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如栩,你好樣的!喬微微的官司你最好有本事打贏,否則我們旭日事務所,可不請吃閑飯的人做事。”

    譚少傑用力按著電梯按鈕,火氣大得可以把周圍的冷空氣燃燒起來。他跟她來日方長,鹿死誰手尚是未知,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沒打算放過她。

    電梯按了大半天,數字依然停在某個樓層不動,不知是不是出故障了?譚少傑狠狠迴頭瞪了一眼,毅然轉身,於是那催死人不償命的門鈴聲再度響起。

    “拜托哦…誰這麽無聊啊!”如栩剛走進臥室,聽到叮咚作響的聲音,悶悶地打開門。“怎麽又是你?還有什麽遺言要交代啊!”

    “電梯壞了。”譚少傑如實相告。

    “關我什麽事!”她沒好氣道。

    “電梯壞了,我沒辦法下樓。”

    “譚大少爺,有一種通道叫作樓梯,這個不用我提醒你了吧?電梯雖然可以提高效率,但是走樓梯更安全,ok?”她順便好心地為他指路,安全出口的綠燈那麽亮眼,她不信他沒看到。

    “走樓梯很累。”他想都不想迴答道。打定主意走迴頭路,自然也打定主意要進這道門。他大手一推,把她的身子擠到門旁邊,大刺刺地跨了進去。

    “喂…”

    “屋裏這麽冷?”譚少傑四周張望了一圈,突然抓起她的手。小手冰涼,他擰眉,“性子冷冰冰也罷,連身體都要像冰棍?女人應該要溫暖柔軟,男人抱起來才舒服啊!”

    “狗嘴吐不出象牙!”如栩收迴手,情不自禁搓了幾下。她是感覺好冷,門窗緊閉,可房間的溫度跟外麵差不多,能有什麽辦法?空調壞了,還沒來得及找人去修,她打算今天要在被窩裏呆一天的,大不了去超市買個泡麵就迴來。

    “狗嘴裏該吐的是狗牙,當然不可能吐象牙。汪大律師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呀!”譚少傑不滿意她隻穿著一套夾棉的睡衣,扯扯她傾瀉的長發,“穿這麽少,難道是故意想吸引我的注意?你傻啊!我早就說過,你這副容貌和身材…”

    “譚少傑!”她冷聲警告,小時候有男生扯過她的頭發,她當場把人家揍了一拳,結果迴家挨了一頓訓,小屁股還被爸爸打了一巴掌。從那以後,她最討厭頭發被人碰,上學時一般紮成兩條小辮子,工作後一般固定地盤在腦後。還有,她生平最討厭的事情之一,也包括別人對她品頭論足!

    “我在,別叫得那麽親熱。”譚少傑如願進了門,心

    情大為好轉,厚臉皮地把她推進臥室,從床上找到一件披肩罩在她的肩膀上。

    “不請自來,我可以告你非法入室!”如栩拉緊披肩,正色道。

    “沒關係的,你告吧!嗬嗬,最好再加上上次的事情,你不是想告我私闖民宅和強暴民女麽?我看不如改成強吻比較實事求是…”

    “姓譚的!”如栩吼出聲,她的小宇宙比他先爆發,要怎樣的修煉才能成就這堪比城牆的厚臉皮啊?上次他被她嘲諷到負氣而走,她暗歎此人還算有點骨氣,想不到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厚顏無恥的境界高深到令人發指!

    譚少傑捏捏她的臉蛋:“都說別叫得這麽親熱了,容易遭人誤會。嗬嗬。”

    小桌上有一桶還未吃完的方便麵,已經開始發涼,他走過去,二話不說端起它,如栩飛快阻止道:“你要做什麽?”

    “當然是倒掉它了!你渾身上下加起來都沒幾兩肉,難道還想學人家減肥?”他身子一轉,衝破她的防守線,真的把那半桶原本香噴噴的泡麵給倒掉了。她站在洗手間門口,氣得咬牙切齒,這家夥幹涉得太過分!她還沒吃飽呢!

