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朕領著百官浩浩蕩蕩地去洛陽西城門迎接隴西王。

    這一大早還真是早。

    平時上朝,這些人寅時就在宮門外等候了。

    寅時就是淩晨三四點鍾。

    五點鍾上朝。

    朕甚是佩服他們。

    朕反正是起不來。

    不過一想到這時候的人天黑後沒事幹七八點鍾就睡覺了。

    早上五點鍾上班好像也很正常。

    你要問朕早上起不來怎麽上早朝。

    說來慚愧,朕還沒上過朝。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昏君三個月不上朝,這很符合邏輯!

    朕以前還有過半年沒上朝的記錄呢。

    所以百官們都覺得很正常。

    明朝有個皇帝二十幾年不上朝,國家也沒亡。

    這說明這個國家的政治製度很完善,百官各司其職,沒有皇帝也能運轉。

    朕心甚慰。

    要是國家的命脈係在朕一個人身上。

    那才是藥丸。

    平時百官淩晨三四點鍾就在宮門口等著上朝。

    今天他們就更積極了。

    寅初就把朕從龍床上拱了起來。

    卯時朕領著一大群人頂著凜冽的西北風守在西城門。

    也就是早上五點鍾。

    朕縮在錦帽貂裘裏一邊打哈欠一邊看著周圍心熱如火歡欣雀躍翹首以盼新boss的眾臣。

    朕覺著甚是悲涼。

    隻有宰相黑著一張臉騎馬立在朕的禦輦旁。

    果然隻有宰相才是和朕穿一條褲子的鐵哥們兒。

    不不不,朕不想和他穿一條褲子。

    那肯定是拿錯了。

    據說隴西王昨天午後就抵達洛陽城西了。

    為了顯示其莊重,特意等到今天早上再進城。

    大冬天的早上五點多鍾兩撥人黑漆抹烏誰也看不清誰在這裏碰頭。

    朕不是很懂他們古人的莊重。

    黑漆抹烏中對麵來了一群人。

    高頭大馬,蹄聲撼地,整齊劃一,很有氣勢。

    朕迎著晨曦的微光往當先領頭的那人一看。

    朕想了好一會兒,終於想到個誇獎的詞:“

    隴西王真是……英姿颯爽啊。”

    來之前朕曾經腦補過隴西王的樣貌。

    首先,“隴西”這兩個字就給朕一種塵土飛揚掉渣渣的趕腳。

    十幾年前就去支援西部大開發,年齡當然也不會太小。

    聽說隴西王最早是襲父爵位,封的隴西郡公。

    後來跟黨項人打仗,守衛西疆有功,進為隴西王。

    所以隴西王還是上過戰場的。

    在這樣一個看重臉的國度,連朕都是選美冠軍,卻從來沒人提過隴西王的相貌,想必是貌不驚人。

    所以在朕的腦海裏,隴西王大概就是個土裏土氣、外形粗獷、其貌不揚的中年胖子。

    不要問朕胖子是從哪裏推斷出來的。

    此刻朕瞧著晨光裏馬上那道發梳高辮、肩背纖細、腰身玲瓏的人影。

    朕的心情甚是複雜。

    朕以為像朕這樣養在深宮、不事生產、陷在脂粉堆裏的超級紈絝公子哥兒外形有點娘炮也就算了,為什麽連征戰沙場的武將也是這種style?

    然後隴西王側身朝後方說了句什麽。

    朕看見他居然還有胸!

    穿著盔甲都那麽明顯!

    起碼有c杯!

    “這是隴西王的侄女清河郡主,陛下有八年沒見過她了吧?都不認得啦。”高總管笑嗬嗬地說。

    ——哦。

    晨光中的郡主沉默地抬起手,前排的騎士們齊刷刷停下,然後跟著她一起翻身下馬,動作整齊利落,就像一個人複製粘貼出來的。

    幾十人的方陣隊伍,除了盔甲窸窣,別無雜音。

    效果參見國慶閱兵。

    治下有方的女將軍,不要太帥!女中豪傑!巾幗英雄!

    朕把之前說的話全都吞迴去。

    高總管繼續笑嗬嗬地說:“老奴還記得上次見郡主,她才十四歲,還是個粉雕玉琢嬌滴滴的小姑娘,玉人兒似的。沒想到去邊關這些年,居然都能帶兵打仗為國立功了,氣概不輸男兒啊……變化真大……”

    高總管的聲音越來越低。

    和藹慈祥的笑容漸漸凝固在臉上。

    因為郡主解下佩劍向朕這邊走過來了。

    朕看著雄赳赳氣昂昂向朕走來的郡主。

    當初粉雕玉琢嬌滴滴的玉人兒

    。

    變化確實好大。

    歲月真是一把殺豬刀啊。

    要說郡主顏值不高、身材不好,其實也不是。

    郡主的五官稱得上端正漂亮,濃眉秀目、挺鼻朱唇,挑不出毛病。

    郡主的身材也高挑修長、凹凸有致,胸是胸腰是腰的,穿著盔甲都能有c杯效果。

    就是這眉眼間的神態氣質、走路的架勢,有點怪怪的。

    朕盯著她琢磨了半晌,想到一個名人。

    如花。

    不不不,朕不是說郡主和如花形似。

    郡主的顏值當然比如花高出百倍。

    郡主也沒有胡子。

    身份高貴的郡主更不會摳著鼻孔出場。

    朕說的是那種常人難以企及的神韻。

    雖然郡主的神韻像如花,似乎也不是什麽好事。

    郡主在軍中多年,帶兵打仗日曬雨淋,西北風沙又大,糙一點很正常。

    細皮嫩肉描著眉塗著粉像從深閨裏走出來似的才不正常,那是拍電視。

    要降得住手下、震得住敵人,那更得有比男人更雄健的氣魄。

    北齊的蘭陵王因為長得太俊美沒有威懾力,還故意戴上醜怪麵具上戰場呢。

    何況郡主還是個女子。

    郡主為國為民犧牲太大了。

    朕這樣安慰自己。

    郡主走到朕的禦輦前,跪下雙手抱拳,中氣十足地喊道:“皇兄!”

    震得朕差點從禦輦上滾下去。

    朕覺得她下一句很有可能就要接“從你的龍椅上滾下來,把皇位讓給我叔叔!”

    朕抖抖索索地從禦輦上爬下去,親自去扶這個遠房堂妹。

    朕把她扶起來一看。

    郡主比朕還高小半個頭。

    其實郡主並不是特別高。

    好了後麵的推論不用說了。

    朕握著郡主的手把她扶起來。

    郡主的手和她的人一樣朝氣蓬勃、火力十足,非常暖和。

    比朕的暖手爐還舒服。

    朕握著有點舍不得放開。

    朕握了一會兒覺得有點不對。

    怎麽還有點毛茸茸的紮手。

    朕在依稀的晨光裏低頭一看。

    郡主手背和指節上的汗毛也和她的人一樣朝氣蓬勃。

    朕的手和郡主的手交握在一起。

    看起來就像一男一女在握手。

    雖然我們確實是一男一女在握手。

    隻不過男手是郡主的。

    女手是朕的。

    郡主一定是常年在軍中和一群大老爺們混在一起,荷爾蒙受到了影響。

    就像朕常年在宮中和妃子、太監、宮女們混在一起,荷爾蒙也受到了影響一樣。

    郡主為國為民犧牲實在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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