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好像、大概…應該是產生了很不一樣的感情,否則就不會如此難受。每每想起他最後決絕的話,想起他毅然撥開她手時的表情,就抑製不住心痛。

    時間一天天過去,走親戚,串門,見老同學,每天的行程都安排得很滿。吃吃喝喝,這家餐廳出來,再進那家去唱k。表麵熱熱鬧鬧,如栩的神思卻越來越恍惚,人群中覺得寂寞。就連晴空方好的日子裏,跟逸辰一同去山上燒香,她也顯得心不在焉。

    “你既然擔心他,為何不去找他?”兩人坐在山坡的亭子裏,逸辰直言道,畏縮不該是如栩的風格。他已將欣寧婚禮那天發生的事告知,她也該明白譚少傑並非有意隱瞞什麽,反而因他發生車禍,讓人愧疚。

    如栩拉高衣服上的風雪帽遮住半邊臉。風有點大,將她的聲音吹得輕忽飄渺。

    “他不想見到我。”

    “他親口說的?”

    “雖然沒親口說這幾個字,但是行動表現得清楚明白。他說我從沒懂過他,還說以後路上遇見…也可以裝作不認識。”鼻子酸酸的,隻要想起這幾句,她的心就如同被貓抓了似的,難受極了。但再想到他當時的心情,不由得更酸楚。

    “他竟然這樣說…”逸辰啞然,同為心有摯愛的男人,他仿佛感受到了譚少傑的痛。他早把譚少傑當成了兄弟,前日還見過麵,譚少傑受了傷,但看上去狀態不錯,不似慘遭情感打擊的人。他明白,隱藏越深的人,往往傷得越重。

    “小栩,你坦白告訴我,你現在有沒有一點悔悟?有沒有發現其實我在你心底,已經不再那麽重要,最能挑起你喜怒哀樂的人是他!”

    如栩咬著唇瓣,點點頭:“逸辰,你對我而言,永遠很重要。但是,我對你的感情似乎已成過去,我發現自己可以微笑著放下,得到的是坦然和輕鬆。而對他…隻要想到可能不再有他陪伴,我的心就…”

    她說不下去,逸辰肯定地為她接下話題。

    “你愛上了他,你早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他。”

    如栩低著頭,交織著手指,嘴唇輕輕哆嗦:“逸辰…我很怕。”

    “怕什麽?譚少傑很愛你,比任何人都愛。你也愛上了他,這叫作‘相愛’。世間男女,多少人一生都無法找到相愛的人,你很幸運,得到了最珍貴的那份!”逸辰亦為自己感歎,卻不悲傷。

    “他已經放棄我了…”

    “我不信!他親口跟你說,他不愛

    你了嗎?”

    “沒有…”

    “那你還擔什麽心?我打賭,不愛你的那種鬼話,他這輩子都不可能說出口。”

    “真的麽?”

    “你竟然懷疑我的話?”

    “嗬…不是,我隻是沒自信。”

    如栩剛說完,一隻大手拍上她的肩膀,逸辰的笑容充滿鼓勵。“你怎能沒自信?隻要他還愛你,你就該有足夠的自信!走吧!我們下山。他車禍受傷,又胡亂斬情絲,這個新年肯定過得艱辛。不過,這恰好是你施展溫柔魅力的大好時機。”

    “我…可以嗎?”

    “小栩,問這種話的人不像你!隻要你對自己說可以,就一定可以。感情不是買賣,沒那麽容易退貨。但是,沒人可以保證永遠不變,你要是不抓緊時間,到時候別後悔!”

    “我…不想後悔。”

    “那就全力以赴,為了一個深愛你的男人,放下一份驕傲很值得。”

    已是年初八,新年的氣氛稍淡了些許。夜風淒冷,街上人不多,天空偶爾會升起一串禮花。

    如栩穿著一件雪白的羽絨服,雙手插在口袋,站立在豪華住宅區的花園裏。她抬頭仰望某間單元房,窗戶沒有燈,他不在。看樣子,她又白跑了一趟。

    上次也是這樣,被他拒之門外後的第二天,她在掙紮中來過一次。其實很害怕再受冷遇,怕再聽到他決然的話,但她還是鼓起勇氣按響了門鈴。隻是,他不在家。懸著一顆心默默等候時,終於體會到曾經的數個雨夜,他在她家樓下默默徘徊的情景,又是一陣心酸…

    逸辰笑過她,說她智商不低,就是性子太倔,鑽進死胡同,固執得寧可悶死也不肯出來。那叫自找苦吃,不能讓人同情,要想尋得轉機,隻能靠她自己。

    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駛過身邊,如栩的眼睛霎時明亮起來。

    譚少傑請了代理司機開車,他從後座下來,身形依舊筆挺,額上的紗布已經拆掉。看到她的身影,臉上閃過意外。她欣喜地跑過去,裝作若無其事地打招唿:“嗨!新年好,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她笑眯眯地伸出手去,目光卻擔憂地掃過他依舊被吊在胸前的手臂。他的傷好些了嗎?有沒有按時去換藥?有沒有感染發炎?有沒有食物忌口?

