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事?”


    院門外的石階上,獨孤衛抬起頭來問道。


    本來一臉焦急的寅二察言觀色,悄悄看了一眼有被封鎖了氣息波動的小院,正色道:“慕容修明被伏,此時恐怕已經到了內城。”


    慕容修明……


    獨孤衛死寂的眼神輕微波動,淡漠至極道:“他早就該死。”


    “呃。”寅二正要出口的話被他硬生生地憋進肚子裏,稍稍後退半步,猶豫問道:“朱雀大人出了什麽事?她的業火應該沒影響了吧。”


    “不該問的就不要問。”獨孤衛冷漠至極地看了他一眼,從台階上站起身命令道:“白豪的目的已經足夠明顯,在不久之前,萬花穀這邊也出事情,慕容修明的性命應該無礙,我要你去替我調查一件事。”


    寅二神色肅穆地立正身體。


    獨孤衛握在腰畔劍柄上的右手幾次鬆緊,嘶聲低啞道:“去調查清楚,慕容修明這幾天有沒有往這裏送過什麽東西,我要確鑿的證據,還有……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自覺告訴寅二,慕容修明做了一件極其愚蠢的事情,而且這件事情幾乎可以肯定與慕容靜有關,寅二心裏掀起滔天巨浪,臉上卻刻意維持著平靜,點頭應了下來。


    獨孤衛偏頭審視了他半響,最終輕輕點頭,再沒有轉身往小院內看一眼,隻留給寅二一個冷酷決絕透著無窮殺意的背影大步離開。


    朱雀內城,長樂坊。


    葛山壓著狼狽不堪的慕容修明進入某處宅院深處時,披著全副盔甲的邢飛正怒氣衝衝地從身後追上了他。


    “你幹的好事!”邢飛瞥了慕容修明一眼,抵進葛山怒視道。


    葛山揮手製止了要湊過來的熊三,輕聲道:“你現在不應該是發脾氣的時候,既然已經領了命令,那就盡快去把軍中弟兄們的家人接進內城。”


    邢飛雙眼眯成一線,咬著牙說道:“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


    葛山眉宇微動,背著手傲然立在邢飛麵前,頷首道:“我比你們誰都清楚。”


    兩人的短暫相逢鬧得不歡而散,讓那些曾經親眼見證過他們情誼的親衛軍下屬麵麵相覷間,竟是感受到與往日不同的那股風雨欲來的氣勢。


    熊三別扭地扭動著脖子,卻是在心中暗道:“弟兄們的家人都接進內城?這不是便向的軟禁嗎?”


    他有心想問葛山此時,等抬起頭望去時,隻見在走廊轉角盡頭,已經有人一襲紫袍站在了那兒。


    他連忙壓著慕容修明,跟上了葛山。


    “城主。”葛山朝白豪微微點頭。


    熊三內心激動,不管怎麽說,就算是往日就在親衛軍中,這也還是他第一次離朱雀城權利地位最高之人這麽近,所以在葛山道出白豪身份後,他立刻單膝跪在了白豪麵前,忠心耿耿地大聲道:“城主大人,末將親衛軍新任都統,南門守將熊三!”


    他說完,手臂橫掃,砰地清脆一聲,就將身旁之人打趴在了地上。


    可憐慕容修明,作為隱穀掌律之子,卻是在剛剛揚起下巴打算不輸氣勢時就雙腳一軟,倒在了白豪麵前。


    向來冷漠嚴肅的白豪看著一幕,嗬嗬一笑,臉上表情難得生動幾分,看向熊三說道:“你做得很好,朱雀城的將來正需要你這種人。”


    葛山看向白豪,眼露征詢。


    白豪點了點頭。


    葛山立刻說道:“熊三,你現在不用去守南門了,就在這裏,領著今天下午這兩百兄弟,好好看住這些人,對了,每個兩個時辰,就喂他們服下潰氣丹。”


    熊三心中暗喜,如今他是真的越來越接近權利中心了,伸手往身旁一撈,卻撈了一把空氣,挑眉看去,卻是這個取了個不凡名字的臭蟲扭到了一邊去。


    “哼~”


    慕容修明膝蓋接連遭受熊三拳打腳踢,此時側躺在地上,被強行喂下阻止真氣運行的丹藥後,根本無力自己站起來。


    但最讓他覺得快氣炸的還是另外一件事——這個長得比狗熊還醜陋的軍官似乎特別針對他。


    要知道衡玉和李負不僅好好地站在隊列之中,還衣衫齊整。


    這番對比下來,慕容修明隻覺得遭受了平生最大侮辱,於是趁著白豪轉過身去還沒離開之時,冷笑著威脅道:“你確實厲害,但你應該不知道隱穀其實也不過我慕容家控製的一個勢力,如果不馬上放我離開,隱殺小組裏五人順便來一個,就能把你這裏毀上一百遍!”