    “眼睛瞪這麽大幹嘛?好歹你也算個是女人,沒有丁點溫柔嫻淑的氣質也罷,但不至於懶惰成這樣,連飯都不會做吧?”他繼續調侃,往她的廚房裏探頭探腦。

    如栩張開雙臂撐在門口擋住他。多管閑事,她會不會做飯,關他什麽事!反正都不可能做給他吃。

    “你真的平時自己不開鍋?那下班吃什麽?不會是天天吃泡麵吧?嘖嘖,女人哪!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女人?”譚少傑被她擋著,走不進去廚房,索性抱起她的腰,趁她受驚縮手時,立刻轉了個方向,便順利入侵。冰箱擺放在牆角裏,他彎腰打開,裏麵空空如也,隻有一顆雞蛋孤零零地擺在卡槽中。再打開頭頂的吊櫃,除了半包陽春麵,其他空間幹幹淨淨連粒大米都沒有。

    他很難想象怎會有人如此生存。比如他自己,一個人住兩百米的名苑豪宅,立體式大冰箱裏吃的喝的琳琅滿目,香的辣的樣樣不缺…

    “看夠了吧!”如栩暗下眸子,麵無表情地將櫃門砰地關閉。呸!撞暈他的頭更好,誰讓他吃飽了撐的,在她家翻箱倒櫃,幹涉她的生活。她承認,從小到大在生活上比較依賴父母,一個人剛搬出來住的時候,晚上常常睡不著。她並不如表麵的那般精明能幹,做飯洗衣等瑣事,她都不喜歡,也懶得做。每個人有這樣的本領,就難免有那樣的缺失,

    她並不覺得當女人就一定要會做出各種美味佳肴。

    “汪小姐,你平時都這樣子生活啊!”譚大少做結案陳詞。

    “我怎樣生活,用不著你來批判。外麵的電梯應該已經好了,你快點迴去。”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他不知道他很煩人嗎?

    譚少傑置若罔聞,左右看看:“你晚上打算吃什麽?”

    如栩一點都不覺得他是在關心自己,厭煩地擺擺手:“算了,跟無恥無德的人說再多都是廢話。你死賴著不走,隨便你!”

    她扭頭迴到臥室,撿起桌上的牛皮袋,將資料抽取出來,迅速瀏覽內容,對喬微微的案子很快掌握了大概。她盤腿坐在床上,找出筆勾勒出重要的文段和記錄,不知不覺,竟然忘記了屋子裏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誒,我說你這個女人,真是…”譚少傑不知在客廳忙了什麽,走進來時看到她神情專注,不禁悄然把話咽迴去。“汪如栩,你不是再三申明自己在放假嗎?怎麽急著處理case了?”

    如栩沒聽到他的話,皺著眉頭兀自陷入沉思。這是一樁較為常見的由婚外情引發的案子,不過涉及到欺詐與勒索,這部分有點麻煩。喬微微身為被告方,目前的資料看來她十分無辜,要想贏得官司,還需要采集不少有力的證據。

    譚少傑見她沒理會自己,順手拿起床頭櫃上的遙控器,對著牆角上的空調按了幾下,機子卻毫無反應。“怪不得,原來是空調壞了,不能抽送暖氣,我就說怎麽屋子裏的溫度比外麵還低呢!所以說家裏沒個男人真不行,這些修水管、修空調的粗活還得男人幹。”

    如栩終於聽到聲音,猛地迴過神,發現他正脫下外套,卷著袖口。她迅速戒備:“你要幹嘛?”

    “幫你看看空調啊!”他答得理所當然。

    “有什麽好看的,不需要你看,有時間我會找人過來維修。”如栩此刻的心思不由自主地轉移到喬微微的案子上,敬業好強的她出道以來,一直全力以赴地為人打官司,很少有敗訴的記錄,這次也不例外。

    “等有時間?這空調壞了不止一天兩天了吧!你昨天前天都休假,這還不叫有時間?依我看,你非要等自己晚上凍成冰條,僵硬到不能動彈了,才會有時間。”不知道這女人腦子裏裝了什麽,他頭一次觀察她的居家生活,想不到她會這麽又懶散又白癡,跟工作時完全判若兩人。

    如栩皺眉,微微側著腦袋認真地盯著他。

    “

    我很帥吧?”他勾起薄唇,展露笑臉慢慢湊近她。

    她沒有半絲笑意,端正地坐著,極其嚴肅道:“你就這麽無聊?上班時間跑我家,檢查我的廚房,指責我的生活,你是腦子進水還是吃飽了撐的?”