    他愣了愣,眼中有抹淡淡的疏離,“你怎麽來了?”

    “給你拜年啊!”她不知從哪掏出一個小

    紙袋,在他眼前晃了晃。

    “明天開工上班了,還拜什麽年。早點迴去休息吧!”他臉上沒有喜怒,說得十分平靜,轉身朝大廈電梯口走去。

    如栩極力保持著笑,快步跟上,道:“要十五元宵節才算新年正式過完,現在拜年一點也不遲。我特意過來給你拜年,你應該請我上去喝杯熱茶,吃個水果吧!”

    譚少傑按下電梯開關,渾身透出淡漠,好似在說:我不歡迎。

    如栩咬咬牙,跟他進入了電梯。她打定主意,遭冷眼也罷,隻要沒立刻趕她走,就算成功了一大步。明天開工,在事務所還要見麵,絕不希望兩人間繼續這種冰冷的僵局。

    沉默,再加沉默。

    門口,譚少傑在衣袋裏摸尋鑰匙,他一隻手不方便,好一會都沒找到。如栩馬上幫忙,伸手探進他的西裝口袋。

    她冰涼的手指碰到他的,心髒抽了抽。他動作稍頓,毅然將她的手拔了出來。

    “我自己來。”

    “你行動不方便…我幫你找。”被拒絕,她難忍失落。

    “沒什麽不方便。”他淡淡迴答。

    “你的傷肯定還要調養好一陣子,有什麽需要的話,我隨時可以過來幫忙。”她抬眼望著他,充滿期待。哪怕是一個細微的點頭,她都會欣喜雀躍,增加信心。

    可是譚少傑什麽都沒說,抿抿唇,在褲兜裏找到了鑰匙。

    “你不哼聲,我就當你默許了啊!”打起精神,她佯裝輕快地走進屋子。

    身後卻聽到他的否定:“謝謝。這裏沒什麽需要你幫忙。”

    如栩的脊背僵了僵,轉身擠出笑:“肯定有需要的地方啦!比如說我可以做來幫你做飯,雖然廚藝沒你好,但你以前也誇過我有進步,每次我做的菜,你都能吃完…”

    “不必了。”

    “你別急著拒絕啊!如果我做得不好吃,或者碰到不會做的菜,你可以在旁邊教我。有你這個名師在,一定可以調教出高徒,客觀地說,其實我還算有一點廚藝資質的。”她想為他用心做菜,僅僅是為他一個人而已。

    譚少傑的表情終於有了絲變化,不過不是高興,而是皺眉。他正眼麵對她,沉聲道:“我暫時不迴這裏住。”

    “不住這裏…那你去哪裏?”如栩眨動眼睛,明白了,“也對,你現在的狀況是需要人照顧,跟譚大一起比較讓人放心。記得你說譚大也會做菜的

    ,你們父子都是很不錯的男人。”

    譚少傑看她一眼,轉頭進了臥房,不一會兒手裏攥著一隻紅包,遞到她麵前。

    如栩不解道:“什麽?”

    他索性奪過她手裏的那隻小紙袋,把紅包塞到她手心。“不是來拜年嗎?利是給你,沒其他事的話,我要收拾東西了。”

    她怔怔看著那隻小紅包,一時不知道說什麽。鼻頭沒來由地發酸,莫名想哭。若是之前,他說不會敲著她的腦袋說:汪如栩,你真是個小氣的女人。給人拜年也不早點,禮物這麽小,根本沒誠意,還想換我的紅包?親一口還差不多…

    譚少傑沒看她,返身迴房收拾衣服。自父母離異後,他叛逆,跟父親一同住的時間極少。或許經曆一場愛情的打擊,他真正地成熟了,突然變得比任何時刻都理解父親。車禍受傷,正好提供迴去同住的契機。若再獨自住在這套房子裏,他怕…自己會熬不過孤寂。

    如栩不放棄地跟他到臥室門邊,放下驕傲與被傷的自尊,繼續跟他說話。

    “要不要我幫你收拾?”

    “不用。”

    “譚少傑…”她咬咬牙,口氣仍是很軟,“你要生氣到什麽時候?我都已經道歉了,為什麽不能原諒我呢?”

