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月如鉤,幾點銀星高懸。


    淡漠高邈的夜幕下,地麵上火光點點串聯,吹上高樓的風帶著蒸騰而起的熱力。


    六月末的朱雀已經進入了最熱的時間段,即使夜深,在這內城怕也難尋一塊清涼之地,木青眉宇間帶著一絲燥意,看著腳下包圍過來終於有些樣子的士兵,手腕微微擰轉,提著劍就朝人多的地方墜了去。


    轟——


    從木青身上迸發出的氣勁撕裂了夜色!


    一點青光率先在他眉心綻放,而後便迅速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當距離地麵不住一丈高度之時,他大喝一聲,雙目閃現出青色的雷霆,雙手握劍朝前直直地劈了下來。


    劍氣如虹!


    一隊披甲執戈的士兵首當其衝,被足有一丈多寬的劍氣直接砸中,“砰砰”聲裏,本來列陣整齊的隊列如同被犁開的溝壑,瞬間亂做了一團。


    更有十幾人身上盔甲雖在,被盔甲包裹的身體卻無形中劍氣摧成了一灘爛泥。


    高樓下,劍鳴響起後邊再未休止。


    木青不可能讓這些士兵合圍列陣,神色絕對冷漠專注間,每一道幹淨利落的攻擊之後,便是鮮血浸漫長街,斷肢掉進血泥裏的修羅場間。


    快!太快了!


    大家死得太快了!


    當連衝在最前麵的士兵腳步都放慢了半拍之時,更後麵已經還是有人不進反退,對死亡的恐懼終於在血色與夜色交織的長街上放大,猛然間便侵蝕掉了他們內心僅存的一點勇氣。


    啪嗒——


    有一滴鮮血順著劍身墜落向地麵,木青停了下來,轉頭看向四周,在他身周一丈之內,再也沒有活人,而他的視線掃向哪方,那一方的士兵就下意識地屏住了唿吸。


    木青提劍前進一步,他們就拖著兵器後退一步。


    雖然自己死了家裏人能拿到一筆優厚的撫恤金,但真到了是要錢還是要命的關頭,他們身體已經擺明了立場。


    木青微微皺眉,剛剛一通亂殺,抵消了不少鬱氣,念頭通達了不少。


    這些士兵不是青雲街附近那些無辜的民眾,他動起手後來沒有半分手軟,甚至一開始就使用出秘法,將自身實力提升到了超凡階初期巔峰的地步。


    但問題卻也出在了這裏。


    身前這些士兵不過一些普通的城防兵,根本就不夠他砍的,現在鬧出來的動靜不僅太小了,還很短暫。


    若是就這樣繼續下去,怎麽可能馬上吸引白豪那邊的注意力。


    想到這裏,木青伸出左手朝臉上換亂揉了幾下,遠處火光忽明忽暗,等他放下手後,認清木青是誰的士兵們不僅瞪了雙眼,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兵器。


    木青光明正大地亮明身份,所造成的結果甚至超過了他在前一刻的意料。


    夜色在蔓延,血色在流淌,已經沉寂了片刻時間的長街突然變了氣氛。


    那幾乎是一種心理上最直觀的感受,人群暗湧間,也經有士兵止不住地議論起來,而在更遠的地方,帶隊趕來的羅開已經在第一時間確定前方傳來的消息,大手朝夜空中一舉,直接停了下來。


    “是他!”


    羅開一雙眉毛拱起老高,看向身側問道:“以你們四人的四象陣法,能夠困住他嗎?此人能在當日率眾而出,而被城主如此惦記,如果能夠拿下,對你我都是大功一件。”


    意氣橋上交換人質的那一幕不知道落在了多少人的眼中,在這之後,木青的畫像更是在軍中瘋傳不休。


    蓋因白豪已經在軍中放出豪言,誰能除掉木青,就算是撿漏的一名普通城防兵也將會直接升任親衛軍副統領。


    羅開想起這些,眼裏的情緒複雜起來。


    財帛動人心,美色動人心,但又都不如權力那麽打動人心。


    身為血氣昂藏的男兒,誰又不想在同類之中出人頭地?


    邢飛似乎和城主的關係陷入了僵局,他不是不可以再進一步……


    “兄弟們,一起上!”


    羅開他們已經停步不前,但在他們前方的士兵在發現援兵到來後,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有人大喝著握緊了武器,有人悶著咬著牙躲在同袍身後,這一動,至少有半數人都動了起來。


    都說亂刀能砍死老師傅,如今機會就擺在眼前,說不得該死自己富貴了呢?


    夜色是未知的,血色是危險的。


    當對死亡的恐懼和對權利的渴望,在二者的渲染下碰撞在一起時,就像是一團擇人而噬的烈火,從他們的胸腔中蹦跳了出來。


    “他們是瘋了嗎?”羅開咂舌地看著這一幕,更加嚴肅地下達起了命令:“都待在原地不要亂動!”


    “他的實力確定了嗎?”


