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上,兩人交手到現在其實還不足半柱香的時間,但就在這短暫的時間裏,足以決定生死的風險次數卻比之前加起來還要多。


    白豪通紅的手掌離王葉青的螓首越來越近,另一隻攥著劍身的手還朝後扯動,帶動著王葉青的身體朝他靠攏。


    臨危關頭,王葉青用真氣祭出珠子,堪堪飛上頭頂,便與拍下來的手掌撞在了一起。


    嗡——


    當通紅的手掌與形如琉璃的珠子再次相撞,所發出的聲音詭異地沒有如同驚雷一般炸響。


    在那些士兵眼中,藍色與紅色的氣勁漣漪在白豪和王葉青之間快速坍縮,旋轉交織,就如同一顆快要誕生的星子。


    這世間除了純粹武夫,就算是修士中的異類體修,肉體再堅韌,若是與法寶衝轉,還是會出於劣勢。


    熟悉的刺骨感覺再次侵襲向手掌,白豪的目光越發深沉,他所料得果然沒錯,這顆法寶珠子所發揮出來的威力遠遠沒有達到極限。


    “呀——”


    他大喝出聲,繚繞在身周的紅霧快速翻湧,一身血氣就像是燃燒起來一般,迅速朝左手臂湧去。


    直麵這一切的王葉青隻覺得一陣心煩意亂,甚至能夠用肉眼直接發現白豪左手上的血氣之力要比其他地方濃鬱數倍。


    衝撞在一起的氣勁還在向內坍縮,嗡鳴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製造出這一切的兩人都心知肚明,也許下一刻這個坍縮的能量漩渦就會爆開,而真到那時,死神就算再忙,也會往此處長街掃上那麽幾眼。


    在這番持續的角力中,白豪身周不停翻騰的血霧為他提供了源源不斷地支撐,而王葉青身周的淡藍色光暈早已經被吸進了體內,一口周天真氣所剩無幾,此刻若是貿然換氣,承受的風險隻會更大。


    所以她的臉色早已經無可避免地蒼白下去,一雙眼睛雖然依舊明亮,抬眼看向頭頂時,內裏卻生出絲絲無奈。


    “你不是挺厲害的嗎?到最後卻要將自身性命托付在一死物之上。”


    白豪今晚第一次開口嘲諷,他修為本就更高,更是無暴露了眾多底牌,卻還和王葉青僵持在這裏,原本陰沉如水的臉上也生出了幾絲不耐煩和無奈。


    王葉青一招鮮的本事在他麵前終究是管用的。


    白豪在心裏咒罵了知道躲在哪裏的老太監幾遍,胸膛起伏間,頭頂兩側太陽穴爆起,原本已經拔高了兩尺的身體竟然又硬生生地長高了將近一尺,飽含血氣之力的紅霧隨著他身體的再次變化,也不在身周翻騰,全都朝他雙臂上湧去。


    在這一刻,他這一對有成年男子大腿粗細的胳膊變得通紅不說,其上更是纏繞起詭異難言的青色焰火。


    滋啦——


    青色的焰火由右手攀上長劍後,迅速朝王葉青湧來。


    王葉青道心莫名震悸難平,主動鬆開了手中長劍,白豪邪笑一聲,右手將長劍甩飛出去後,重重地拍在了左手背上。


    這一變化終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在這一陣角力中,白豪取得了難得的優勢,右手掌心抵著左手背,猛地拍了下來。


    在他左掌之下的正是那團仍在不停坍縮的氣旋,原本麵前維持住平衡的兩股力量終於被新注入的力量打破,紅色漣漪在停止坍縮的氣旋中快速吞噬著藍色的漣漪。


    氣旋逐漸成形的這股恐怖威能僅僅是泄露出絲毫,便已經有超凡初期之威,白豪同樣感到心悸之下,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身下越發吃力的王葉青,無比確定她被威壓鎖定再難逃過這一擊,一對冰冷血腥的虎目裏終於有了幾絲鬱氣疏解的狂狷,大喝道:“給我去死!”


    說著,他通紅的雙臂猛地朝下一壓,其上的青色焰火也順著手掌落向氣旋之中,


    當青色的焰火也落入之後,紅色的氣旋猛地一抖,當即爆發出了無比刺目的亮光。


    這亮光太過明亮,刹那就淹沒了白豪和王葉青的身影,唿吸間照亮了整條長街。


    沒有人能夠在這個時候,看清楚亮光爆發的中心點發生了什麽,偏偏沒有人收迴視線。


    那些什麽事都沒幹卻已經損傷不輕的士兵為了躲避戰鬥漣漪的餘波,自覺已經躲得足夠遠,這個時候正一臉緊張地看向場間。


    當亮光驟起的刹那,那些一直直視的士兵隻覺得眼前一黑,等反映過來,還想再凝目看去時,猛然捂著眼睛慘叫起來。


    在這一刻,就像是剛好有兩枝帶著火焰的飛劍直直射中了他們的眼睛,撕裂血肉的疼痛與讓人暈厥的灼燙幾乎在瞬間就侵襲了他們的意識。


    若隻是如此,作為層層挑選出來的精銳士兵,他們倒也還能勉強抗得住。


    可隨著強烈的光波唿嘯而過,一陣地動山搖般的巨響便接踵而至。


    唿嘯著的音浪聲波,就像是在耳邊突兀炸起的驚雷,震破了這些士兵的耳膜。


    在接連遭受眼瞎耳聾的慘痛遭遇後,好些人受不了這持續的折磨,慘叫著栽倒在了地上。


    於是,當真正危險、足可撕碎磚石的勁氣一陣陣地波蕩開時,這些要麽已經麻木、要麽已經暈厥甚至死亡的士兵反倒沉默了下來。


    這個時候,幾乎沒有人還在考慮他們的城主能不能夠活下來……


    ……


    ……


    砰——


    長街一邊的巷道上,一塊磚頭被氣勁掀飛,砸中了藏在下麵的將官,這將官一邊小聲咒罵一邊巷道口的那道背影看去:“大哥,青雲街那邊還沒收拾幹淨,這是又要來一次嗎?”


