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幾天一直在追蹤他。」


    雪月劍宮的一座宮殿內,周筠和月清筠並排而坐,蹙眉說著離開林家後的經曆。


    周乾身邊有林明達提供信息,又有吞天教主出手遮掩行蹤,她們雖然不至於向雪月劍宮這般一直被動,但卻始終差上那麽一點。


    「父親和小霜還在追他,但這便又陷入了之前的節奏,若是他敢來進犯雪月劍宮,我們定會將他攔下!」


    聽周筠道明來意,月清筠心中自然高興,但想到此時就在雪月劍宮的那位存在,和木青說過的一些話,月清筠一時又有些猶豫。


    周筠看了她一眼,問道:「清筠有什麽擔心不妨直說。」


    二人算是在無極劍宗有過一段同門經曆,關係本不該現在這般生分。


    月清筠聞言也不再猶豫,直言問道:「周師姐,你們的目的是帶走周乾,對嗎?「


    周筠輕輕點頭。


    月清筠雙眉微展,笑著說道:「我能理解,但周乾在騰龍域犯下太多惡事,雪月劍宮與騰龍域各方勢力上下一心,隻求與其決一死戰,不可能讓你們救走他。所以周師姐的好意恕我無法接受。」


    「這……」


    周筠沒想到雪月劍宮會拒絕她的幫助,說道:「清筠,我同樣討厭他,但現在這是最好的選擇了。你們騰龍域就算聯合起來,恐怕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月清筠垂目不語,周筠和周乾是兄妹,她能迎她進雪月劍宮,但不可能把和木青合作的事情告訴對方。


    陸台坐在一旁一直沒有開口,此時突然問道:「清筠師妹,木青是不是找過你?」


    月清筠麵對曾經的無極劍宗大師兄,不打算說假話,所以依舊保持沉默。


    陸台輕歎一聲,緩緩起身,周筠臉上的表情有些難受,但也知道月清筠不歡迎她們,隻能跟著站了起來。.z.


    臨走時,陸台對月清筠說道:「隻希望周乾之事,不會惡了你和筠妹之間的私誼。」


    月清筠灑然一笑:「陸師兄,我們是劍修。」


    目送二人離開,月清筠轉身時神色一肅,連忙行禮道:「晚輩見過神君。」


    陵光坐在月清筠之前的位置上,緩緩品嚐了一口麵前的靈酒,眉毛微展,說道:「本君都來你這裏三日了,為何沒從你這裏聽到半點外界的消息?」


    月清筠本以為陵光是來質問她和周筠的關係的,聞言一怔。


    自從把陵光神君請到雪月劍宮後,她再沒有去關注對方的動靜,生怕惹得這樣一位傳說中的大人物不喜,甚至還特意把陵光所居之處設置為了禁地。


    「怎麽?這裏麵真有什麽得瞞著本君?「


    陵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月清筠連忙解釋道:「是我不知道如何對待神君,才算合禮,故不敢在一些小事上打擾到您。」


