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統領,我是冤枉的啊!」


    城主府旁的這座雅致院落內,作為此間主人的鄭耀先躺在地上,全然沒有了不久前的底氣,因為帶給他底氣的兩人也躺在他的身邊。


    慕容月從他身邊走過,經過袁戰時腳步微頓,隨後走向那座剛被破掉的房間。


    月靈雁跟在慕容月身後,朝那些傻站在一旁的隊員們笑了笑:「還愣著幹什麽,先把他帶進房間。」


    隊員們得到命令,眼裏的迷茫稍減,連忙行動起來。


    月靈雁看著這一幕,目光微顫,經曆幻境的並非隻有她一人……


    房間內,兩名卻邪司的隊員一鬆手,被捆縛手腳的袁戰一頭栽向地麵,發出一聲悶響,反倒是把二人嚇了一跳,連忙將袁戰翻麵。


    月靈雁笑道:「解開吧,還是要給袁劍俠一點尊重。」


    卻邪司隊員聞言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他們平時其實不這樣,此刻會如此失態隻是因為站在慕容月身邊的那個年輕人。


    慕容月捕捉到了這些人小心翼翼的視線,說道:「我們卻邪司受盟主直接統領,你們都是卻邪司的人,難道還不認識自家的大統領?」


    「真是盟主。」


    「好年輕啊……」


    房間裏的兩名隊員沒有開口,議論的聲音率先在門外響起,雖然木青在他們所在的宗門露過麵,但他們當中依舊有很多人還是第一次見到木青真人。


    袁戰躺在地上,聽到這些聲音,緊繃的臉突然一鬆,甚至笑出了聲:「嗬嗬,原來是木盟主啊,我輸得不冤。」


    他身旁的卻邪司隊員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都沒有交手怎麽好意思說是輸呢,分明是單方麵的碾壓。


    月靈雁此刻的目光裏倒是對袁戰這般自我安慰生出了一絲同情,比起木青幹淨利落地碾壓,她更震驚的是那場將眾人都席卷在內的幻境。


    哪怕現在局麵已定,慘劇並沒有發生,月靈雁依舊清晰地記得當時的痛苦與憤怒,幻境裏的經曆是那麽真實……


    她實在難以想象木青如今到底擁有怎樣的實力和手段。


    袁戰的經曆比月靈雁更豐富,此時早已經收起幻境裏的狠毒,拿出散修該有的圓滑,直言道:「木盟主,我不知道你對西山境的情況是否了解……我們這些成名日久的散修早就成了吞天教的獵物,是他們給我設下圈套,讓我越陷越深,最終走到今天這一步。」


    木青輕輕點頭:「我相信你說的就是事實。」


    袁戰心中微喜,連忙證明自己的用處:「我在吞天教中已經是一名神使,知道不少內幕,木盟主若是願意留我一命,在下願意和盤托出。」


    木青靜靜地看著他,不說話。


    袁戰聲音裏帶著一絲惶急,改口道:「若是木盟主需要,我也可以繼續潛伏在吞天教,為你時刻提供消息。」


    月靈雁聽到此處,連忙對木青說道:「盟主,此人毫無誠信可言,他說的話一句話也不要信。」


    木青說道:「我把對他的處置權交給你。」


    月靈雁一愣,不久前在幻境中的經曆再次浮現,袁戰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殺意,連忙道:「靈雁小友,你和你的隊員並沒有受傷,很多事我也是迫不得已。」


    月靈雁麵無表情地說道:「幻境雖假,但幻境裏的你我可都遵從著內心。」


    袁戰一顆心瞬間沉入穀底,看向木青:「木盟主,我願意被刻下元神印記,做一劍奴。」


    木青沒有理會袁戰,向月靈雁問道:「考慮好了嗎?」


    月靈雁深深地看了袁戰一眼,說道:「盟主,就按照卻邪司的規矩來吧。」


    袁戰暫時被押


    了下去,第二個進場的是鄭耀先。


    比起袁戰還想要維持一絲劍修的尊嚴,鄭耀先已經徹底被木青的實力嚇破了膽,剛進房間便開口求饒道:「木盟主,不要相信袁戰的話,我才是被他們設計陷害之人,若非他們出現,我絕不會落到今日這般天地。」


