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峰臨走前,跟藤彥堂說了一樁事——


    百悅門裏頭的那位難伺候的小祖宗又耍起大牌了。


    不用問,香菜也聽得出他們說的是江映雪。


    自從被榮鞅冷落了以後,江映雪的脾氣越發見長了,稱身子抱恙,已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出席任何活動或是公共場所。什麽樣的病拖那麽長時間還沒好?


    馬峰派人去調查過,人家壓根兒沒病,窩在新儷公寓好吃好喝,日子過得自在著呢。倒是由於她的缺勤,致使百悅門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


    馬峰拿這個女人沒有半點轍,就向藤彥堂取經,看看有什麽法子勸那位姑奶奶迴百悅門來。藤彥堂還在百悅門的時候,江映雪不敢這麽胡來、為所欲為的。


    藤彥堂也沒給他支什麽招兒,就讓他安心迴去,先晾江映雪一段時間。這女人得的是心病,等她什麽時候想通了,就自己從新儷公寓走出來了。沒有她撐場麵,百悅門還營不下去了不成?


    風平浪靜得過了兩天,藤彥堂給香菜傳了個消息。


    “江胖子那邊有動靜了,他派的人到了龍城……”說到此處,藤彥堂頓了頓,神情中多了一絲任誰都能瞧得出的疑慮,“起先他的人在百悅門附近轉悠,後來不知打探到了什麽,一部分人去新儷公寓晃了一圈……”


    這下熱鬧了。


    一來二去的,青龍商會又把事兒惹到了榮記商會頭上。


    既然藤彥堂知道的這麽清楚,想必是他在江胖子身邊安插了自己的人手。關於這一點,香菜沒有多問。


    藤彥堂還真怕她發問,他既不想欺騙她,也不想讓她知道他和青龍商會的王祖新勾搭上的事情。


    他想了想。說出心中的推斷,“我怎麽覺得,他們這迴要綁的人還是我們百悅門的女子?”


    江胖子的人都跑到百悅門門前了,這足以稱得上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香菜問:“你們百悅門,有多少女子住在新儷公寓?”


    藤彥堂默默地在心裏計算了一下,“並不多,大有名氣的都在新儷公寓住著。”


    這其中就包括江映雪與何韶晴。


    香菜隱隱擔心起來,她跟江映雪沒什麽交情。不至於花心思為她打算,就是憂心何韶晴那傻妹子會著了人家的道兒。在她看來,何韶晴雖有異能傍身,能看穿旁人的心思,但要真論起心機,隻怕何韶晴還比不上江映雪一根手指頭。


    見香菜擰著秀氣的眉頭,垂眸若有所思,藤彥堂頓覺胸口像是被一隻小爪子揪扯了一下,說不出的心疼。為分她所憂,他忍不住開口輕聲詢問:“你在想什麽?”


    香菜展了一下眉頭。笑了一聲,用戲謔的口吻說了一句,“陸一鳴的眼光還真不是一般的高。”想想也是。這樣有身份的男人自持甚高,怎麽可能瞧得上尋常女子?她話鋒一轉,忽的問,“你對江映雪這個人了解多少?”


    藤彥堂感到一陣莫名,隨即懷疑起江映雪會不會跟這件事有牽扯,很快暗暗的冷嗤陸一鳴還真是心高氣傲,居然也想高攀大名鼎鼎的雪皇。


    江映雪歌女出身,身份算不得光彩照人。可在滬市的地位遠遠不是任何一名女子比得上。再說陸一鳴還真不會掂量自己的斤兩,他也不過在名義上是副市長的幹兒子,借著杆子往上爬,說出去也不是什麽引以為豪的一件事。


    這要是擱在正經人家的少爺身上,藤彥堂絕不會想對方是癩蛤蟆想吃天鵝,簡直異想天開了。


    心思極快的轉了一圈,藤彥堂注意到香菜一臉莫測高深,便有些奇怪。怎提起江映雪,她會是這麽一副讓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他不知道香菜到底懷疑江映雪什麽,不過還是老老實實的迴了香菜的話,“江映雪這個人,我敢保證。她在進百悅門之前。我們就仔細得調查過,她身家清清白白。多年前逃荒到了滬市。家裏沒什麽親人了,打小兒沿街乞討。天橋一老戲骨見她底子好,就收了她做徒弟。她是天橋預備的好苗子,戲班的班頭還等她學成之後,登台演花旦,不過那時候剛一到,人就被我們百悅門給挖走了。”


    “哦,”香菜像是聽懂了什麽,總結了一句,“她在到你們百悅門之前就有名聲了。”


    不然百悅門怎會去天橋挖牆腳?


