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身體陷在沙發裏,族奶奶仍覺得頭重腳輕,氣悶得幾欲昏過去。


    拿出身尊貴的她,跟一個私生女相提並論,就算那私生女是榮家的血脈,這對她而言也是一種極大的侮辱!


    榮家的一個長輩見族奶奶氣的不輕,當即沉不住氣,直麵榮鞅,將他痛斥一頓:“阿鞅,這什麽人啊,你看看把族奶奶氣的!”


    今天下午香菜帶人去榮家鬧騰時,這位長輩也在場,當時他就看出來這丫頭不是個任人搓圓捏扁的軟角色,所以這會兒他不敢直接跟香菜硬碰硬,索性拿自家的小輩撒氣。


    榮鞅還沒說什麽,藤彥堂站出來當和事老。他好聲好氣得對榮家的幾位長輩說道:“族奶奶,還有各位叔叔伯伯,今天的事,想必您們也清楚了,真要追根究底也怨不得香菜。不過她帶人硬闖榮家,確實是她不對,我讓她給您們賠禮道歉——”


    說罷,藤彥堂用眼神催促香菜。


    今天碰到那麽多不順心的事,香菜已經夠憋屈了,她憑什麽還要在這些人跟前受這窩囊氣?


    “雞毛還能湊撣子呢,他們算什麽,我憑什麽要跟他們賠禮道歉?!”香菜怒了,將壓抑的情緒爆發出來,變得蠻不講理起來。她指著榮家的一幫人,憤然道,“我告訴你們,我既然把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就沒打算息事寧人!我還沒去找你們算賬,你們倒是先找上我了!本來這件事你們要是保持沉默或者態度好點,咱們還有商量的餘地,但是現在瞧你們一個個的德性,闖你們家門一次好像我抄了你們的家一樣——別欺人太甚!”


    “到底誰欺人太甚!”榮家一個跟榮鞅表到十萬八千裏的表叔與香菜對峙了一句。


    香菜無視他,怒紅著雙眼繼續跟他們叫板:“你們該慶幸阿芸那個賤女人沒能把我哥怎樣就被我給截下了,不然她要是讓我哥少一根毫毛,我就剃光你們全家老少的頭發,她要是害了我哥的性命,我就讓你們整個榮家陪葬!”


    “黃毛丫頭,休得張狂!”


    藤彥堂也斥她一聲,“香菜,好好說話!”


    “我是想好好說話來著,可是今天我去榮家拜訪,直接被拒之門外了。怎麽,還讓我三顧茅廬用誠意打動您啊榮女士。”香菜對族奶奶冷笑一聲,怒容中多了些冷嘲熱諷。她看向藤彥堂,“就算我能打動得了她,你覺得時間允許嗎,後天我哥就要出國了,他們家養的那個小賤人可是掐準了時間把我哥設計到監獄裏去。自己家養得狗沒有栓好跑出來咬了我一口,我沒招她沒惹她,被咬了一口還要跟養狗的人賠禮道歉,憑什麽啊!我哥現在還在牢裏蹲著反省呐,你們一個個不心安理得在家裏待著,跑來找我興師問罪,我問你們,你們有理嗎?”


    藤彥堂一邊給香菜倒水,一邊觀察榮家長輩的臉色。他們臉色越是難看,他心裏就越是無奈。雖說他從來都不用直接跟榮家的這些長輩打交道,但逢年過節的總會打照麵,香菜對他們這麽不留情麵,這讓他以後在他們麵前很難做人啊。


    這丫頭還真會給他出難題。


    一旁看熱鬧的馬峰忍不住插嘴,“族奶奶,我說什麽來著,把這丫頭找來,純粹就是給您自己心裏添堵。大概是怎麽個事兒,您也知道了。這事兒真怨不得香菜,要不是阿芸買通各方把香菜她哥哥送進班房,不然香菜也不至於搞這麽大動靜得罪您不是。”


    榮鞅眉宇間凝著不悅之色,“誰把阿芸接進家的,就是誰的錯,怨不得別人。”


    族奶奶一愣,她萬萬沒想到事情都鬧到這份兒上,自己看大的榮鞅居然還向著外人說話,看來榮鞅真的被這個丫頭迷得五迷三道了。


    她頓覺委屈,忍著淚水控訴道:“合著你們誰怨我這個老太婆做的不對了!?”