    鄭耀先似乎以為袁戰之所以能夠活著離開房間是因為交待了不少事情,木青不動聲色地問道:「他是吞天教的神使,難道他的話不可信嗎?」


    鄭耀先連忙證明他的價值:「袁戰隻負責殺人,我才是吞天教朝皇朝內部滲透的樞紐……」


    將最後一人押下去後,房間裏隻剩下木青三人。


    木青之所以把對袁戰的處置權交給月靈雁,就是想要替月靈雁完成洗煉劍心的最後一步,慕容月清楚此事,看向月靈雁:「我和盟主已經商量好,可以放袁戰離開,你……」


    月靈雁搖了搖頭,說道:「我知道盟主和統領是想要成全我的劍道,把袁戰留給我去殺,但在我有能力殺死他之前,會有更多人死在他的手裏。」


    慕容月蹙眉道:「袁戰這種散修很聰明,不會也不敢再對卻邪司的隊員動手。若是將他處死,你的修行恐怕會受到不小的影響。」


    月靈雁隻是苦笑。


    木青說道:「明明是殺人者,卻想把一切怪在你的身上,這是袁戰的問題。」


    月靈雁垂下目光:「我也有問題。」


    木青說道:「你確實有問題,輕敵冒進,差點害死同伴。」


    月靈雁聞言,想到屋外的隊員們,情緒低落。


    木青卻在此時露出笑容,說道:「不過以仇恨鑄劍,以殺伐入道,太過鋒銳,過剛易折,你做出這樣的選擇,雖然錯過了一把劍,但也能夠握住更強大的劍。」


    月靈雁身體一顫,劍心震動,隻覺得握住了一點真意,但卻依舊不夠。


    木青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想為那些死在吞天教手中的同伴報仇,但把自己逼得太急隻會出錯,現在想想,當初修劍是為了什麽,若是已經偏離,那麽以後最想做些什麽?」


    良久後,月靈雁目光從迷惘中掙脫放出來,鋒銳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平靜,她向木青深深行了一禮:「靈雁謝過道友。」


    木青搖了搖頭:「我與你一樣,依舊在找自己的那把劍。」


    月靈雁走後,慕容月問道:「有兩人已經滋生了心魔,要讓她們離開卻邪司嗎?」


    木青搖了搖頭:「為了求生而做出的選擇,並無高下之分。」


    慕容月明白了他的意思,猶豫一陣說道:「鄭耀先交待的線索很有價值,我會帶靈雁這支小隊深挖下去,離開之前我想知道一件事。」


    「你現在已經是聖王境了嗎?」


    「還不是。」


    慕容月一臉錯愕。


    不是聖王境,怎麽會如此輕鬆地將這麽多人拉入幻境?


    不是聖王境,我為什麽沒辦法捕捉到你出手時的任何氣息?


