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太傅是先太子的老師,他出現在這裏並不奇怪,奇怪的是他身邊居然沒有跟著人。薑覓正思量時,隻感覺眼前一花,一眨眼的工夫蕭雋就到了她麵前。


    兩人之間的距離之近,僅隔著那朵菖蘭。


    「你果然有用。」


    又是這句話。


    所以這位慎王殿下都看到了。


    「謝王爺誇獎。」


    有用之人總比無用之人好。


    「她平日裏與你並不對付,你為何要救她?」


    為什麽呢?


    薑覓望天。


    「可能是因為我的良心會痛。」


    良心?


    蕭雋看著她,眼神晦暗。


    一個在世人口中又蠢又壞的女子,她居然說自己的良心會痛。那些自詡賢明之人,他們的良心卻不會痛。


    何其可笑。


    薑覓目光一轉,看向那叢菖蘭下的小池。因為之前德章公主在水裏的那一通撲騰,小池裏的水還是一片渾濁。


    「從我救下王爺起,我就已經趟了你們蕭家的渾水。」


    渾水?


    這比方還真是貼切。


    蕭雋的視線落在薑覓的手上,纖細柔嫩的手指,一根根白似玉。他清楚記得這雙手是如何靈巧地開鎖,那麽的熟練那麽的幹脆。


    如此有用之人,隻能為他所用!


    「我應允你的事,必不會忘記。」


    「那我就靜候佳音了。」薑覓笑道。


    她這一笑,似那叢菖蘭絕豔。


    至美又至純。


    蕭雋下意識垂眸,掩去眼中的情緒。他記得母妃在世時最愛種花,年幼的他學著母妃的樣子侍弄過一株茶花。那是一株白茶花,花開時潔白如雪團,清清冷冷又芳香馥鬱。


    就像眼前的少女。


    不遠處隱隱約約傳來有人找他的動靜,一個氣喘籲籲的太監趕到時,隻看到他木然地立在池邊,手中拿著一朵菖蘭。


    ☆☆☆


    謝家書香傳世,謝太傅在清流一派中極有地位,謝畢如今的官職亦是不低,是以今日來賀壽的人不少。


    謝老夫人出來後,所有的賓客齊齊上前賀壽。男男女女老爺夫人小姐公子聚在一起,一時之間熱鬧不已。


    當蕭雋露麵時,所有人皆驚。


    世人都知他身體病弱,常年閉門不出,若非宮宴之類的大事,幾乎不可能看到他。他的出現像一捧雪,落在每個人的心尖上,那麽的陰涼那麽的冷,又有種說不出來的複雜滋味。


    「這位慎王殿下長得如此俊美,還真是可惜。」


    「他長相極似先太子妃,先太子妃當年可是名冠京中的第一美人。」


    「哎,可惜了。我聽人說慎王殿下小時候極其聰慧,三歲識字,五歲習文。先帝在世時還抱他上過朝,聽說他在朝堂之上與臣子們辯論,連謝太傅都被他辨得啞口無言。」


    這些議論聲悉數入了薑覓的耳朵裏,她再看那位於人前卻木木呆呆的男子,也生出濃濃的惋惜之情。


    在眾人的注目中,蕭雋一步步上前。


    他呆板地站在謝老夫人的麵前,口中說著沒有感情的祝賀之詞,看上去像一個被人操控著的傀儡人。


    氣氛一時詭異無比,不少人感到不適。他的存在是那麽的突兀和別扭,仿佛一個不受歡迎的闖入者。


    一位錦衣公子或許是為了活躍氣氛,裝作十分熟稔的樣子大力拍在他肩膀上,道:「王爺今日怎麽有空出門?」


    他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波瀾,空洞的眼中有一絲茫然之色。


    薑覓的心頭一跳,瞳也縮了縮。還沒愈合的新傷被人重重一拍之後必定重新裂開,若是換成旁人一定會吃痛失態。她再看那木然於前的男子,表情蒼茫無一絲破綻,足見其定力之深、耐力之好。


    這還是人嗎?


    那錦衣公子尷尬地搓手,訕笑著說自己是鬧著玩。


    「我和王爺開個玩笑,不會把王爺嚇著了吧?迴頭陛下怪罪下來你們可得替我作證,我真是無心的。」


    蕭雋麵色呆滯眼神空空,似是完全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麽。


    有人笑道:「柳公子如此熱情,慎王殿下歡喜都來不及,又怎麽會生氣?」


    「就是,柳公子一片好意,陛下怎麽可能會怪罪。」


    年輕的公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場麵重新熱鬧起來。那位柳公子似乎很受歡迎,不少人都上趕著巴結他。他是柳相之孫柳仕同,柳皇後的嫡親的侄子,今年剛入禁軍。柳家龍恩正重,旁人可不得捧著討好著。莫說他是開個玩笑,便是他真做了什麽也自有人替他兜底。


    恣意驕傲的一群兒郎之中,蕭雋顯得那麽的格格不入。可能是怕他身體受不住,也可能是怕他影響到別人,總之他很快被人請下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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