    “不是,她那時候在天橋沒什麽名聲,而且在那兒的日子過得也不好,到了我們百悅門之後才漸漸唱出了名堂。”說起這件事,藤彥堂的目光微微散發著亮光,看得出他對江映雪很欣賞。他忍不住多說了幾句,“那時候我們百悅門還沒招收到像樣的歌女和舞女,無法開張做生意,我們就對外公開招收台柱,江映雪就是在那時候出現在我們麵前,唱了一首自創的歌曲,一鳴驚人。”末了,他神色淡定的加了一句,“估計也就是在那時候,我大哥就看上了江映雪吧。”


    香菜懶懶的刮了他一眼,不懂正說江映雪的事兒,藤彥堂怎麽就提起了榮鞅來。她怎麽覺得他結尾的那句話才是藤彥堂想說的重點?


    她沒有在這方麵的心思上太較真,隻要迴想起與江映雪碰麵時,對方看她的眼神,讓香菜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從天而降的外星人。現在花些時間去揣測江映雪眼神,她還真覺得是意味深長啊——


    包括香菜通過收音機聽到的她唱的那些歌,不讓人覺得歌詞和樂曲有什麽問題,就是因為聽不出問題,香菜才覺得大有問題。一個唱作型的歌手往往會形成自己的風格,然而聽了江映雪自稱原創的那些歌曲,香菜實在無法給她定型。無論是什麽樣風格的曲子,她似乎都可以信手拈來。


    哀婉的,悲傷的,歡快的。激昂的……


    如果江映雪唱作的歌曲真的是她的原創,那她還真是一名全能型的唱作歌手。


    關鍵有一點,香菜想不通——


    歌詞和曲子往往能反應出創作者創作當時的心情和心境,她江映雪怎麽有那麽多情緒?她可不像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女人。


    一抬眼,香菜才發現藤彥堂凝視著她。那樣專注的目光隻要不被打斷,似乎就能一直持續下去。


    香菜摳了摳眼角,沒有發現有眼屎。那他那麽認真的在看什麽?


    看不透香菜的想法,這讓藤彥堂感到很挫敗。他隻能一次又一次的問:“你在想什麽?”


    香菜快速眨眨閃過一絲精明的眼睛,明顯是在想著什麽鬼主意要掩飾過去。


    她這會兒倒是把什麽心思都寫在臉上了。


    香菜心裏有事兒。卻不能跟藤彥堂說明。她總不能跟藤彥堂說,她懷疑江映雪跟她一樣是穿越重生來的吧。


    香菜已經想到了一套說辭,“我在想,這件事會不會跟那件事有關。”


    藤彥堂也隻聽懂了一半,他耐著性子虛心請教,“那件事是什麽事?”


    “就是馬峰給你說的那件事,江映雪稱病好一段時間沒出門,”香菜說,“你說她是不是得到了什麽風聲,知道自己會遭遇不測。故意避開青龍商會的那些人,才那麽久沒有公然現身?”


    藤彥堂仔細一琢磨,覺得香菜說的還真有那麽一點道理。但是另一方麵有點說不通,“如果江映雪真的提前得到了消息,她為什麽不來找我求助?”


    所以這是香菜懷疑江映雪是重生女的另一個理由。


    對一些事未卜先知,同時又不露聲色。


    香菜裝作“我也不懂”,“抱歉,這個問題我迴答不了你。不過陸一鳴命江胖子是不是去綁江映雪,你倒是可以試探一下陸一鳴的態度。”


    確定了陸一鳴的目標,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藤彥堂覺得是這麽迴事。


    ……


    藤彥堂主動請吃飯。這還是頭一次發生在陸一鳴身上。一開始他還覺得受寵若驚,仔細迴過味兒來,才覺得有些不對頭。


    藤彥堂該不會是發現了什麽吧?