    巨響聲還在持續,在這一刻,到處都是建築物傾倒的轟隆身響,躲在巷道內的士兵們麵對這般完全不是人力可以造成局麵,滿臉震驚中,眼底更是透露著深深的無措,不由皆是看向了巷口。


    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在長街一側的巷弄裏響起,其中一人睜開眼睛,咋舌感歎不已。


    邢飛一身朱紅的盔甲,獨自一人站在巷口,與身後因為人多而更顯逼仄的巷道相比,自有一股山嶽巍峨的沉穩大氣。


    他背對著眾人,偏著頭,眼睛眯成一條縫朝戰鬥爆發的中心看去,始終保持著沉默。


    白豪一直在隱藏實力,他是知道的。但知道今晚,邢飛也隻能說算是看清楚了對方一部分真實情況。這一次戰鬥的動靜鬧得實在夠大,即是他不顧風險凝目去看,也隻能勉強看到現在的一些情況。


    “大哥,結束了嗎?”


    邢飛的沉默也不過幾個唿吸,但對於他身後這些早已失去了方寸的士兵來說,每多沉默一瞬就是一次無比壓抑的窒息。


    “老三,你繞些路,帶人將那些受傷的士兵帶迴軍營,老四……”


    邢飛語速很快,將一條條命令發布下去後,才轉過身來,看向手下這些有些茫然神色的兄弟,輕聲道:“還沒有結束,都得打起精神來!”


    在光波綻放的第七個唿吸之後,以王葉青和白豪所站之地的長街頭為中心,方圓五裏的範圍都受到了衝擊,在整條長街上,早已經沒有一棟完整的建築。


    此刻,一波波爆發開來的漣漪還持續朝著更遠處的夜色而去。


    活下來還留在長街附近的士兵們目光某個方向匯聚而去,也許是因為耳膜手上出現了幻聽,他們能夠聽到夜色不住翻騰的聲音,但任憑他們如何努力,就算是修微已經不弱之人望去,也看到戰鬥中心點的情況。


    早在音浪唿嘯開來的時候,長街方圓十裏的範圍內便再無一盞明火,而現在滾滾煙塵未盡,身前便是難行的倒塌建築,有些士兵在沉默中朝後方的夜色退去,也有些士兵在看到邢飛難道逆流而上的身影,選擇了跟隨。


    朱雀城為何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恐怕許多士兵到現在也沒有搞清楚。


    他們隻是在腳下磕著破碎的磚石瓦礫,或者攙扶著同伴聽到那一聲聲意味難明的輕歎時,突然有些意誌消沉。


    他們是親衛軍,終歸是未能保護好腳下的這座城。


    夜色沉沉無聲,這些人中,隻有一人麵色堅毅如石,一遍遍朝著黑暗的街頭走去。


    突然,虛浮掩埋的深處有撕心裂肺的聲音響起。


    “咳、咳——”


    邢飛雙眉一揚,站住身沉聲喊道::“城主?”


    終於輪到邢飛品嚐得不到迴應的沉默滋味。


    當他握緊腰間劍柄,準備邁步繼續向前時,一道陰戾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了過來:“她……她很狡猾,還在附近。”


    邢飛心髒一跳,都沒死?


    戰鬥餘波未消,不少混亂的氣勁攪動的夜色渾濁難明,邢飛凝聚目力也隻能看到前方不足幾丈的距離,於是沉默著朝白豪聲音響起的方向又多走了十幾步。


    突然,邢飛忘了唿吸,眼角抽搐,眼底難言震驚地看向前方。


    原本的長街頭已經成黑黢黢大坑,在那隱隱可見規模的大坑邊緣,一隻纏繞著綠色火焰的大手爬了出來,隨後是另一隻,幾個唿吸之後,白豪的身影才完全出現在邢飛的視野中。


    但……這還是他們的城主嗎?


    白豪現在的體量甚至比某些廟裏的雕塑還要高大,在他高大的身軀上,無數殷紅凸起的血光在散發著淡淡的微光,也照亮了他那一身青色的皮膚。


    白豪現在全身上下,除了那間被延展到極限已經露出鱗甲金線的護甲,身無他物,若不是那依稀可辨的五官,說是從地下衝出來的惡魔,也不會人質疑。


    這是什麽邪門的功法……


    邢飛心底產生了濃濃的疑問,抬起眼簾時,從大坑內爬起來惡白豪也發現了他,一雙通紅的雙眼隔著夜色望來時,也難掩其中的暴虐血腥之氣。


    邢飛微微皺眉,因為就在白豪望來時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連忙凝聲問道:“城主,需要屬下怎麽?”


    白豪一對通紅的眼睛早已經看向了別處,聲音發出來時暗啞難聽至極:“那女人手上的法寶不簡單,竟然擁有空間神通,命令下去,抓住此女者,賞黃金千兩,直升內城……”


    白豪的聲音突然一頓,邢飛疑惑地抬起頭來,等看清楚發生了什麽之後,一時間張嘴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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