    他笑容凝固在臉上,悶悶地睨著她:“隨便你怎麽想,當我閑得無聊也好。不過本少爺現在是好心好意要幫你修空調,麻煩你暫時收起身上的刺。哪怕是一朵嬌美豔麗的玫瑰,刺長多了也不會有人喜歡,何況你都不是玫瑰。”

    看吧!要她怎麽對他生出好感?此人嘴巴這麽刻薄,好像說半句好聽的話,他就會死掉一樣。好吧!他隻是對她一個人如此而已,可能是她有問題。如栩翻了個大白眼,不想與他做無謂的爭辯。譚少傑因她可愛的表情愣怔到忘記繼續開口,這個女人的多種麵貌有待挖掘啊!他心情莫名地好了起來,重新揚起笑容。

    譚少傑對著空調繼續按遙控,終於機器啟動,但沒有送風出來。他想了想,在房子的角落找來一把塑膠凳子,踩在上麵查看。

    如栩的視線在文件與他身上徘徊,看他扳開空調外殼真準備拆卸時,再也忍耐不住:“住手!你還真把自己當專家?拜托你做好你的大少爺,別給我添麻煩,行不行?”他發什麽神經,想修空調?先別說會不會修,這是他這種身份尊貴的大少爺該做的事麽?

    譚少傑頭也不迴地答:“誰給你添麻煩,我這是在好心為你修理空調。做人要懂得感恩,知道不?”

    “你下來!”

    “放心吧,這種家用電器小case,我以前連電工執照都拿過。”

    “你?譚少傑?電工執照?”哈!哈!哈!什麽爛笑話!如栩差點仰天大笑三聲,他考過電工?說謊也不打草稿,也不看看有沒有人信。

    “不信算了,我也沒打算讓你信。”話說著,空調外殼已被拆卸下來,緊張得如栩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走到他身邊。

    “喂,你要把它拆了?”她仰著頭,眉心快要擰出幾條褶皺。

    “拆壞包賠,行了吧?”譚少傑向來有毅力,想做的事情定會做到底。他踮踮腳尖朝機器裏仔細觀察,突然低下頭,“汪小姐,請問你這空調用多久了?”

    如栩對上他的眼:“我不知道,以前的業主留下來的。”

    譚少傑挑挑眉,敏銳的目光順帶掃視四周,“這房子是二手貨?”

    討厭他語氣裏的輕蔑,她立刻尖銳迴擊:

    “二手貨又怎麽的?以為人人都像你大少爺那麽有錢嗎?有錢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你到事務所這麽久,我就沒見你打過一場官司,沒接過一單case,有什麽好炫耀的,你家纏萬貫都是你父母的而已!這套房子雖然不大,但它是我靠勤勞的雙手和聰明的腦子賺來的,我覺得很驕傲!”

    她家境平凡,買房子的錢是她工作六年省吃儉用所存,隻夠最低首付,目前正在辛苦月供中。而那輛車子,若非工作需要,她也舍不得買。當律師不是暴發戶,競爭壓力頗大,以她目前的業績和名氣而言,能有車又供樓已是難能可貴。譚少傑這種不知人間疾苦的家夥,長這麽大恐怕沒嚐過吃苦的滋味,他沒資格瞧不起她。

    譚少傑對她的長篇大論不禁啞然,隨即覺得好笑:“我沒那個意思,也沒說買二手房不好。奇怪,你幹嘛這麽敏感?說實話,這房子除了室內裝潢和擺設的格調不怎麽樣,小區環境管理和戶型還不錯。”說到底,他在批評她生活沒品味!

    如栩氣唿唿道:“你給我下來。”

    “活沒幹完,不能下來。”

    “下來下來!我讓你下來!”她指著被卸下的空調外板,咬牙道,“這個--馬上給我裝迴去!”

    譚少傑玩味地俯視她的表情,忽然伸手摸摸她的頭頂,笑道:“我都說了拆壞包賠。話說你這台空調至少超過五年,估計壓縮機生鏽了,接觸不好,幹脆換台新的吧!”

    “換不換是我的事。”如栩把外板遞給他,態度冷漠而堅持,“快點裝迴去!”

    “用空調來取暖,效果不佳,還很耗電,不如買個取暖器吧!”

    “要你多管閑事!快點裝!”

    “汪大律師,事務所掙的酬勞不低,每單case你都有錢撈,沒必要這麽苛待自己吧!還是你根本就小氣,寧可挨凍受罪,也舍不得買取暖器?”

    如栩忿忿地把外板塞到他手裏,冷聲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像隻鸚鵡一樣很噪舌?不,更像隻麻雀或烏鴉,說得話全都讓人討厭!”

