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曦來在心裏盤算好要是藤二爺追究起來怎麽把責任推脫到香菜頭上,別怪他不仗義,他清楚二爺待那丫頭與待旁人不一般,就算那丫頭擔下全部罪責也不會有什麽風險,反正二爺不會拿她怎麽樣。但是二爺對百悅門的其他人可就沒那麽仁慈了……


    這麽做的話,薄曦來心裏沒什麽好內疚的。這件事本來就是那丫頭挑起來的……


    治安員的事告一段落之後,薄曦來便帶領幾名酒保維持場子上的秩序,將前來湊熱鬧的歌女與舞女也遣了迴去,也總算是穩定了客人們的情緒,照做百悅門的生意。


    先前跑出去給二爺捎信兒的人匆匆忙忙跑迴來。


    這人才被派出去沒多久就迴來了,薄曦來沒注意到他悲慘慌張的神色,以為他是在半道兒上就遇著了藤彥堂,於是大喜過望道:“是不是二爺迴來啦?”


    那人如大禍臨頭神情絕望,哭喪著臉報告:“是、是巡捕房的人來了!”


    “什麽?”薄曦來不敢相信,不過轉念一想,百悅門中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引來巡捕也是正常。


    那人怕薄曦來不信,又急忙說道:“是真的!巡捕房出動了一隊人馬,正往咱們百悅門來的路上,我一得到消息,馬上就迴來向您報告了,沒來得及見著二爺的麵……”


    沒有完成薄經理交代的任務,大概是怕自己受到懲罰吧,他越說聲音越小,緊張之中還透著一股不安。


    薄曦來現在哪兒有閑心追究他的過錯。


    繼工商機關的治安員之後又來一隊巡捕,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來百悅門今夜注定不太平。


    薄曦來抬眼一掃,見周遭一幹酒保殺氣騰騰的摩拳擦掌,不禁哭笑不得的心想,這些腦袋發熱的家夥們該不會是想像對付治安員那樣也把巡捕暴揍一頓吧……


    這些氣盛的家夥脖子上的腦袋是擺設麽,不知道打架鬥毆是一迴事兒,襲警的罪過可就大了去啦。進號子是小,嚴重的話巡捕當場槍斃襲擊巡捕的人都大有可能!


    薄曦來愁得腦仁兒直疼。剛才大家的時候不知被誰的拳頭刮到的左邊眼角也一個勁兒的刺痛著。


    不能讓巡捕抓了短,那就得處理掉這些還沒來得及放跑的治安員。想了想,薄曦來指揮現場,“把這些人都趕到後台去。千萬別讓他們跑出來!”吩咐完,他便拉著香菜到一旁,“這事兒你得幫我。”


    香菜顯得極不情願,還推脫道:“這事兒我能幫得上你什麽忙?總不能讓我帶頭吧巡捕給打出去吧?”她跟那些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可不一樣,知道襲警可不是開玩笑。弄不好小命兒就沒了。“我還以為你百悅門經理有多大本事呢,我看你離了藤二爺,生活就不能自理了是吧?”


    被香菜小瞧,薄曦來咬牙認下,一方麵是她說的確實有那麽一點兒道理,另一方麵他求人辦事兒總不能跟她撕破臉。


    “你就別貧了,先說正事要緊,我倒是可以把巡捕拖住,但是巡捕房出動一隊巡捕就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總是要抓一兩個人迴去向上級交差的。”說到此處,薄曦來衝香菜嘿嘿傻笑,帶著那麽一點兒討好的味道,“所以就委屈你,跟巡捕走一趟……”


    “霧草!”原來薄曦來打的是這樣的算盤,擺明了是要讓她做替罪羔羊,香菜怒了,冷嘲道,“讓一個姑娘家出去頂罪,你們也真好意思!”


    薄曦來抱拳作揖。連連告饒似的說道:“姑奶奶,隻要您幫我們度過眼下這個難關,從此以後您就是我姑奶奶行不行!”他又接著道,“您這是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讓你去頂罪……”左右說不清,他也急上了火,情急之下索性將一些不該對香菜這個外人啟齒的話抖露出來,“這麽跟你說吧,你也知道百悅門是榮記商會名下的。我們榮記與巡捕房之間的關係一直很微妙,就算榮記有人犯事兒。他們忌憚榮記的勢力一直不敢拿我們的人怎麽樣。凡事我們也不會做的太過火,總得給巡捕房那邊留點情麵。以往出事兒,雙方都會事先通個氣兒,走個過場。就算他們把我們的人抓緊去,也就是意思意思關幾天,很快就會把人放出來了,不會過於為難……”


    香菜奇怪的看他一眼,“既然如此,這麽多人,你幹嘛非找我去頂罪?”


