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傑拖著沉重的步伐離開校園,過了馬路,在紅綠燈前停下。已是深冬,嗬出的白氣在昏暗的燈光中越顯清晰。萬家燈火,車水馬龍,接踵而來的路人,所有的一切都在飛速運轉,沒有人可以停下腳步用來欣賞。鬱傑盯著前麵的人形標誌,漸變成綠色,起步的瞬間,卻再也移不動腳步。他的視線透過人群,看見那張已經死過的臉龐。

    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那張溫柔卻桀驁的臉,他永遠都會記得她額頭上淡淡的朱紅色傷疤,人群隨著綠燈的亮起開始湧動,就像是早已經藏好的疼痛被無限放大,鬱傑飛快朝那個身影跑去,滿目的不可置信。

    平時很短的一段路,今天卻走了好長時間,一直漫無邊際沒有盡頭,穿過馬路穿過街道,穿過每個人的身邊,沒有看錯,是那雙被自己遺忘在心裏的眼睛。鬱傑整個人如同瘋了一般向前奔跑,直至那個身影漸漸消失在街角的拐彎處,車子啟動成河流般擋在他麵前。

    所有的機動車在滴滴聲中繞過他向前駛去,誰都能看見一個穿著製服的高中生,背著書包,整個人半蹲著低著頭,誰也看不見男生的眼睛逐漸濕潤,淚水從臉龐滑下。

    馬路的中央,鬱傑停下腳步,悲傷的背影使這個寒冷的冬天又冰冷了許多。沒有人看得出他的傷,隻有自己知道,到底內心的痛可以蔓延到何時才可以結束。

    12歲。

    “他是誰?”

    女生一臉的傲慢。

    男生拍拍自己的肩膀,笑著說,“是我的好哥們,鬱傑。”

    “我以為你是沒有朋友的。”

    女生傲慢的語調依然沒有消減。

    男生並未因女生的取笑而生氣,反倒解釋著,“要朋友幹麽,哥們才會為你兩肋插刀。”

    “你叫鬱傑是吧?以後跟著我混吧。”

    女生話語剛落,就將自己推進了泳池中。

    “義迎,你瘋了。他不會遊泳。”男生準備跳水進行營救。

    女生一臉不屑,“陳可臣,你要是敢救他,我就敢跟你絕交。”

    “你別無理取鬧了,他是真的不會遊泳。我今天帶她來見你,就是讓你們認識一下,好教會他遊泳的。”

    冰冷的水溫透徹心涼。水中的自己越來越傳不動氣,越用力探出水麵,越沒有力氣浮上來,力量慢慢消耗殆盡。

    水麵逐漸平靜,女生的眼睛一亮,不屑的表情消失全無。縱身一跳,水麵波瀾四起。

    自己的意識開始模糊,一雙柔軟卻滿力量的雙手,拖住下沉的自己,瞬間從水裏湧出,緩緩睜開眼睛,朱紅色的傷疤在額頭上若隱若現。

    “鬱傑,你醒醒,醒醒。”

    男生開始著急,不停搖晃著自己的身體。

    而自己除了能感受周圍的環境以外,完全沒有任何力量使自己清醒過來。

    “義迎,你的無理取鬧可以結束了,現在鬧出人命了,我去打120。”

    “人是我推入水裏,不管是死是活,我一定要救他。”

    義迎身體前傾,低頭跟自己的嘴唇交融在一起,莫名的溫暖由心而起,熟練的開始進行人工唿吸。

    仿佛整個人置身於陽光明媚的森林裏,而自己躺在青草上仰望著天空,那種舒心而又溫暖的感覺讓自己放鬆下來。

    是多久沒有感受到這種類似溫暖的東西,父親跟母親常年在國外做生意,隻剩自己一個人在家,每天守著電視機,電腦,沒有人情味的東西。每天看見的隻有保姆阿姨慈祥的雙眼,卻看不到母親的笑臉。一年四季每天一樣,知道今天過得怎麽樣,明天也會如此,沒有變化。兒童節,元旦,甚至是春節,都一樣。永遠是自己一個人,守著不大的房子,卻空曠的如同在操場般冷卻。

    忽然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水從嘴裏傾湧而出。

    “我從來沒有殺過人,即便是再恨得人,怎麽可以救不活一個你。”

    像是一段自白,也像是一段承諾。義迎鬆了口氣,頹然的坐在地上。

    自己的眼睛緩緩睜開,義迎低著頭,濕漉漉的頭發,垂在耳邊,眼神如明月般盈亮。

    “謝謝你救了我。”

    盡管是你推我入泳池,但我依然謝謝你沒有褻玩我的自尊而將我救上來,不僅救了我的命,還救了我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希望。

    ……

    義迎,你的死亡是我永不能釋懷的結。

    現在的我,活著跟死了沒有區別。

    但是對不起,我必須要活下去,隻有這樣才能懲罰我對你的見死不救。

    “啊——”

    撕心裂肺的唿喊聲超越汽車的鳴笛,超越嘈雜的人聲,迴蕩在完全黑下來的夜空。

    誰可以懂誰的傷,誰可以原諒誰的錯,誰又可以漠視一切而活。

    ……

    “這次校慶舉辦的很成功,我們班做的努力也得到了校長的表揚。我們班的節目也得了空前的好評,我們一起給鬱傑淩雪鼓掌表示祝賀。”班主任站在台上開心的模樣,班主任完全忽略夏飄落的存在。

    淩雪站起來,禮貌的鞠躬,視線轉移到夏飄落,她的臉沒有任何動容,一臉平靜,向往常的自己所看到的一樣。

    “老師,這次節目,是夏飄落跟鬱傑完成的,不是我。”