    陵光「哦」了一聲,換了一個鬆散些的姿勢,放下空酒杯,說道:「對我來說是小事,對你們來說也算小事嗎?」


    月清筠見陵光一副輕鬆的神態,也明白之前過於拘謹小意反而讓這位不喜了,走上前來給陵光重新倒上一杯酒,「對雪月劍宮自然不算小事,但劍宮存恩未報,更不敢再提請求。」


    陵光側目,伸出手抬起月清筠的下巴,嘖嘖兩聲,說道:「可惜天賦不行。」


    「神君說什麽?」月清筠聽得雲裏霧裏。


    陵光展顏一笑:「你這個人說話做事我很喜歡,如果天賦不錯,也不是不能收為弟子,但現在嘛,隻能放棄了。」


    月清筠聽了倒沒什麽失落情緒,反倒覺得麵前的神君性子有些像未定性的女孩子,態度親近了一些,笑道:「清筠是劍修,


    便是神君要收我為徒,清筠也會拒絕。」


    陵光輕輕點頭,說道:「你那位師父我去看過了,若是早個十年,我還或許還能為她續命幾十載,但她劍心枯寂,已是油盡燈枯之兆。」


    月清筠沒想到陵光會提起她的師父月秋痕,眼神黯淡地點點頭:「我對此早有預料,倒是神君有心了。」


    陵光搖頭道:「非是我有心,而是某人主動提醒我的。」


    月清筠一愣:「是木青公子?」


    陵光挑眉道:「實話說吧,他希望雪月劍宮能夠到朱雀城去。他那位義姐,是一位快要合道成功的聖王境劍修,你們雪月劍宮托庇在這人麾下,應該不會吃虧。」


    月清筠被陵光話裏的內容震驚得說不出來,她當然聽說過那位從絕靈之域走出來的女子劍仙,甚至還聽說了對方在無極劍宗與老宗主白客的那一場驚天動地的問劍,雪月劍宮有一天竟然能和這一位存在聯係?


    月清筠努力平複下心中的複雜情緒,搖頭失笑道:「木青公子太看得雪月劍宮了,如此相幫,雪月劍宮根本無以為報。」


    「月宮主拒絕很正常。但我並不需要雪月劍宮迴報什麽,另外,雪月劍宮再在龍騰域待下去,已經不適合了?」


    「木青公子?」


    月清筠沒想到木青會這時出現在雪月劍宮,瞪了一眼帶路的月靈雁,連忙迎接入座。


    「月宮主以後還是不要這麽客氣了。」


    木青坐下後說道。


    月清筠無奈一笑,她發現自己小看這個年輕人了,在對方提出由陵光保護雪月劍宮時,她就在想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因為聽到了一些傳聞,甚至她都有過犧牲自己的決心。


    但對方要的卻是整個雪月劍宮。


    木青坦誠道:「我確實很看好雪月劍宮。因為雪月劍宮皆是女子劍修,這樣特殊的修行勢力,在西山境本就引人矚目,你們若是能來我朱雀城,也能讓西山境的其他勢力重新認識一下朱雀城。」


    月靈雁把木青帶來這裏後並沒有離去,她本來有些好奇這個同齡卻早已經不是同一層次的年輕人,聽到這裏,不由皺眉道:「你這是把雪月劍宮當成了什麽?」


    「美人。」


    木青直直言不諱地答道,「西山境上下對朱雀城缺乏認識,搶走了他們眼裏的美人,他們或許會更加憤怒,但也應該也能幫助他們清醒一些,這對大家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月清筠明白過來,「你是想要朱雀城在西山境的名聲?」


    「是。」


    「但就不怕全是罵名嗎?」


    木青笑道:「有時候罵名更能讓人信服。」


    月靈雁輕哼一聲:「如果我們不願意,是不是你們現在就會離開雪月劍宮?你們選的時機真好啊。」


    木青來的時候遇到了陸台,明白月靈雁的意思,說道:「這是兩件事。在周乾的事情沒有完全解決以前,我們不會甩手離開。」


    木青看向凝眉不語的月清筠,說道:「騰龍域一共四個一流勢力,現在兩個名存實亡,一個背靠林家,月宮主覺得以後的龍騰域會適合雪月劍宮嗎?」


    月清筠認真思索片刻,迴答道:「騰龍域在西山境的位置特殊,天地靈氣比起其它地方充沛一倍不止,應該會有新的一流勢力進來,等到恢複以前的格局,才算真正平靜。」


    木青點點頭,又問道:「雪月劍宮能夠等到最後的平靜嗎?」


    月清筠皺眉不語。


    木青開誠布公說道:「周乾之事早已經牽扯出林家占據主流的一個態度,那就是相比於周乾,我才是他們的敵人,不然也不會有林家長老那麽輕易就能和周乾達成合作。」..