    白豪停下腳步迴過身,似笑非笑地看著地上狼狽得像一條死狗的慕容修明,不知想到什麽,難得地仰頭輕歎了一聲。


    慕容修明嗬嗬一笑:“怎麽?終於知道怕了吧?不如我們談個條件,你主動歸順我慕容家,我在這裏就可以答應你讓你坐上隱穀長老之位,說不定你還可以繼續當這朱雀城的城主。”


    廊道掛角處,氣氛一時間變得怪異起來。


    熊三瞪圓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隻覺得天下最滑稽的事情莫過於,讓城主當城主,這算是哪迴事?


    他不能理解,於是一巴掌拍在慕容修明嘴上,硬生生地打量了慕容修明幾顆牙齒。


    慕容修明痛得大叫起來,沒叫幾聲卻有再次想起他的身份不是這些螻蟻可比,等到安全離開這裏,他有的是機會報複這些人。


    所以他強忍著惡狠狠去瞪熊三的目光,飄向場間地位最高的這一襲紫袍。


    白豪聲音從上方帶著幾分悵惘地飄了下來:“隱穀終究是也有你這樣的人啊,那就真是可惜了,早知道就不抓你了。”


    慕容修明滿嘴痛楚,一時間確實沒能聽明白白豪話裏的意思,挑眉驚喜道:“你答應了?你放心,我覺得讓你當上長老。”


    被看押在隊列中的衡玉難以置信地抬起了頭看向地上的慕容修明,隻覺得他這一次舍身相配的押注,大概率會輸得個底-褲朝天。


    這世上怎麽會有如此愚蠢的人,他難道聽不出來這是白豪在嘲諷他嗎?


    不過衡玉卻又心中一頓,隱隱約約間,荒誕地發現白豪這已經算不上是嘲諷了。


    就隻從慕容修明不久前所做的這些事情來看,把慕容修明留在隱穀陣營中,恐怕確實對城主府有益而無害……


    衡玉心中苦笑連連,看了一眼旁邊的李負,卻發現李負一直安靜地拿餘光觀察著四周,不由心中微動,再次低下頭沉默了起來。


    “我可以答應你放你迴去,但條件得改一改。”白豪走到衡玉麵前,若有所思地說道。


    此話一處,熊三滿臉驚疑地抬起頭來就要去尋葛山身影,卻又在心中驀然記起在麵見白豪之處葛山的嚴肅警告,連忙用視線瞟向近在遲尺的白豪,大聲道:“城主大人,我們親衛軍隻願為守城戰死,也不想跟這種垃圾同流合汙!”


    白豪難得地高看了熊三一眼,微微頷首示意他稍安勿躁,又把目光再次落在慕容修明身上。


    慕容修明不知道哪裏伸出的力氣,竟是強行翻身做了起來,見白豪望來,臉上勉強幾處幾分雲淡風輕的高傲姿態,抬起下巴道:“可以談。”


    白豪輕輕嗯一聲,背著手背對著眾人看向廊外的秋日天空,此時正是日頭西斜即將墜地,空氣裏炙意不再,晴空萬裏燦爛通紅的夕陽光景。


    隻叫人知道什麽才是秋日寂寥。


    白豪安靜地眺望著景色多久,廊道內的眾人便壓抑著心情沉默了多久,他倏而轉頭過來,那空空蕩蕩的左袖因為動作太大而略顯單薄地飄蕩在空中,他整個人去在胸腔中蘊生出一股氣吞萬裏如虎的豪氣,鏘啷一聲,順手拔出熊三的佩劍。


    劍光瀲灩,倒映出眾人驚變的目光,唯有葛山眉頭微皺大概猜到了什麽,微微後退了半步。


    白豪看著劍身上依稀的血跡,難得地點點露出幾分欣賞,而後淡漠至極居高臨下地說道:“借你一手,我正好向告訴慕容隱那老頭,如果想讓你活命,就自廢修為跪到門前。”


    他話音剛落,手中劍便輕飄飄地落向了慕容修明。


    呲呲、


    血腥氣撲鼻,慕容修明恍神呆滯見,低頭看去,入目裏,他的右手腕切口光滑,已經與手掌分離,直到此時,血肉分離的剜心巨痛才襲擊向他的大腦。


    “好快!”已經看會場間的李負心裏一跳,連忙低下了頭。


    而葛山在慕容修明張大嘴巴,正要發出撕心裂肺的大喊之時,一步趨近,一記手刀將慕容修明擊昏了過去。


    他斜眼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熊三,淡漠道:“把他們帶下去,卻東邊的偏院。”


    熊三這才猛地反應過來,下意識地看向白豪。


    “你做得不錯!”白豪在熊三完全沒看清楚的情況下便還劍入鞘,而後點了點頭。


    熊三心裏暗喜,慶幸自己沒有忘了細節,一邊唿喚著手下一邊給慕容修明止血,一邊押著三人朝東邊的偏院而去。


    此刻,廊道拐角盡頭,除了隨著地上血液漫過,而越發濃鬱的血腥氣之外,便再次安靜了下來。


    出了這麽一個插曲,白豪徑直越過廊道,走到了廊道外的花園涼亭中,背對著跟上來的葛山說道:“近來事情有些多,你現在最想說些什麽?”


    葛山張著嘴,幾度欲言又止,而後直視著白豪的背影,語氣誠摯道:“屬下不知道城主府拿什麽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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