    淩雪搖搖頭,視線從夏飄落身上收迴。

    班主任尷尬的笑笑,“是是。大家也一起為夏飄落鼓掌。”同學猶豫著,卻在班主任的帶領下不情願的鼓掌。

    “節目雖然表演的不錯,但是夏飄落同學還是不要早退曠課,這是好學生的大忌。”

    周圍的同學一陣得意,尤其是江曉,簡直得意的開了花。

    夏飄落沒有聽見似的,直勾勾的望著窗外,外麵的雪又開始下起來。這樣漫長的冬季,如何才能過去。

    下課後。

    淩雪抱著書本朝夏飄落走去,每走一步都帶著莫名的距離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這樣的疏離感從心而起。

    走到江曉座位前,一股腦的將書本放在桌上,“你幫我補課吧。”

    是的,自己所希望的是夏飄落那個跟自己一起長大的好姐妹補課的,但是也有那麽一瞬間,希望她遠離自己的生活,不希望她靠著自己那麽近。

    夏飄落起身,從淩雪身邊經過,完全沒有理會淩雪的異樣。

    “你又去哪裏?”

    鬱傑擋住夏飄落的腳步。

    夏飄落淡淡的看了鬱傑一眼,什麽都沒有說,徑直往前走。

    鬱傑伸出胳膊攔著她,“我知道你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但請你為自己考慮一下。”

    夏飄落冷冷的看向鬱傑,“我有吃有穿有用不完的錢,不需要對未來煩惱。考慮什麽?”

    “有錢有什麽了不起。就可以隨意妄為了嗎?就可以忽視校規忽視每個人的感受而高傲自大嗎?”同學中江曉的聲音,不屑一顧。

    鬱傑忽然對江曉的話感到可笑。對於夏飄落這樣有特權的人來說,校長都不參與管理,任她任性無視校規,一個小小的班長能耐她怎樣。

    “她有特權的,連校長都管不了她,你能做什麽。”女同學的聲音更加刺耳。

    “江曉,你要有人家一半兒的狐媚勁兒,你也有特權了。”

    鬱傑聽得出來這句話的黑暗的意思,緊握的食指骨節發白。

    “鬱傑,你別老當人家的跟班,她喜歡的可是陳可臣,那可是大明星呢,你鬥得過麽。”

    “說夠了沒有?!”淩雪從座位上站起來,內心深處的唿喊而出。

    鬱傑轉頭看過去,淩雪眼中的憤怒不像是裝出來,而是發自內心的一陣唿喊。

    “知道什麽是羨慕嗎?就是你們跟夏飄落之間的差距連嫉妒都沒有了資本。”

    就像我跟她一樣,隻能羨慕而無法嫉妒。而我始終沒有像你們一樣幸運,沒有虧欠過她任何東西。

    ——淩雪

    “夏飄落,你的跟班到底有幾個人啊?貌似黎天也是吧。”

    女生諷刺的聲音從教室門口傳來。

    三個人同時向教室門口看過去,黎天好看的眼睛在陽光反射的明媚光線下,暗沉無比,那雙眼睛裏留露出的不僅僅隻有憤怒,還有夏飄落最不能接受的憐憫。

    ……

    飛機起飛的瞬間,因為失重而帶來的身體墜落感,感覺下一秒就會死去。空中輕飄而過的白雲,還有眼下萬丈而低的城市都像是水晶球裏的建築,渺小脆弱。

    艙內,乘務員將毯子蓋在陳可臣身上,那近乎雕刻出來的五官,任何一個女人都無法抵抗。

    “比照片上還要帥啊,皮膚真好,怎麽保養的啊。”

    乘務員的竊竊私語並沒有打擾到沉睡的陳可臣。

    坐在一旁穿著羊毛尼大衣的外國人,帶著耳機緩緩的轉過頭,看著陳可臣,輕哼一聲。

    飛機上的娛樂電台,正在播報一份八卦新聞。

    “據了解到,陳可臣首任緋聞女友夏飄落的生父實則深海市黑社會頭目,因買大量買賣槍支坐過牢。此消息已在香港,台灣等黑社會組織被證實。消息一傳出,整個娛樂圈乃至社會都引起軒然大波。而深海市已經人心惶惶,甚至有人借此事在全國聞名的安德藝術高中遊行,導致學校內的一度混亂。有關人事已介入調查。”

    所有的一切都按部就班的進行著,沒有人可以擋住不顧一切達到目的的人。

    此刻的陳可臣在即將黑下來的天空上方隨著氣流飛行。

    黎天站在教室門口深深看了一眼夏飄落,頭也不迴的轉身而走。

    夏飄落第一次是想有上前解釋的衝動,錯開人群,飛速向門外跑去。

    長那麽大以來,頭一次覺得心慌慌的,很怕失去什麽一樣,整個人空洞的如同木偶。

    鬱傑站在原地,望著夏飄落遠去的背影,閉上了眼睛。

    既然喜歡,又何必若即若離的讓人沒有安全感。

    隻是誰也不知道,所有計劃好的事情即將發生,猶如冥冥之間注定般,瞬間爆發。

    果果的這篇文是發表於09年的寒假哦,好多人點擊很開心,但果果對不起大家停更了好長時間。12年開始,果果會繼續為大家奉上夏飄落與陳可臣之間的恩怨情仇的故事哦。雖然是學生時代的他們,但是一個個都很腹黑的。果果最喜歡鬱傑了,不知道大家喜歡誰呢?望多多推薦,多多點擊呢。果果在此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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