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天地靈氣,一指點出,白玉似的小劍便瞬間向木青掠去。


    張之遠微微一笑,喃喃道:“停筆投箸,書生意氣,可不殺人。”


    “可手中尤有三尺劍,若不殺人,又如何意氣?”他自問自答一般,聚攏而來的天地靈氣大多數都落在了手中真正的三尺長劍上。


    劍身翻轉,鋒芒盡顯。他身形一晃,持劍而出,“盡是些宵小之輩,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們?”


    張之遠可不是真隻知道埋頭教稚童開蒙,有些城主府布在泥腿子周圍的暗樁,等著大魚入網一網打盡的日子,他怎會不知。


    今日局勢陡轉,那些人可以去死了。


    木青被發現時,張安平在張之遠這裏剛好說完了那件本該被忽略的小事。


    有些事情本就經不起推敲,特別還是敵人處心積慮地引導此事,張之遠對堂弟張安平口中的木青已經很感興趣,如今一看,哪還不知道這是城主府設計的一場試探。


    若是木青直接一劍把張之遠殺了也沒啥,偏偏木青自己也確實想要知道真相,若是來了泥腿子巷,還都相安無事,這不反過來坐實了木青和他們的關係?


    張之遠在看清木青麵容後,心思電轉,本來還在想木青會不會易了容,是城主府那邊專門安排試探的,但後來木青一副真想探究到底的樣子,反倒讓張之遠對木青的懷疑降低了許多。


    不過現在可不是什麽故人相認的好時間,張之遠到最後態度陡轉,便是想的先把木青摘出來再說。


    張安平料得不錯,他持劍出去時,被他記住的那幾個地方,還都藏有不少好受,實力在二品的就有一位,好在對方直到死在張之遠劍下,都沒想到,他們沒有打草驚蛇,想要一網打盡,結果被張之遠一人給殺了個通透。


    劍氣衝霄,卻不是對著自己而來。


    木青從一處牆角的陰影處走了出來,望著劍氣肆虐的方向,若有所思。


    特別是現在,他看著扶在掌心上的一柄瑩瑩虛幻小劍,越發確定對方帶著善意。


    對方引天地靈氣作劍,這種手段不消耗自身真氣,不可謂不通玄,剛才木青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那便是先避其鋒芒。結果這瑩瑩小劍不過眨眼便追上了他。


    好在此劍追上他後,並未把他刺個透心涼。


    “天地靈氣能經久不散,除了靠劍意支撐,好像還有一種意。”


    木青直勾勾地盯著掌心上的小劍,摸索了片刻,將其附著短劍劍身之上後,便頭也不迴地離開了泥腿子巷。


    柳葉書局後方的屋簷下,李負站在陳濁身後,抬頭望著泥腿子巷那邊的天空,謹慎:“好像不止二品。”


    “咱們說是書局,卻從沒有誰真是書生。這人能以文理入劍道,是個人才。”陳濁微微一笑,“那白豪盯這人多久了?”


    “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城主府一直沒放棄對那條街的監視。”李負迴答道。


    陳濁點點頭,“他給薑尚修的解釋,你怎麽看?”


    李負搖搖頭,有些看不起對方情報能力,“他們根本就沒拿出足夠的證據,隻說是懷疑。”他頓了頓,繼續道:“不過木青當初進城時,確實在泥腿子巷停了片刻,至於另外一點,便是他們覺得樣貌有相似之處。”


    泥腿子巷那邊,劍氣衝天而起後,有劍氣如大瀑連綿,陳濁眯眼看了片刻道:“把別人全家滅口了,寧可錯殺也不願放過,倒是不難理解。”


    李負說道:“那木青呢?沒想到薑尚修也對他青眼相看了。”


    陳濁搖搖頭,不待希望地說道:“這局看樣子是做成了,木青隻要和那些餘孽聯係在一起,就放棄吧。”


    李負想起那城主府和三長老的關係,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客棧裏,木青才包紮好傷口,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王夫人?”打開門後,感受到來人身上的熟悉氣息,木青稍稍鬆了口氣。


    連忙將她迎進屋裏,關好房門,“你怎麽來了?我這裏並不安全,泉府那邊知道我住這裏。”


    王葉青戴著鬥笠麵紗,坐下後取下鬥笠,搖頭笑道:“你不用緊張,我剛來找你,自然確定了附近每人盯梢。”


    “另外。”她指著泥腿子巷方向,“他們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了。”


    木青點了點頭,坐下後歎息了一聲。王葉青落在木青身上的傷口上,開門見山問道:“你剛才是不是也在那邊?”


