍賣,所以你看,鑒定結論方麵能不能通融一下?”


    高飛淡淡的道:“收人錢財,忠人之事。陳總請我來鑒定,我就竭盡全力給出我的結論。至於這個結論陳總是不是要采納,那就不是我的事情了。”


    如果是五年前剛從大學畢業那個歲月,高飛說不定會據理力爭,因為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


    但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少年意氣的高飛了,被社會磨平了棱角的他有時候也會問:


    真的就一定是真,假的就一定是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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