    譚少傑挑挑眉,一邊安裝空調板,一邊淡淡道:“麻雀和烏鴉可不會說話,你的比喻有失大律師的水平。”

    如栩握拳,吸氣,胸口有一團火焰氤氳不去。好,她不跟他計較。平時,她吃的用的並沒那麽講究,基本以物美價廉為主。不過工作經常需要出去應酬,幾套穿得出去的名牌服飾必不可少,所以外麵的人難以想象她生活中的另一麵。

    “好了。”譚少傑撇撇唇角,低頭,發現她不知道在沉思什麽,沒有迴應。他腳跟往凳子外麵悄悄挪動幾分,突然大喊一聲:“小心--”

    “呃…”如栩猛然抬頭,一具高大的身軀忽地從上麵倒了下來。她瞬間驚慌失措,想都沒想,張開雙手想接住他。結果可想而知,就她那小身板還想阻止這場失足墜落的災難?譚少傑的動作比她更快,修長結實的胳膊瞬間摟抱住她,兩人一同跌倒在地板上。

    “哎喲!”痛唿聲從他的嘴裏發出。

    如栩美目圓睜,眸底閃爍著水光,被七十公斤體魄壓在下麵的人是她耶!他喊什麽痛?她的胸脯快要透不過氣來了,小嘴隻能張開著拚命唿吸。幸好他們跌倒的位置在床鋪旁邊,地上有塊不大不小的毛地毯,否則她的背…

    “譚少傑…該喊痛的人是我!”這家夥怎麽還不起來?他是跌斷腰還是怎麽的,胸膛一直壓著她,好重!

    “唔!我剛才就是為你喊痛的。”譚少傑輕輕撐起上半身,雙瞳晶亮地俯視她的臉蛋。

    聞言,如栩在心底嘰裏咕嚕給他咒了幾句,憋著氣道:“你快起來啊!”

    “哦--”他拉長聲音,戀戀不舍,“有沒有摔傷哪裏?”

    沒被摔傷,但是快被大山一樣的野蠻人壓到骨折了!如栩奮力推開他,鬱悶地爬起來。譚少爺心中有數,剛才他故意跌落,抱著她一同“滾”落地毯,兩人都不會有傷,他是趁機吃了點小豆腐而已。

    不過,剛才他摔落時,她的表情突然表現得很驚慌,那是不是在擔心他呢?

    譚少傑低著頭,幽幽黑眸帶著深不可測的探究,視線難以從她的臉上移開。

    有什麽好看的?如栩被盯得頭皮發麻,不客氣瞪他一眼,轉身迴到床前,很生氣很用力地坐下。床上散落著剛才順手擱置的資料,她一邊收拾,一邊背對著他歎了口氣:“譚少傑,你打算耗到什麽時候走?我家裏沒有好吃好喝的,連暖氣都沒有,招待不了你這位大少爺。”

    譚少傑懶洋洋地把袖口放下來,穿好外套,卻沒打算走。“我沒說讓你招待,你別自作多情。”

    還說她自作多情?如栩剛想反駁他,突然鼻頭一癢打了個噴嚏,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最近這鬼天氣,明明天空有太陽,但溫度低得嚇人,被窩裏睡一晚上還是冰的。她琢磨著把眼前的不速之客趕走後,馬上去超市買點保暖設備。取暖器的價格有點昂貴,暫時不在本月開銷

    計劃中,熱水袋之類的應該還不錯。對啊!熱水袋,這主意太好了,之前怎麽沒想到?

    她白皙的麵龐驟然亮起來,沒想到譚少傑大步走到衣櫃前,雙手一伸拉開了她的櫃子。

    “你…你又要開始翻箱倒櫃了嗎?”如栩趕緊衝過去,撲通把門按住。

    “哎喲,我的手指頭…”他大聲喊痛,不停甩動右手,可憐的大拇指被狠狠夾了一下。

    “活該!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麽?”她火冒三丈,臉頰湧出一股不知名的熱氣。可惡,他怎麽可以這樣?衣櫃裏,她習慣性將內衣內褲放在最上層,方便取拿,剛才他一定是看到了…

    譚少傑豎起手指,一臉無辜道:“你應該先關心我有沒有受傷吧?我隻是好心想把你挑件外套,一起出去吃飯,沒想到會看到…”

    “你看到了?”如栩兇巴巴地把他按在櫃門上。

    “恩…”他老實地靠門站立,很勇敢地承認,櫃子裏的東西那麽招搖耀眼,瞎子才看不到。

    “看到什麽了?”他要敢說出來的話,她會剪斷他的舌頭。

    “其實呢…也沒看到什麽,我最近眼睛有點毛病,不知道怎麽地看東西有點…”他慢吞吞地迴答,麵對她兇狠的逼問,很委屈地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譚少傑!”她的拳頭握得咯吱作響,美目噴出火焰要燒死他。

    “好吧!我不是故意的!”他飛快為自己辯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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