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嵐大多數時候都待在萬花穀,她很喜歡萬花穀的風景,特別是那些從未在海島上見過的花草靈物,木青為了留她多待一段時間,一邊請求她多留下幾張丹方,一邊替她收集皇朝各地的珍奇異種,也理所應當地迴到了萬花穀。


    但木青做這一切,不是為了微生嵐,而是為了張芍藥。


    他明明改了口,這妮子卻依舊要隨微生嵐一起迴三仙島。


    木青沒有辦法,本想迴到萬花穀陪張芍藥幾天,結果張芍藥毫不領情,還特意要求他,若是一定要迴萬花穀,就必須把古映荷帶上。


    古映荷見到張芍藥時還特意問起過原因,張芍藥的迴答很簡單幹脆,因為萬花穀才是她們兄妹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具有特殊意義,迴到這裏,才是真正迴到家。


    這是張芍藥對她這個嫂子的認可。


    古映荷明白過來,在萬花穀待的這幾天,心中就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張芍藥不在意她當初說過的那些話,但她和木青之間的關係算是已經公開了嗎?


    古映荷現在依舊記得赤鬆林下的那些細節,再不會懷疑與木青之間的感情,但這段感情可以受到其它人的認可嗎?


    哪怕已經是一位聖王境的強大修行者,古映荷依舊是一個女人,而女人在喜歡上一個人後,又會變得柔弱,開始患得患失……


    “跟我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這一天清晨,木青走進房間,笑著邀請她。


    古映荷雲裏霧裏地被木青牽住了手,跟在木青身後,走過用許多漂亮花草布置的過道,來到了花園。


    花園中央的新建的亭台內,懷風花坐在中央,一旁是臉上帶著新奇表情的微生嵐,再看到她們到來後,又都露出祝福的笑容。


    古映荷把木青的手抓得有些疼,想要轉身離開,卻稀裏糊塗地被木青抓到了懷風花麵前。


    “小姨,我在北荒時,就答應了凝春姐要照顧映荷……結果兜兜轉轉,在赤鬆穀才終於確定映荷對我的心意,我想要和她結為道侶。”


    木青聲音不快不滿,一如他當初接受古凝春的托付,他就要用這種清晰的態度,告訴古映荷,以及自己的親人。


    懷風花瞪了木青一眼,想要先罵這家夥幾句,但又很快想起徒弟的提醒,心裏一歎,看向已經開始有些緊張的古映荷,露出笑容說道:“有時候別人問起,我都不想承認自己是這家夥的親小姨,但沒辦法。到時候你們一起大婚,我可能會準備好幾份賀禮,隻要你不介意此事,真心對待彼此,我沒什麽好說的。”


    古映荷鬆了一口氣,這些天終於露出笑容,“不會的,我……”


    “哦,恭喜恭喜。”


    古映荷心裏感動,正不知道該怎麽說時,張芍藥突然從一邊竄了出來,開開心心地送出了祝福。


    古映荷握住張芍藥的手,認真道:“芍藥,謝謝你。”


    張芍藥看了木青一眼,抿嘴一笑:“你以為是我提醒的他嗎?可不是哦!這些都是他布置的。”


    古映荷一愣,看向木青,木青反問道:“在你眼裏,我就這麽木訥嗎?以前是因為不確定你怎麽看我的,現在你想要逃跑也沒機會了。”


    ……


    清晨的歡喜大概是為了衝淡黃昏的感傷。


    萬花穀有幾種珍稀的花草,特別是嬌貴,微生嵐為了帶走它們,把白天的行程特意改到晚上。


    這件事連木青都不知情,從其它地方送到萬花穀的花草已經有很多,他隻是隱約猜到張芍藥快離開了。


    在離開前的半個時辰,兩人行走在記憶中的小路上,終於有了這些天第二段獨處的時間。


    張芍藥走在前麵,低頭踢著路麵上的一塊石子,說道:“這些天我沒有讓你為難吧?”


