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時,城中醉春樓天字一號房,華鋒與楊溢之幾乎是前後腳進了客棧。


    華鋒敲響房門時,剛好楊溢之也走到他身邊,詫異的看了華鋒一眼,華鋒卻是已經認出楊溢之,昨晚的事他可是從頭看到尾。


    “請進。”


    房中傳來高鵬的聲音,華鋒推門而入,楊溢之跟在他身後也走了進去,便看到高鵬獨自一人坐於正對房門那一麵,桌上已經擺滿一桌酒菜。


    高鵬看到一起進屋的兩人,也不奇怪,畢竟昨晚他跟兩人約的都是午時在此見麵。


    “見過高香主。”


    “兩位兄弟都來啦!還沒用過飯吧?請坐。”


    高鵬起身還了一禮,伸手延請,華鋒便於高鵬左側落座,楊溢之則坐在了高鵬對麵。


    暫時沒有理會楊溢之,高鵬探手入懷,取出一封書信,遞給華鋒,信中將華鋒的來曆詳盡的交代了一遍。


    因為華鋒是浙江人,且祖孫三代都從事反清複明的勾當,想必在浙江也有一批屬於自己的勢力,拉他們入夥,百利而無一害。


    “華兄弟,這是在下的親筆信,裏麵將你的身份來曆都交代了一遍,你將之交給李香主,定能得到重用。”


    華鋒雙手接過信封,感激道:“多謝高香主,華某感激不盡。”


    “誒,日後咱們就是自家兄弟,都要為同一個目標而奮鬥,華兄弟何須客氣?”


    聽了高鵬的話,華鋒連連點頭,主動端起酒杯,道:“高香主言之有理,小弟敬香主一杯。”


    “好,楊兄,咱們同飲一杯如何?”高鵬欣然舉杯,對楊溢之笑道。


    楊溢之自然不會不給這個麵子,當下三人酒杯相碰,各自飲下,放下酒杯後,高鵬方才看著楊溢之道:“楊兄,在下知道,吳三桂在遼東駐軍之時,令尊是其手下總兵,曾受過吳三桂救命之恩。”


    “你楊家也是忠義之人,知恩圖報,即便吳三桂判漢降清,賣國求榮,也依然不離不棄,效忠於他。”


    楊溢之聞言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其實世人對平西王爺都有所誤解,當年韃子勢大,若王爺選擇與韃子玉石俱焚,那不過是徒添無謂傷亡而已。”


    “所以王爺他忍辱負重,假意降清,便是為了積蓄力量,有朝一日趕走韃子,光複漢人江山。”


    “嗤”


    聽聞楊溢之之言,華鋒頓時發出一聲嗤笑,臉現譏誚之色,楊溢之瞥了他一眼,並未在意,一個小人物罷了,他主要還是想聽高鵬怎麽說。


    卻見高鵬無奈的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所以說啊!君子欺之以方,楊兄你就是太老實了,吳三桂卑鄙無恥,心狠手辣,且生性多疑。”


    “像你這樣的人,若我對你不聞不問,我敢這麽說,你最後若不死在吳三桂手裏,我就把自己腦袋摘下來。”


    楊溢之震驚的看著高鵬,他看出這句話高鵬不是說笑,而是真的打心眼裏這麽認為。


    楊溢之露出一個勉強的笑意,道:“高香主說笑了,在下對王爺忠心耿耿,他又怎麽會……”


    高鵬也不說話,就這麽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看得楊溢之心裏毛毛的,這句話也就說不下去了。


    高鵬手一攤,戲謔道:“看吧!連你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罷了,吳三桂這些年都做了些什麽,就算你被蒙在鼓裏,至少也會隱隱知道一些吧?”


    “我就明明白白告訴你好了,吳三桂從來沒有過什麽忍辱負重,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想法,他的所作所為,從來都隻是想自己做皇帝而已。”


    “這些年,他擁兵自重,並聯絡了羅刹國、蒙古噶爾丹王子、西藏活佛,意圖共同起兵,四分天下,瓜分我漢人江山。”


    “什麽?”楊溢之猛然站起身,難以置信的看著高鵬,震驚無比的道:“高香主,此話不可亂說,你……你有何證據?”


    “證據?”高鵬嘲諷的一笑,道:“其實楊兄你心裏已經有數了不是嗎?何必問我要證據?”


    “我的兄弟親耳聽到,吳三桂與三方勢力約盟,吳三桂大軍一出雲貴,蒙古準噶爾部鐵騎就從西而東,羅刹國的哥薩克精騎自北而南,兩路夾攻京師,西藏達癩活佛的藏兵則是立刻攻掠川邊。”


    “事成之後,吳三桂為中原皇帝,統中原江山,四川歸達癩活佛,天山南北路和內蒙檔四盟、西二盟、察哈爾、熱河、綏遠城都歸蒙古。”


    “羅刹國則與吳三桂以山海關為界,關外之地,盡歸羅刹,整個漢人江山,就隻剩中原江浙之地,其他無數漢人先輩浴血打下來的土地,就這麽被番邦蠻夷占去。”


    高鵬說到這,情緒已經十分激動,重重的唿吸了幾次,方才稍稍平複,這才接著道:“真的讓吳三桂成功,他這個千古罪人之名是跑不了了。”


    “你們這些效忠他之人,也免不了落得個為虎作倀,助紂為虐的千古罵名,遺臭萬年。”


    楊溢之目光呆滯的跌坐迴凳子上,此時已經由不得他不信,高鵬說的話言之鑿鑿,合情合理,他不至於為了騙自己而編一個這麽大的謊言。


    況且,自己也不值得他如此費盡唇舌的欺騙,那麽就隻有一個理由了,他說的都是真的,他也真的隻是不忍我金頂門成為助紂為虐的鷹犬而已。


    華鋒聽完高鵬的話,早已是義憤填膺,恨恨道:“吳三桂這個狗漢奸,賣國賊,真是萬死難恕其罪。”


    楊溢之愣了好一會兒,這才稍稍迴神,對高鵬抱拳一禮,苦澀的道:“多謝高香主告知這一切,在下此時心情很亂,無心飲酒,還望高香主恕罪,在下先行告辭了。”


    高鵬點點頭,道:“可以理解,不出意外,楊兄是打算迴去質問吳三桂吧?我還是那句話,你要真這麽幹,如果你不死得淒慘無比,我高鵬就把自己的腦袋摘下來。”


    “其實你在京中與那個小桂子私下交好的時候,就已經受到吳三桂的猜忌,他已經在懷疑你暗中投靠了韃子,你再來這麽一出……”


    “唉……”說到這高鵬深深歎了口氣,誠聲勸道:“楊兄,聽我一句勸,留得有用之身,為這個天下,為千千萬萬的漢人同胞做些有用的事,別讓你金頂門就此沉淪。”


    “如果你非要做的話,那你就注意一下吳三桂的動作,他有一個可能自己都沒注意過的習慣,每當他打心眼裏想要殺一個人的時候,他就會不自覺的撓撓自己的鼻子。”


    “當你麵對他,看到他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聽我一句勸,馬上逃,有多快跑多快,因為當你離開王府那一刻,殺你的人不是已經準備出發,就是已經在路上。”


    楊溢之怔怔的看了高鵬數息時間,心下暗暗升起一抹感動,這是他這輩子遇到的第一個,在意他性命超過了他自己的人,心底的想法不知不覺開始改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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