    她嚴重懷疑薄曦來這是以權謀私,要公報私仇。不過仔細想想,他們之間好像沒有什麽仇怨吧。那這貨為毛要針對她?


    薄曦來神情窘迫,難堪一笑,可憐巴巴的哀求:“我這不也是沒辦法嘛,但凡有別的好法子,我也不會這麽陰損讓你一個姑娘家去做有傷名節的事兒……”他真想無視香菜投來的那道有色目光,好像他說自己陰損是多麽正確多麽有自知之明一樣。“二爺不會心疼我們這些大老爺們,可二爺待你不一般,你今晚隨巡捕去,二爺肯定會想方設法動用關係保你,說不定你明天一早就出來了。要是換做我們,沒有十天半個月是出不來的……”他眼巴巴的望著香菜,就等她一句話,可這丫頭睜著眼看著他愣是沒吭一個聲兒。薄曦來急了,不知是不是因為急昏了頭產生了幻聽,他隱約聽見巡捕們齊刷刷的腳步聲。


    香菜就是想看看這丫的臉皮到底有多厚,丫的,她原先以為在這方麵世上沒人能超過她,薄曦來居然跟她提出這麽無恥的請求,讓她一個小丫頭片子代他們大老爺們兒去坐牢!


    見香菜半句話不說,生怕這樣的沉默會一直持續下去,眼下可是沒時間了,巡捕們馬上就要到門口啦,無奈之下,薄曦來隻好在沉默中爆發,急聲催道:“行不行,您倒是給句話啊!”


    香菜臉上隱隱浮現一層薄怒,倒是說話的口氣還不至於那麽生硬,“薄經理,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不就是十天半個月麽。榮記商會名下那麽多人,就沒有一個人能站出來頂上的?香菜倒不是不舍得犧牲自己,今兒她要是進巡捕房,明兒要是出不來……她不知道她哥會做出什麽事來。


    此刻。她所有的顧慮,隻牽係芫荽一人。


    薄曦來要急哭了,一口一個“姑奶奶”的叫喚,“姑奶奶,您就行行好吧!姑奶奶。看在您撿了我那麽多錢的份兒上,您就幫我一迴。這事兒一旦過去,我把姑奶奶您供起來都行,天天跟您磕頭燒香!”


    剛才她趁亂撿錢居然被薄曦來給看著了,香菜有些心虛,猶豫了一下,把之前從地上撿的錢都掏了出來,塞給薄曦來,“這錢我可是還給你了。”


    這件事,有錢的因素在裏頭。就變成了一場交易。香菜索性把錢還給薄曦來,省的到後來落下“拿錢不辦事”的話柄。


    她在百悅門渾水摸魚,那是鬧著玩兒的,可進巡捕房留下前科,那是很嚴肅的問題!


    “別啊,”薄曦來把錢推了迴去,想著既然這丫頭不為利益所動,他幹脆就把可憐裝到底,興許真的能動之以情。於是他擠出兩滴眼淚,擰著臉做出一個悲痛欲絕的表情。“姑奶奶啊,您就可憐可憐我們這些大老爺們吧……”


    七海與其他酒保也加入苦情行列,配合著薄曦來苦苦向香菜哀求:“姑奶奶,您就可憐可憐我們吧!”


    薄曦來說:“我們這些大老爺們不是吃不了苦。也不是怕在巡捕房的號子裏蹲上十天半個月會要了我們的命,可是我們一旦進去,我們的家人有誰來照顧?”


    聽薄曦來說到此處,七海紅了雙眼,站出來說:“經理,我看還是不要為難香菜姑娘了。不能讓她一個姑娘家受委屈進那種地方,巡捕要是抓人的話,還是讓他們抓我好啦!”


    七海要壯士扼腕,受到阻攔,有人搶到他前頭大義凜然道:“不行!還是讓他們抓我好了!七海,你娘病了,還在家裏等著你抓藥迴去呢……”


    “大栓你退後,我跟巡捕們走!七海要照顧他娘,你也有爹要照顧,我上沒老下沒小,進去一段時間也不會掉塊兒肉!”