    譚少傑正抓起一件衣服要裝進包裏,聞言,站直了腰,輕輕歎息:“我也已經說過,我沒生氣,沒生氣自然不需要原諒誰。你沒做錯什麽,不必道歉,否則我曾經老說氣你的話,還做欺負你的事,豈不是要道歉一百次?”

    “可是…我寧願你繼續氣我,欺負我…也不喜歡現在這樣子,好像我們比普通朋友還要陌生,還要疏遠。”

    “我們本來就是普通朋友。”

    一句話堵死如栩的嘴,她囁嚅著,想再解釋點什麽,無奈話語卡在喉嚨裏很難說出。她麵皮薄,要鼓起勇氣來這一趟不容易。他不冷不熱,她心中難受,一再提醒自己不要放棄。若非被傷得太深,他怎會對她這般態度?是她種的孽果,就得由她吞下去。他現在是自我保護吧…

    唉!

    她,好懷念以前的他。連被欺負,迴想起來都覺得美好,因為她已經想明白,沒有哪一次他是真的欺負了她…

    譚少傑低頭,嘲弄一笑,繼續從櫃子裏取衣服。

    “你沒生氣…你沒生氣就不要拒絕我的幫助。”如栩吸口氣,衝過去奪過他手裏的襯衣,細心地疊好裝進行李包。她甚至也沒

    敢再看他的臉色,邊做邊說:“譚大一定很希望你迴去陪他吧?譚大是位好爸爸,他很愛你這個兒子呢!”

    譚少傑眸光閃動,意外聽到她如此評論。父親一同出現的機會並不多,尤其是在事務所裏。父親對她的滿意程度讓他吃驚,但她怎也如此了解父親?父親那含蓄而深沉的愛,他是直到最近才理解的。

    “其實你媽媽也很愛你。正因為太愛,才小心翼翼過分保護,不希望你受到丁點傷害。”如栩就是這樣,看待別人的事情永遠理性許多,她曾懷疑過自己有雙重性格,“過年時,你跟父母一起吃飯…”

    “汪如栩,這是我家的私事。我不希望聽到不相關的人說他們。”譚少傑情緒低落,,起因全為她。

    “哦…”如栩的胸口被猛烈撞擊了一下,臉色發白。

    他親口說她是不相幹的人。他們之間發生過那麽親密的關係,害她的心從那夜起,每晚都被一種別樣的情愫占據,飽滿、酸痛,睡不安穩。

    他曾經親口說愛上了她,讓她做女朋友,說要給她一輩子的快樂和幸福。現在他卻說她隻是一個不想幹的人…

    “除了衣服,還要裝其他的嗎?”如栩假裝沒聽到他那幾個字,若無其事地問。

    “恩。我自己來。”譚少傑從抽屜裏取了幾樣常用小物件,放進包裏。她想幫著拎包,他手臂一伸自行拎起,她的動作落空了。

    人高腿長,幾步跨出臥室,見身後沒有動靜。他迴頭,見她呆呆地站在那裏,一臉的哀淒。無奈擰眉,他道:“怎麽了?沒讓你幫忙還一幅受傷的表情啊?我趕時間,司機還在樓下等著。”

    哦哦,他還是願意跟她解釋的。

    如栩的眸子頓時恢複了幾許光亮,她抓起被他遺落在床頭櫃上的小禮物,嘴一抿,衝出去,硬是奪過他的包。

    “你忘記了這個,這可是新年禮物!”把小紙袋裝進包裏,她已走在前麵打開門,“走吧!”

    這迴換譚少傑愣怔了,她沒有被氣走,反而朝他笑?

    電梯裏,如栩的目光始終隻落在他臉上,好似知道這次見麵的時間太短,她不斷地尋找話題,語速急切。

    “你爸是不是很高興?你打算陪他住多久啊?傷好了就會搬迴來自己住嗎?”

    “恩。”他輕哼,一個字代表全部的迴答。

    “明天恢複上班,有沒有準備開門紅?以前譚大做負責人的時候,可是每年

    都有給我們大利是包喲!你要是小氣的話,恩哼!小心我們聯合起來把你炒掉。”

    他垂下眼眸,掃她一眼,何時起她變得愛主動說話,還會開玩笑了?