    一道沉悶的聲音響起,羅開接過身後遞來的火把,看向問話之人:“他當初在青雲街上力抗住了一千多人的軍陣之力至少半盞茶的時間,實力很強。我和你們沒有一起搭過手,現在這種時候,你我之間最好坦誠一些,免得害人害己。”


    離開了終日無光的天牢,在此時的火光的貼近照耀下,羅開能看見身旁這幾人身上的鐵甲各有不同。


    麵前離得最近這人是一身暗青色鐵甲,隱約在四人中為首。


    他沉默了片刻,悶聲道:“四象陣法依拘先天八卦易理化合,如果在對敵時讓我們兄弟四人占據東南西北四方,則能夠此進彼退,生生不息。”


    “但是就算占據了方位變化的優勢,麵對這種實力的敵人,我們也隻能強行試著拖住他,等待城主府派更多的援兵過來。”


    羅開眼角微動,認真地看著身前這人,在地牢值守的這段時間,他見到這四人的次數一隻手也數得過來。


    他本以為這四人合力應該能夠達到靈生境巔峰的程度,但看來依舊低估了他們的實力。


    他們之中,難道還有超越靈生境的存在?


    如果真是如此,那城主讓他們守住第三層的天牢是不是太過屈才?


    畢竟就連他現在也才二品巔峰而已。


    “列陣!”


    有唿嘯聲在迅速接近,劍氣貫穿了人群,在長街上撕碎了夜色。


    四名鐵甲戰士列陣在羅開身前,又以暗青色鐵甲這人為首,剛拉開合陣的架勢,劍氣眨眼傾軋而來,直接撞在了他的胸前。


    轟隆——


    肉眼可見的瀲灩震蕩起了夜色。


    勁氣激射間,重大千鈞的力道持續不斷地衝擊著胸甲,身穿暗青色鐵甲這人渾身都在咯吱作響,眼看整個人直接就要被這道穿過人群又穿過空曠長街的劍氣給掀飛出去。


    他身後在四象陣法中的另外三人立刻變化了位置,一人來到他身後,兩人分別站在他左右兩邊,伸出手來搭在他身體上,在一片的悶哼聲中,終於穩住了陣型,挨住了這一道劍氣。


    羅開臉頰上被勁氣切開了幾條口子,感受著這股久違的刺痛辛辣感,生死變化見,他快速穩住心神,大手一揮,身後裝備不知道好了多少的親衛兵快速朝前方衝去。


    城防軍親衛軍混在了一起,如潮水一般湧來。


    妄圖一夜登頂的士兵死得最快,木青站在一片血泊之中,麵色平靜地想起這些,抬起頭時,已經看向了這些士兵的後方。


    就算剛才這道劍氣已經損耗了三成,但威力絕對沒有低於超凡初期,木青看著羅開身邊的四象陣法,一雙眼睛微微虛起,即使是在劍氣盈野的夜裏都顯得明亮無比。


    以一敵多戰鬥了這麽多次,木青從來都不會傻到妄圖一路殺盡所有攔路之人。


    正愁沒有夠分量的刀下亡魂,這不時就來了嗎?


    一道劍氣不夠,那就再添幾道!


    木青手臂迴旋擰轉,幽藍色的劍氣如同原野上的離火,迅速朝四周擴散,但凡被這招離火燎原波及的士兵,除了身上甲衣和手中兵器,不可是刹那間就化作了飛灰。


    之前跟這些士兵的戰鬥,他一直是率性而為,並沒有使用離火劍訣上的招式,此時等來了獵物,一片劍氣潑灑出去,等掃清了身前障礙之後,身形一閃,已經出現在了四象陣的麵前。


    一股股寒意無休止地從脊椎蔓延向全身,撲麵而來的勁氣已經有了密密麻麻的刺痛感。


    羅開看著木青如同戰神一般直接撕開包圍衝過來的身影,心中猛地一顫,看了一眼將後背暴露給自己的四名鐵甲戰士,直接朝一旁漆黑的巷弄中掠去,臨走之前還不忘大聲提醒道:“堅持住,我直接去請城主過來。”


    木青在空中發力的動作一頓,手腕擰轉,本來要射向羅開的一道劍氣,再次落到了暗青色鐵甲戰士的身上。


    這一道劍氣一出現在夜空中,無盡夜色盡被炙意點燃,四人看著這道與之前不同的幽白色劍氣不敢大意,將手搭在為首之人身上,皆是力沉在地,雙腳踩進了地麵之中。


    得到身後三人匯力的這人渾身氣機暴漲,一聲如同野獸咆哮的低沉嘶吼間,他第一次抽出腰中長刀,迎著這道劍氣劈了下去。


    噗呲——


    刀入雪泥,勁氣溢散,鐵甲後的這雙眼睛裏閃過一絲慶幸之意,但還沒等他這絲慶幸變盛,幽白色的劍氣雖然有所損耗,卻入如無人之境,直接穿過了刀身上凝練的刀罡,直接朝他身上劈來。


    離火破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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