    榮鞅的一個伯伯說:“雖說我們榮家三代以前是個沒落戶,那祖上也是出身勳貴,要不是你爹辛苦打拚支撐起這麽大一個家,阿鞅,你能有現在?我們這些長輩不指望你能光耀門楣,但是你也不能看著你族奶奶任由一個外人欺負吧。”


    “路伯,您這是唆使我當著您們的麵把她打一頓給你們解氣?我們榮家的家教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惡劣了?”榮鞅冷著臉說,“您們都是經曆過大起大落的過來人,怎麽還一個個把眼睛放到腦袋頂上。上門都是客,你們要是客客氣氣的把客人迎進門,能有接下來那麽多事嗎?這些氣,該你們受的。”


    他又淡淡的對族奶奶說:“族奶奶,您要是起不到表率作用,我看這個副族長的位置,還是換個有能力的人來坐吧。照您的規矩辦事,我看榮家遲早敗在您手上!”


    被榮鞅稱為“路伯”的長輩拍案而起,“你怎麽跟族奶奶說話的!竟然教訓起長輩來了,誰教你這樣的!”


    “家規不正,家風不正。族奶奶,您就是家規這一條規矩,我看應該改一改了。”榮鞅一臉冷酷,顯得有些六親不認,“至於阿芸,您們要還是揪著這件事不放,可能明天的報紙——全城的人都會知道榮家出了一個惡毒的私生女。族奶奶,這就是您想要的?”


    族奶奶臉色泛白,心裏的委屈漸漸被恐懼取代。她副族長的位置不保是小,榮家的聲譽可不能因為一個血統不正的私生女毀於一旦啊!


    族奶奶端肅起顏色,淩厲的目光掃了香菜一下,“阿芸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她——”


    見族奶奶抬手指向自己,香菜嗤笑一聲,“阿芸的事,你當然不用追究了,搞清楚,是我要追究你們!別告訴我說你們榮家把阿芸掃地出門,我就不用追究你們的責任了。就算你們把她掃地出門,也撇不幹淨——就算你要追究我,我也可以說我沒有責任。你別忘了,今天我可是一步也沒踏進你們榮家的大門!”


    最後一句,香菜幾乎是一字一句說的。


    真要是她的錯,香菜低頭認錯,這事兒也就過去了。可榮家這幫人簡直欺人太甚,仗著自己家裏有幾個臭錢了不起嗎?為了臉麵卻不要臉麵的跟她在這兒理論,真是可笑!


    族奶奶憤然起身,麵斥香菜:“以後你也別想踏進我們榮家的大門!”


    “這一點,您放心。”香菜不屑的笑了一下。“沒別的事,我就先迴去了。我跟某些養尊處優、悠閑度日的人可不一樣,我的時間可金貴著呐。”


    見香菜往外走,藤彥堂追上去,“我送你。”


    這兩人一走,等於是辦公室內兩股強大的氣場撤出,眾人身上變得一陣輕鬆,仿佛剛才被壓製的太久。


    “現在的年輕人啊,都不把長輩放眼裏了!”榮家一個長輩感慨道。


    榮鞅冷眼看他,“你們還沒倚老賣老夠嗎?今天的事要不是族奶奶處理的有欠妥當,會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嗎?關著門不讓客人進,你們是從門縫裏看人,習慣了把人看扁了吧!”


    “行了,阿鞅,族奶奶受了這麽大的氣,你就少說幾句吧,別讓她再難過了。”


    “現在誰不難過?我問問你們,現在誰不難過?讓別人難過,你們就好過了是吧!”榮鞅情緒有點激動。


    天曉得剛才香菜轉身離開的時候,他也是想追出去的那個人!


    馬峰在一旁弱弱的幫腔榮鞅,“族奶奶,您怎麽能把香菜拒之門外呢?”


    族奶奶死不認為自己有錯,“你們不知道她帶了多少人手啊,她那是有備而來,就算我用八抬大轎把她迎進家裏來,她還是會讓人冒犯我們榮家!”


    馬峰不讚同她的話,雖說他平時跟香菜也不對盤,但對香菜的為人還是比較了解的。這一迴要不熟榮家真的把她給逼急了,她也不會搞出這麽大的動靜。


    馬峰說:“香菜這人脾氣大是大了點,但做事向來給人留有餘地。當時您要是開門把她放進去,她肯定和和氣氣的跟您解決阿芸的事。她就她哥哥一個親人,你們動她,她頂多跟你們急臉。但是你們要去動她哥哥,那比動她的命還嚴重,她還不得跟你們拚命啊!”