    七海和大栓同時拉住說話的人,“刀子,你就別跟我們爭了,你要是進了巡捕房,誰來頂你的班,你的全勤獎可就沒了。你不是還要攢錢供你弟弟上學嗎!”


    “我跟巡捕們走!”七海說。


    “讓我來!”


    “還是讓我來!”


    瞧他們一個個爭先恐後要舍身取義的樣子,都快把香菜“感動”哭了,既然他們這麽有擔當,剛才怎不見他們這麽積極啊……


    七海、大栓、刀子三人爭來搶去的時候,香菜算是看出來一個人的真麵目了,那就是薄曦來!


    “都別吵啦,”香菜一聲喝斷七海他們的爭吵,然後說:“讓他去!”


    薄曦來簡直要給跪了,“姑奶奶您就饒了我吧,我要是跟巡捕們走,隻怕出來的時候就是橫著了……”


    香菜察覺到眼前四位神情都有些細微的變化,方才熱烈的氣氛一下子也冷卻下來。薄曦來倒還算是比較擅長掩藏自己的情緒,七海他們就不一樣了,尤其是大栓不知怎的用力抽了一下酸澀的鼻子,垂下的眼眸中似乎也有淚光在閃動。


    薄曦來多少受他們的情緒影響,目光沉了沉,臉上閃過一絲哀痛之色,說話的聲音裏似乎也壓抑著一股沉痛,“姑奶奶,跟你說實話吧,讓你為我們這些大老爺們出頭,著實是欠考慮了些,我們也是沒辦法。你也知道二爺的身份不一般,被很多雙眼睛盯著,這樹大招風的道理,你這麽冰雪聰明,不會不懂。七海他們進巡捕房,頂多也就十天半個月就出來了,我要是進去,那結果可就跟他們不一樣了……”說到此處,他頓了頓,自嘲一笑後又接著道,“我不敢自稱是二爺的左膀右臂,也不敢自認是一個人物,但是我敢肯定我要進了巡捕房,少不了一頓折磨,甚至是嚴刑拷打,逼問我有關二爺和榮記生意上的機密……”


    七海眼中閃過憤憤不平與濃濃的哀痛,他的憤恨並不是因香菜而起,隻是看著香菜的時候,神情中竟露出一絲羨慕,“沒錯,香菜姑娘,你來的晚不知道,以前二爺有一個叫阿南的得力助手,與小北哥並稱是二爺的左膀右臂,也是因為有人到百悅門鬧事,他出麵擺平,最後莫名其妙的跟巡捕進了班房,結果被折磨的不成樣子,在班房裏沒兩天就斷了氣……”說著,他紅了眼,哽咽道,“阿南還給我娘抓過藥,我還欠他錢沒還呢……”


    香菜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誒,多麽實誠一孩子。


    但是,不能因為她是新來的就欺負她吧!敢情這位薄經理一開始就打好了坑隊友的算盤,坑的就是她,沒商量!霧草,她忍不下這口氣呀!


    不過,她正愁怎麽融入百悅門這個大集體呢,她這次幫大家一個忙,說不定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內心掙紮了一番,香菜做了決定,“好吧,這次我幫你們。”她抬起一手按住薄曦來的肩頭,漸漸收緊手上的力道。


    薄曦來臉孔微微扭曲,心道:這丫頭的手勁兒怎這般大!哎呦我去,疼的要死要死!


    “你告訴藤彥堂,明兒一早,我要是見不著冉冉升起的太陽,”她另一手虛空一握,惡狠狠說道,“我就捏爆他!你——也別想好過!”


    薄曦來感受到她惡意滿滿的威脅,頓時虎軀一震菊部一緊,雙手下意識的捂著襠口重要部位。


    果然,這種可怕的女人,就該被關進那種地方,一輩子都不要放出來,省得她為禍人間!


    香菜他們還沒來得及統一口徑,整整一隊巡捕便魚貫而入,將整個場子包圍了起來。此次巡捕房帶隊出動的是一名矮個子中年男人,人稱劉隊長。


    劉隊長的個頭兒還沒香菜高,大搖大擺的進到百悅門來,似乎將誰都瞧不進眼裏。就他這樣的身高標準和目中無人的德性,香菜一看就知道他是那種走後門才能夠進到巡捕房混到一官半職的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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