    “沒有。”木青看著比記憶中多了些變化的背影,感受到了對方刻意維持的邊界感,沒有如以前一樣並肩而行,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麵,說道:“沒有。”


    張芍藥身影一頓,將石子踢飛出去,轉身露出狡黠靈動的笑容,雙手背在身後,說道:“那接下來我可不會讓你這麽輕鬆了。”


    木青下意識露出一副嚴陣以待的表情,以往很多次,張芍藥說完這句話就是該他背黑鍋的時候。


    “噗呲~”


    張芍藥笑得很開心,“現在我們都不是小孩子,師父還會管我們嗎?虧你還露出這樣的表情,哼。”


    木青嘴角微動,剛要露出笑容,又僵住,張芍藥連忙側過身去,說道:“我這些天一直在胡思亂想,你那晚為什麽要說那樣的話。”


    “什麽叫‘以後你可以不把我當兄長’?”


    “我確實很難受,和你待在一起時,也不如以前那麽自然,變得別扭無比。”


    “我確實需要你的喜歡,但我張芍藥又不是沒了你的喜歡就不是張芍藥。”


    一簇雜草被水珠兒砸中,啪嗒、啪嗒,和進了泥裏。


    女孩兒的心情很糟糕,“我要的東西有很多,但唯獨不要你的妥協和可憐。”


    “不是這樣的。”木青皺眉說道。


    “那你是喜歡我的哦?”


    木青張了張嘴,可是麵對一雙水汽彌漫的幹淨杏眼,選擇了閉嘴。


    他早已經不如當初那麽了解麵前的女孩,但對方卻依舊了解他,既然已經遲疑,那便不要再去做什麽蠢事。


    “果然呐~”


    張芍藥雙肩微縮,緩緩吐出一口氣息,似乎釋然了許多,露出淺淡的笑,說道:“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能!”木青毫不猶豫。


    張芍藥說道:“我們以後坦誠一些吧,如果你喜歡上了我,不是兄妹那種,就馬上告訴我。”


    “……可以。”


    木青說道:“我也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張芍藥眨了眨眼睛。


    木青露出笑容,說道:“哭出來的你,才是我認識的張芍藥,是那個一直天真無暇的女孩,以後再見,我們都坦誠自己的情緒好嗎?”


    “切。”張芍藥轉身往來時路走去,語氣輕快地說道:“你就放心吧,下次再見,我不會讓你再見到一個隻會哭的小女孩兒。”


    木青看著越走越遠的身影,臉上的笑容有些苦澀。


    “寧師姐,自從天宗開啟護宗陣法,朱雀城就再沒有收到他的信,這些信都是寄給你的,你還是收下吧。”


    三仙島眾人快要離開前,木青找到了寧初。


    寧初在三仙島上時受到微生嵐指點,進步很快,如今已經是脫凡後期,氣質比以前更加出塵清冷,似乎已經完全斬去了情思。


    寧初聞言依舊沒有接過木青手中的信,隻是多說了幾句話:“他若是想向我道歉,那這根本就是不需要的,我和他之間本就沒有什麽承諾,若是想向我解釋……那你就告訴他,他不是你,早點斷了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木青幹咳了一聲,以前還在隱穀時,寧初對他和芍藥都照拂有加,如今大家經曆多了,卻再也不是以前了。


    兩人之前並沒有多少話題,木青說道:“師姐,你和芍藥兩個人待在三仙島,若是有什麽需要,隨時聯係。”


    寧初搖頭道:“修微也會隨我們同去,另外,我們一直都和師父有聯係,隻是……你若是有時間,可以來三仙島看看,芍藥修行太刻苦了,她這樣下去,會受傷的。”


    木青正要開口,微生嵐主動找了過來,“大長老出關後,你可以到島上來,這是他交代過的。”


    木青心中微動,說道:“滄海長老找我問過大長老的情況,難道大長老真遇到了什麽問題。”


    微生嵐難得露出笑容,說道:“他倒是鍥而不舍地追查了好幾次線索,但大長老受傷這個消息本就是大長老讓我傳出來的,他怎麽可能查清楚。”


    木青好奇問道:“大長老故意這麽做,難道是為了防備誰?”


    微生嵐看了他一眼,說道:“大長老閉關前對我說,他曾卜過一卦,我問他卦象如何,他搖了搖頭,便談起羽國皇室想要迴島上的事,他說,也許以後哪一天,三仙島還沒有羽國安全,這些人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木青一怔,還想要再問,微生嵐已經轉身離去,“所謂的天機命數皆是虛妄之物,你不必為此而困擾。”


    木青詫異道:“如果是澹台大長老測算的天機呢?”