    榮鞅一個通情達理的長輩聽馬峰這麽一說,當即對香菜的印象有所改觀,“這丫頭不但性子烈,還是個重情重義的,嗬嗬,誰家養出了這麽一個厲害的閨女。”


    “小瞧她會吃大虧,”馬峰一副過來人模樣,滿臉明媚的憂桑,“真的,相信我。”


    榮鞅心中煩躁難以平複,他現在腦袋裏全是剛才香菜和藤彥堂一前一後的兩道背影。


    聽了馬峰幫腔的那些話,過了一會兒,他心中忽然湧出一陣哭笑不得的感覺,“你怎麽轉性了?我還以為你會幫著族奶奶討伐她呢。”


    馬峰輕歎一聲,說:“本來我是想這麽做的,但是一看到她孤零零的一個人進來,我這心一下就軟了。”


    他再怎麽看香菜不順眼,也不能幫著榮家的長輩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啊。


    “最近這一陣,韶晴一直跟我念著香菜的好,我大概是被韶晴影響,對香菜有所改觀了吧。還有——”馬峰神情沉肅下來,難得見他有這麽認真的一麵。“主要還是我爺爺再三跟我耳提麵命,要我不要與她為敵,說她如今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在滬市,沒幾個人能奈何得了她。以前我不信,現在我信了。”


    他愣了一下,隨即疑惑的向榮鞅發問:“大哥,你說那丫頭今兒帶去你們榮家的那些人,都打哪兒來的?”


    “我也覺得奇怪……”


    他們覺得奇怪,可藤彥堂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他清楚香菜背後的那股勢力是什麽來路。


    藤彥堂追著香菜出了百悅門,見她賭氣似的始終不肯拿正臉看他,無奈的笑了起來。


    “還生氣呐,剛才還不夠出氣啊?”今天的事過後,他以後再見榮家那些長輩,難免就會尷尬了。不過他比藤彥堂少受了一些夾板氣。“我大哥、二哥都幫著你說話了,你要是覺得不夠出氣,那走,咱們迴去,再去把族奶奶他們教訓一頓。”


    說著,藤彥堂還真拉著香菜往迴走。


    香菜真要被他氣笑了,使勁兒一掙,把他給拽了迴來。


    “他們是他們,你是你,你跟他們不一樣,剛才我怎麽沒聽你幫我說話啊?”


    藤彥堂無辜的眨了眨眼,“我怎麽沒幫啊。”


    “我沒見你怎麽動嘴皮子,就見你杵那兒不動了!”


    “雖然剛才在上麵我話說的很少,但我不是配合你演了一出苦肉計了嘛。你指桑罵槐,指著我罵他們,我不是配合你了嘛。”


    “行吧,算你說的有理。”


    香菜心想幸虧這次是她占理兒,不然她要是在榮家的長輩麵前無理取鬧,恐怕藤彥堂當場就跟她翻臉了。


    藤彥堂雖然沒跟她翻臉,但少不了耿耿於懷,一往深裏想下去,心裏就更不痛快了。“我說以後你有什麽事,能不能先跟我商量商量?”


    怎麽說他也是她丈夫,雖然暫時隻是名義上的,他還是香菜能夠在各個方麵多多依賴他。


    “我不是叫小四去通知你了嗎。”


    “他通知到我的時候,你都已經把人從榮家揪出來送去巡捕房了……”


    “所以說,藤二爺,你手下的人辦事效率低,那就不能怪我了。我哥後天就要坐船走人了,這件事本來就拖不得。等我找你來商量,都猴年馬月了,船都開到太平洋了,我哥還在牢裏待著呢!”


    “所以你就去找大聯盟?”藤彥堂的聲音跟他此刻的心情一樣低沉。


    “噢,說起大聯盟,我過兩天要跟金爺見一麵。我三番兩次用了他們的資源,總覺得太厚顏無恥了,所以我決定賣身給大聯盟了。”


    藤彥堂一怔,盡管他早料到會有今日,可親口聽香菜承認之後,還是覺得很驚訝,“你真的要接替金爺的位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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