    “唔。”木青沒有隱瞞,“我今早上迴來,便被催著去做任務,沒想到那地方還真是不簡單,我遇到了一個一品劍修。”


    王葉青聞言蹙眉道:“真正的劍修個個都是難纏貨,想我們不走劍道,選擇武器都選的是劍,便可見一般。”


    木青迴來後,便在想到底是誰在把他往泥腿子巷那潭渾水裏引。


    張叔叔當年的死,是他和妹妹張芍藥揮之不去的噩夢。


    但若不是今天這麽一鬧,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原來張叔叔可能與前城主府餘孽有關,畢竟那兄妹稱唿的張先生,與張叔叔長得有那麽幾分相似。


    隻是這背後,又是誰?似乎一開始就確定他會與張安平這些人有關?


    想到那張先生最後態度可堪琢磨的變化,木青有一種“原來你們都知道了,就我這個當事人臨到頭來才發現”的錯愕感。


    木青原來還以為張安平會跟白嘉禾那群人扯上關係,現在看倒是跟自己和妹妹芍藥關係牽連很深了。


    木青想得出聲,王葉青說話他便點頭,心不在焉的樣子被察覺出來,王葉青皺眉問道:“是不是還有什麽隱情?”


    木青迴過神,看著王葉青澄澈的目光,反倒是自己不好意思,慢慢將因為張安平而牽扯出來的事都說了一遍,除了妹妹芍藥身世關係。


    “你說的那個劍修這麽做也許是認出了你,主動替你劃清關係。你小時候的那位張叔叔,很大概率跟他們有關。”安靜聽完後,王葉青一針見血地說道。


    “我心中也能確定個七八分。隻是……”


    “隻是你的敵人到底是誰?”


    “嗯,既然是前城主府餘孽,立場鮮明,現在的城主府應該算一個,那隱穀內部呢?我之前一直以為是刺客一脈,結果……”


    王葉青沉吟道:“薑尚修那麽做,確實是在保護你。我現在有個建議,你就這樣帶傷去書局一趟,我遠遠跟著,現在隻能再試探一下書局的態度。情況不對,你把動靜鬧大點。”


    木青心中一沉,點點頭接納了對方這個建議,他估摸著時辰,問道:“已經是中午了,恐怕小檀姑娘那裏,去不了了。”


    王葉青眼底有一縷隱憂愁絲隱藏得極好,“我會替你留意萬花穀那邊的情況,事要一步一步做,你想去書局,情緒可以憤怒一些。”


    柳葉書局門口,打開門後,看清麵前是誰的李負終究是沒能藏住眼底的驚訝。


    木青臉色蒼白,捂著流血不斷的手臂,冷哼一聲,便直接衝進了書局裏。


    木青兩次進書局,都趕在了飯點,陳濁見進來之人是木青,笑著示意李負去拿最好的外傷止血藥,木青一臉憤怒並沒有接受,質問道:“你們想除掉我?”


    “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李負眉頭一皺,還想在出聲訓斥,陳濁揮了揮手,他立馬退到一邊。


    陳濁說道:“你應該明白,雖然泉府接的多是些殺人的買賣,但始終自認為是商人,商人更看重什麽?”


    “利益。”陳濁說話時有精光從眯起的眼縫中透露出來,“所以你大可放心,我們不會閑著沒事,算計到你頭上來。”


    “那若是利益足夠大呢?”木青目光如刀,“若是利益足夠大,你們不就做了?別忘了你們留在客棧的那封信。”


    陳濁意態閑適,手指輕輕敲擊桌麵,笑道:“是。我們確實催了你。但薑尚修的那封信也一並放在了裏麵,難道李負沒有這麽做?”


    他簡單地往一旁那麽一瞥,屋內的溫度瞬間低了許多,隱於角落的李負走了出來,低頭沒有說話,顯然笑笑揮了揮手,李負便又退了迴去。


    顯然,陳濁對自己的心腹是很相信的。


    木青臉色難看道:“書局這樣兩邊討好的做法,看起來是沒什麽立場,但一開始不把信息對我說明了,何嚐不是針對我?”


    陳濁多看了木青幾眼,說道:“你要知道柳葉錄上的任務可不隻有你這一個,我們可沒那麽多時間和精力,去考慮雇兇殺人的客人會有怎樣的動機,背後是不是還有什麽算計。”


    “但這一次你們是知道對方的算計的。”木青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地說道,絲毫不給正與陳濁對峙的自己留後路。


    “那今天就把話說明。”陳濁麵無表情,眯眼說道:“泉府不會特意針對你這樣的小家夥,但商人的心中隨時準備著一把算盤,誰的利益給得更多,你可以簡單地視作那就是我們的立場。”


    “你這一次很幸運,你的價值被薑尚修看在眼裏,而薑尚修能給泉府提供的利益暫時不弱於把賞金價格提高一倍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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