    “亦是如此。”


    木青驀然從微生嵐的話中感受到了一道堅如磐石的決心。


    ……


    微生嵐迴到了三仙島,張芍藥也離開了家,送走三仙島一行人後,除了多了一個眾人皆知的朱雀盟外,天南這片天地再次恢複了以往的節奏。


    白清漪去了白帝城,朝廷中的權利交替漸漸平穩,皇朝西境卻又生出了亂子。


    陵光對朱雀宗的那些功法提出了不少意見,慕容靜拉著妹妹一起在刻苦修行。


    而葉韻則去了雪月劍宮,跟在葉青羽身後修行。


    她是太陰體,又早得了雲華劍以及劍中慕雲洛華的傳承,現在靜下心來追求劍道,在葉青羽的耐心幫助下,劍道進境極快,用不了多久就能順利破境。


    ……


    “怎麽成立了朱雀盟,大家反而更忙了起來,這不是我想要的啊。”


    木青苦澀說道。


    古映秋找到了他,古家在臨海州剛站住腳,她也該迴去了。


    古家沒有加入朱雀盟,也遠不如到來祝賀的其他頂級勢力那麽受人議論,但在當天的大殿中,古家的席位依舊與無極劍宗南海道門等頂級勢力在一起,古凝春對此頗為感激木青,但更加清楚如今的古家充其量隻能算是一流勢力。


    古映秋感觸頗深,說道:“熱鬧過後,大家都冷靜了下來,也更加清楚彼此之間的差距,大家越是珍惜現在和平又熱鬧的局麵,越清楚隻有該做什麽。”


    木青認真打量著古映秋,皺眉說道:“你快要破境了,待在這裏,我去請她們為你護道。”


    古映秋自信一笑:“如果剛剛突破聖王境就要別人為我護道,那我以後如何麵對三道天劫?”


    木青見狀也不好再勸,畢竟破境之前的心態也很重要。


    但古映秋要走,古映荷也要跟著迴去。


    “你們好不容易擁有獨處的時間,非要跑迴來找不自在嗎?”


    古映秋強行把妹妹留在了木青身邊,瀟灑離去。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對木青和古映荷來說是難忘的。


    木青先帶古映荷迴到了天安,在南羅森林中找到了逐漸被眾人遺忘的隱穀,走過了他十幾歲時經常訓練的悶熱沼林,而後催動大日宗最新的劍舟緩緩北上。


    他們走的路線是當初古映荷南下逃命時的路線,多是荒郊野外,但野外有白天清爽的風、夜裏皎潔的月,一路走走停停,兩人不再用劍舟去丈量天地的廣闊,開始用雙腳去走近人跡罕至的絕美秘境,自得其樂。


    “前麵就是撫鬆平原。”


    古映荷站在木青身邊,眯眼望著前方,說道。


    她還記得以前帶木青來到這裏時也說過同樣的話,但很多東西都已經變了,一時癡了。


    沒有了陣法的保護,暴雪和冷風肆意璀璨著平原上的冷杉,如今積雪已厚,原本高大的冷杉林隻剩下頂部還露出雪麵上,而記憶中的古家族地早就消失天地之中,隻剩下一片雪白依偎著巫山四五分裂的山體,試圖告訴來者這裏曾經有過一場巨變。


    木青將古映荷抱進懷裏,沒有說話。


    ……


    兩人兜兜轉轉迴到赤鬆穀時,是一個月之後,趕上了古映秋突破。


    古映秋的突破很順利,直到那道橫亙天地的靈氣風暴慢慢消失,也沒有發生任何異常,兩人準備走時,古映秋卻發現了他們。


    夜裏,特意為二人準備的寬敞房間裏,遠處依舊了有歡暢的飲酒聲響起,此間卻靜得能夠聽到彼此的唿吸聲。


    木青看著燈火下的古映荷,一時忘記了說話。


    古映荷坐在床沿,低著頭,也掩飾不住眉眼的羞意。


    春宵一度,合衾而眠。


    ……


    一切都進行得無比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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