    “你知不知道…”如栩眨眨眼,更認真地觀察他,“大年初二,我媽給我安排了相親,對方是個醫生,長得還行…”

    “鐺--”電梯門打開。

    “恭喜你,這迴要好好發展。”譚少傑扯了扯唇角,順手取過她吃力提著的行李包,幾步將她拋在身後。

    “誒!等等我。”如栩飛快追過去,她的話沒說完,他是不是又誤會什麽了?可惜,接下來她幾乎沒有再發言的機會,因為他在接電話。手臂曲起勾著行李袋,頭微微下俯,低沉地迴答著電話那頭。

    司機為他拉開車門,他坐進去的時候,電話還沒結束。

    如栩迅速擋住,不在乎打斷他的通話,努力笑道:“送我一程吧!”

    譚少傑眉毛攏了攏,騰出三秒鍾迴答她:“恐怕不順路,明天見。”

    車子很快開走了,如栩站在料峭的寒夜裏,雙手環抱著手臂,從裏到外打了個寒顫。就像他以前說的,他不隨便為誰花心思,不隨便帶女人來家裏,不隨便哄人開心。

    除非有心。

    從前不懂,現在她真的懂了。

    他纏她、黏她、以各種無聊借口陪在她身邊的時候,其實都是在用心。他得放下身段,驕傲和男性的自尊,才會一次次不被她的冷酷嚇跑。她無數次毫不隱諱說討厭他,無數次不加修飾地批判他,如果不是有心,他怎能忍受?

    以前他對她有心,她什麽都不必做,他也什麽都會給她。

    現在無心了,她就算對他關心再多、再努力去挽迴,也隻是徒勞嗎?

    車子緩緩駛出小區,譚少傑掛斷電話,閉目靠在座椅上。累了,不願去想她為什麽突然變得這般不可思議,他不想為之所動,隻怕稍微一動,等來的是更絕望的深淵。

    他就是這樣一個堅決徹底的人。付出時毫無保留,收迴時也滴水不漏。他給過她太多機會,明的、暗的,霸道的、溫柔的…她不是當玩笑,就是不在乎,他忍痛放手也是被逼的。

    譚銘旭坐在沙發上看新聞,見兒子這麽快就迴來,露出笑容。

    “袋子先房間裏擱著,等會我來幫你弄。”

    “我自己可以。”譚少傑推開一間房門,雖然一年到

    頭極少來這裏,但他的房間始終原封不動地保留,並由父親每天親自整理。這事從鍾點工那裏聽來時,他著實感動了。

    “臉色那麽難看,不會是扯痛傷口了吧?”譚銘旭向來觀察入微,豈能不知兒子的心結?“如果是想念人家小姑娘了,不如主動跑過去見一見吧!”

    “沒有,你別亂說。”譚少傑神色更沉。

    “我是什麽人物,一言九鼎,明察秋毫,怎會亂說?你明明喜歡人家,幹嘛死撐?”

    “爸!你要我說多少遍,我已經死心了。”

    “真的?我不信。”老人家一臉懷疑。

    “不信算了。”他懶得解釋,心早就痛死了。

    “不會是你媽說了那些話,你就受影響了吧?”周心念得知兒子受傷,慌慌張張跑來探望,堅決認為少傑的車禍跟如栩有關。對於此事,譚銘旭覺得前妻一如從前,不可理喻。

    “跟媽無關,我是自己覺得累了,給不起了。”愛情麵前,沒有足夠的把握和信心,他想歇一歇。

    譚銘旭上前拍拍兒子的肩,“誒,老爸相信自己的眼光,小栩對你並非無心。不過,感情的事,你要是拿定了主意,以後就別輕易後悔。無論如何,很高興你迴來陪我這個老頭子。”

    “爸…”譚少傑喉頭緊縮了一下,“這次,我會住很久的。”

    “好啊!哈哈,想住多久就多久。”

    “但是你要負責下廚。”

    “那有什麽問題?兩個光棍老男人一樣可以吃得美味,住得舒服!”

    “我不會交房租的。”

    “臭小子,沒人讓你交!”譚銘旭笑著又往他肩上一拍,“我去廚房弄點吃的,你先休息會。”

    譚少傑注視父親的背影,眼角發熱,感受到一股許久不曾有的家的溫暖。

    父母離異,他自高中轉學後,沒再跟父親住過,單獨在外麵租房子,有時候網絡遊戲玩得天昏地暗,有時候與同學狂歡放縱。父親擔心他結交不正當的朋友,將來遊手好閑,提出送他去國外,換個環境磨練磨練。

    他雖然逆反,卻死活不願意離開國土,便跟父親打賭。高考衝刺兩個月,竟真的考進了北京某高校政法係。或許,他智商比普通人高那麽一點點,學什麽都比較輕鬆有效。人前總是吊兒郎當,要做什麽卻不比別人差。後來他突然決定要去遊覽世界,父親沒反對也沒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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