    「現在你們雪月劍宮和我有了聯係,在之後的處境必定會不好過,月宮主一定要有這個心理準備。」


    月清筠臉上的表情嚴肅了許多,看著木青,「事情會變得這麽嚴重嗎?」


    木青笑道:「現在去下定論,確實太早,難免有小人之嫌,月宮主應該對林家的觀感還不差,所以我這裏隻是給出一個選擇,決定權依舊在你這裏。」


    除了木青到來之外,鍾靈兒也來了雪月劍宮,有之前對付吞天教主的經驗。雪月劍宮外終於可以不死人了,這倒是讓雪月劍宮上下低落的氣氛為之一振。


    月清筠看著木青身邊這些人,也在默默和她所見到的林家那些高高在上的長老們做比較,心中漸漸有了傾斜。……


    「這是離他最近的一次。」


    陰暗的洞府內,血腥氣還沒有消散,周霜站在姑姑麵前,沮喪地說道。


    周筠看著地上倒伏成片的屍體,雙眉越皺越深,怒道:「他到底想幹什麽?真要自絕於世嗎?」


    在周筠眼裏,周乾現在幹的事,沒有半點能夠洗刷的地方。


    周筠視線越過獻祭過後的現場慘狀,看向洞府盡頭的那道蒼老板直的身影,問道:「您的態度還是沒有變嗎?」


    「當然。」


    周正清緩緩轉過身來,一臉平靜地朝外走去,經過周筠身邊時,緩緩說道:「我要把他帶迴周家。你若是也感到為難了,那就走,帶著小霜一起走。」


    「我不走!」


    周霜突然用極其認真的語氣說道。


    她轉身追上周正清,周正清臉色微緩,聲音卻更加嚴肅:「小霜,你不能繼續待在這裏,爺爺命令你,現在就和你姑姑她們離開。」


    周霜說道:「爺爺,我知道你一直沒辦法下定決心,總以為父親是被吞天影響了理智。」


    周正清身形微矮,默不作聲地朝前走。


    周霜低著頭跟著他的腳步,說道:「我知道,是因為我也是這麽想的。但我們是劍修。」


    周正清停下腳步,微微仰頭,良久後才出口問道:「是劍修該如何?」


    周霜緩緩抬起頭,臉上的表情平靜而哀傷,說道:「就該捅破最後這層窗戶紙,而不是自欺欺人。這一次,我們離他們更近了,就讓我來找他。」


    周筠臉色微變。


    早在之前她和陸台便找了林家,直言周乾躲在林家。


    之所以確定,就是因為周家有一門秘術,可以用直係血親之人的精血確定周乾的位置。


    但自從上一次確定之後,她沒再提過這件事,知道這門秘術的周正清和周霜也都沒有再嚐試過。


    是這門秘術的反噬太大嗎?


    不是。


    是因為爺孫二人都還保留著一絲期待,也許現在作惡之人,並非他的兒子,她的父親。


    但一路追蹤所見,讓他們心中僅存的一絲期待也快要枯竭,再這樣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還在等什麽?這個儀式完成之後,我臉上這副麵具應該就能契合了吧?」


    一處寂靜的山林下,平靜地站立著數百道身影,這些身影皆麵無表情,眼神無光地麵朝著中央的祭壇,口中緩緩吟誦著晦澀的古語。


    周乾收迴視線,看向已經有些不耐煩的林明達,嗬嗬一笑:「這一次儀式之後,九百九十人的血祭便算完成,我吞天教將多出一位高階神使。」


    「恭迎神使。」


    周乾話音落下,祭壇上頓時響起幾道整齊的聲音。


    這幾日他們又收納了幾個神徒,此時皆是一臉激動地站在吞天聖子麵前恭賀著林明達。


    林明達現在已


    經戴上一張獸臉人麵具,聞言哈哈一笑,袖袍一動,剛才說話的那幾人人頭齊齊離開脖子,身體炸開,化作一道道血霧被他臉上的麵具吸收。


    這幾人被選中的那一刻起,就是因為和林明達的存在某種契合,此時理所應當地率先成為了祭品,林明達感受著臉上的火辣與刺痛,眼裏反倒露出興奮的表情,心念一動,便催動起麵具中存在的異力。


    霎時,吞天碗懸在祭壇之上,綻放出一陣陣血色漣漪,那些麵無表情站在祭壇外的身影快速倒下,一道道血氣湧向林明達,林明達能夠清楚地感應到自身已經停滯多年的力量有了增長,更加賣力地催動麵具。


    到了最後,等到所有「祭品」都被消耗一空,林明達臉上的那股的異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充沛的無處發泄的力量感。


    「哈哈——我現在終於將麵具完全煉化,有教主借力,林家早晚會迴到我的手上。」


    周乾在一旁聽著林明達癲狂狀態下的真心話,眼裏泛起一絲譏嘲,很快他又看向來時的方向,這一次,他沒有如前幾次那樣提醒林明達立刻轉移,而是默不作聲地等在了原地。


    有些事情,還是說開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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