    慕容月心裏的疑問一個又一個地迅速往外冒,隨後快步朝屋外走去——她怕在木青身邊待久了自己會道心失守。


    木青獨自走出房間,站在甘州府城的這座小院中,朝西邊的天空望去,目光深沉。


    從離開南海算起,到今日已經過去五個月。


    在這段日子裏,他一直在尋找修煉出第九道混沌之息的辦法。


    晴川江裏沒有,浣花溪畔的草堂也沒有……他在大陸上跋涉,走過一個個與自身羈絆深重之地,卻始終未能找到答案。


    到了現在,便隻剩下兩個地方。


    木青決定將天南那片出生之地放在最後。


    西山境,雲行群山寶棲樓。


    裴固在一道道恭敬的聲音中迴到自己的房間,推開門後身體僵硬了一刹,隨後不動聲色地關上了門。


    房間內,林永言坐在他的座位上,靜靜地看著他。


    裴固垂下目光,輕歎一聲:「長老太看得起我了,你隻需要派人傳達一個命令,我會親自過去。」


    林永言神色淡然道:「先是明蘭,後是林蓉,這些西山衛的叛徒離開後,西山衛依舊處處受到針對,你覺得這是為什麽?」


    裴固蹙眉沉思道:「或許西山衛內部還有叛徒。」


    林永言點點頭,忽然問道:「若是在林琅天和林同和之間二選一,你會選誰當這個叛徒?」


    裴固猛然抬起頭,露出一副「震驚」的表情。


    林永言繼續說道:「我已經借他們二人之口傳出去了一個消息,現在需要你去把這個消息坐實。」


    裴固心裏泛起一絲苦澀,過了良久接受了自己的命運,說道:「我早就清楚自己的結局,長老還是不要在我身上白費力氣了。」


    林永言說道:「你身份暴露之事,我們和朱雀城那些人都很清楚,但你現在還沒有死在西山衛手裏,而是繼續在替他們傳遞情報。」


    「你有想過他們其實並不在乎你的安危嗎?」


    裴固主動坦誠後,內心徹底迴歸平靜,說道:「我做著這些,也並不是為了朱雀城那些人,而是為了西山林家的未來,所以他們的態度如何我並不在乎。」


    「嗤。」林永言難得笑出聲,悠悠說道:「我相信你真是這麽想。但我出現在這裏,也並不在意你的態度。」


    林永言拿出一枚老舊的玉佩放在桌上,說道:「人都是有在乎的東西的,我在乎林家,你也在乎林家,我以為你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裴固視線一動不動地盯著那枚玉佩,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卻是因為憤怒。


    這枚玉佩是他小女兒的貼身玉佩。


    裴固從來沒有想過,林家隱峰受人尊敬的長老會動用這麽卑鄙的手段。


    「長老,我願領死,隻求你放過她。」


    林永言目光冰冷,房間裏的氣氛瞬間變得壓抑無比,林永言說道:「我知道你們的不滿,隱峰中確實有許多蛀蟲,但這是我們內部的問題,這段時間我時刻都在經曆糟糕的情緒,所以你沒有多少考慮的時間。」


    「十息之內若是還不肯為我做事,你的女兒會死在你的前麵。」


    半日後,謝恨荷收到了來自裴固的情報。


    她來到一張地圖前標記出「迎風山」與「青峰穀」兩個地點,蹙眉道:「寶棲樓馬上要送大量靈石和丹藥到這兩處位置。」


    鬱遊掃了一眼,挑眉道:「這不是他們之前傳遞假消息時已經用過的地點嗎?難道想要跟我們假做真這一套?」


    「周乾想要重鑄肉身,光靠靈石和丹藥是無法持久的,這兩個地方都不可能,因為地底沒有靈脈。」甘樹在一旁說道。


    謝恨荷蹙眉:「周乾已經來到重鑄肉身的關鍵階段,林家想要把我們的注意力引導去別的地方,確實可能借裴樓主之手傳遞假消息,他們難道不清楚這兩個地點之前便已經泄露過一次嗎?」


    「你們覺得是他們計劃不嚴謹,還是真的藏著什麽?」


    澹台鳴羽從外麵迴來,了解情況之後說道:「裴樓主若是真想傳遞消息,其中的問題不會發現不了,按照他以前的習慣,還會給出看法,既然現在沒有,那他很可能是被脅迫著傳遞出這樣的消息。」


    謝恨荷眉頭皺得更深,不解道:「那脅迫他的人到底想要傳遞出怎樣的消息?」


    澹台鳴羽陷入沉


    思,目光不經意掃過那把仿造同心鏡煉製的寶鏡時,頓時有了猜測:「他們在向我們宣戰。」


    「如果我們什麽也不做,便無法阻止周乾。」


    謝恨荷皺眉:「但這兩個地方並無靈脈,明顯是陷阱。」


    「誰說要去這兩處位置?」澹台鳴羽目光深邃,說道:「從寶棲樓出發到達這兩處位置之前,中途還會經過幾座大山,其中有一座擁有著一條龐大的靈脈,並且靈脈的品質極高。」


    謝恨荷三人目光接觸,齊聲驚唿道:「春神山?」


    澹台鳴羽目光一轉,看向地圖上春神山的位置,悠悠一歎:「之前在青峰穀傳出扶桑遺種的消息,恐怕是在故布疑陣,他們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放在了春神山上。」


    謝恨荷有些著急:「此事關係重大,需要立刻傳信迴去。」


    澹台鳴羽笑著說道:「不用了,我已經收到從涼州傳來的消息,木青和青羽劍仙已經匯合,我們今夜便會見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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