    這迴的飯局,藤彥堂沒有帶上香菜,就他和陸一鳴二人。


    隻有他們兩個,陸一鳴更加小心翼翼了。


    “藤教官,香菜姑娘怎麽沒來?”在陸一鳴的印象中,藤彥堂和香菜總是形影不離。


    藤彥堂說:“她害怕再發生跟前兩天跟壽司店一樣的事。就沒跟我出來。”


    香菜害怕日本人?陸一鳴怎麽沒看出來。


    他想起那天這迴壽司店,空知秋和渡邊還向他打探香菜,他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那兩個日本人,同時還奇怪怎麽那麽多大人物都對香菜感興趣……


    藤彥堂喝了很多酒,在陸一鳴麵前裝出一副醉態。都說“酒後吐真言”,雖說他是為了套陸一鳴的話。卻不一定要把陸一鳴灌醉。那樣反而容易引起對方得警覺。


    “誒——”灌了一大口酒,重重的放下就被,醉眼朦朧的藤彥堂發愁得長歎一聲。


    陸一鳴又給他續滿一杯烈酒,心想著怎麽能從藤彥堂嘴裏套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來。


    這兩個人,各自心懷鬼胎。


    聽藤彥堂濃濃的歎息,陸一鳴將話說開,“藤教官這是有什麽煩心事?”


    “可不是麽,”藤彥堂含含糊糊,似乎真的醉了,“想自己出來喝悶酒,又寂寞得慌,就想找個人出來一塊兒喝。香菜酒量不行,這不正好碰著你,就把你拉出來了——”


    陸一鳴沒有從藤彥堂這話中琢磨出什麽不對來,他清楚記得前兩天香菜要向渡邊中尉敬酒,還被藤彥堂以她“不勝酒力”之名給攔了下來。


    陸一鳴目光微閃,半說笑道:“在藍埔軍校,藤教官的日子過得比誰都自在,能有什麽煩心事纏上你呢。”


    “上迴我二哥來找我,跟我抱怨了一大堆事,”藤彥堂表現出怒容來,又是重重將就被往桌子上一磕,拔高聲音說,“百悅門沒有了我藤二爺,還開不下去了不成!”


    陸一鳴又為藤彥堂斟滿,“來來,喝酒。”


    他這是想把藤彥堂灌得更醉。


    也不知是因為真醉了,還是由於憤怒的緣故,藤彥堂臉上微微泛著紅光。


    他眼中浮現出愧疚之色,“我不該這麽抱怨我二哥,”隨即他臉色一變,竟顯得比剛才還要憤怒,“都是因為江映雪!”


    乍一聽江映雪的名字,陸一鳴雙眼驀地發亮,整張臉上閃過一抹狂喜的神情,很快恢複鎮定,一邊壓抑著真正的心情,一邊裝作困惑的樣子,“江映雪?江映雪她怎麽了?”


    “這個女人現在是越發的猖狂了,要是沒有我百悅門捧著她,她能有今日的榮耀和風光?”藤彥堂氣憤道。


    陸一鳴擰了一下眉頭,似乎有些不讚同藤彥堂的話,他心想著是金子走哪兒都會發光,就算沒有百悅門,江映雪一樣可以大紅大紫起來。反倒是沒有了江映雪,隻怕百悅門的生意也不會這般好。


    他心裏這麽想,嘴上卻向著藤彥堂說:“江小姐能遇到像藤二爺這樣的伯樂,是她的福氣,我想……她不會不惜福吧,這裏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藤彥堂冷哼一聲,“一點也沒有誤會!自從被我大哥冷落以後,她就一直這麽跟我們吊著,也不登台,也不陪客,我說了都沒用,那意思是非要我大哥去求著她!”


    陸一鳴的臉色僵了一下,他不是不知道江映雪和榮鞅的關係,似乎有些無法接受。不過從藤彥堂口中證實了這二人關係告吹,他釋然了許多。


    他替江映雪開脫了一句,“許是江小姐受了情傷,正是傷心難過的時候。”


    “她傷不傷心難不難過我不知道,因為她不登台,百悅門的生意多少受到影響倒是真的。不過我百悅門沒有她也不是不行,她有再大的名氣,也不過是個歌女,想讓我大哥放下身段去求她,簡直白日做夢!”


    陸一鳴淡淡的冷笑,“說不定榮爺不稀罕她,有的是人搶著稀罕她呢。”


    他這是話裏有話。


    藤彥堂貶低江映雪,陸一鳴處處維護她替她說話。他看不出來陸一鳴對身為歌女的江映雪有一絲反感,倒是有那麽一點傾慕的意思。


    難不成真的像香菜想的那樣,陸一鳴這次的目標是江映雪?(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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